初浔那瞬间, 心脏都快跳了出来,他缓缓转过身,太阳光再烈, 也没能打在裴云廷的身上, 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停了辆越野,车窗大开着,裴云廷刚刚放下手机, 他的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靠着座椅, 离得太远, 初浔看不清晰他的眼神。

  但他直观地感受到,自己被注视了很久很久, 他在失意。

  初浔心如鼓擂,他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 纤细的双腿藏在宽大的毛衣下,阳光更清楚地照亮了心虚的面颊,他连羞愧都是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的,你瞧,裴云廷的目光被吸附得死死的,半点都移不开。

  “你……”初浔来到车门前, 他这会慌极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却还是像被抓奸在当场,他不知道解释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乱, 他也不知道裴云廷看见了没有, 会不会误会什么, 可这件事到底不是好看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现在很怕那个答案,他怕自己嘴笨解释不好,他怕误解越来越深,他怕裴云廷不高兴,即使现在他已经有点那样的情绪。

  裴云廷丢下一句话,平静地陈述:“我看见了。”

  初浔抓着自己的指尖,脸上全是歉意,他低着头,说道:“不是那样的……”

  “我没有说什么,”裴云廷将手机扔在了副驾驶,转过脸去,语气也没有起伏,他在短暂的时间里收拾好了自己的状态,“是我喜欢你,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

  他和他在一起已经不容易,他没有挑事的资格,即使看到别人亲吻他,他裴云廷也没有名正言顺上前的理由,是他喜欢初浔,是他奢望初浔,有别人喜欢初浔也是常事,他不能拿别人怎么样,更不能责怪初浔为什么会被别人喜欢。

  初浔有资格选择他喜欢的人,有资格有权利奔赴他认为更好的人。

  他裴云廷和每个alpha都是公平竞争的关系,他和初浔什么都没有,没有羁绊,没有牵扯,一句嘴巴上的喜欢谁都可以说,他凭什么要求初浔为自己守身如玉?他现在应该是自由的,他裴云廷没有资格要求他做任何事。

  他尽力地在说服自己,在说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信息素躁动,让他有了兽的攻击,让他想上前把对方撕成碎片的本能。

  是他裴云廷,喜欢初浔,是他想要初浔,他就是没有要求的资格。

  他认得清自己,所以总是不敢大意,就像现在他明明已经快要急火攻心,还要假装不在意。

  “我刚刚抽了烟,车里很难闻,待会再走吧,你可以先回去收拾东西。”裴云廷说了后又觉得不合适,“不,你很久没回来了,你妈妈有让你多留吗?多留一天也没关系,都看你自己,我可以先回去……”

  裴云廷没说完,他看见初浔摇了摇头,Omega站在车窗前,初浔绯红着脸颊说:“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刻意的长篇大论都封在了脑海里,车子里安静极了,裴云廷的自我慌乱似乎在一瞬间被推翻,他的车窗前站着那么纯澈的Omega,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抚平他不安的情绪,他好像总是这样,从来不多说什么,但总是能看透他的狼狈。

  这种温柔攻势,才是最致命的。

  裴云廷轻笑一声,觉得这种自我怀疑自我揣测和自我纠结一点必要都没有,他总是想那么多,而事实上,初浔总让他出乎意料,让他做的那些心理暗示通通白费。

  “好。”他说。

  初浔没带什么过来,匆匆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了,母亲把他送到了门口,问他和纪修怎么了,纪修怎么不在了,初浔让母亲不要撮合他们,他和纪修不合适的。

  母亲表现的很失落,她也是心急,担忧道:“这算什么事啊。”

  她以为,初浔就要有归宿了,她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可靠的男人,却没想到黄的这么快。

  初母暗暗自责:“都怪我,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嫁给钟越,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攀龙附凤……”

  “不是的妈,”初浔握住母亲的手腕,“不怪你,不要自责了。”

  他和钟越的事情怪不到母亲的身上,是他自己眼光不好,是钟越不好,是什么都可以,但和他的父母绝没有关系。

  他们只是怕自己吃苦,想要他嫁好人家而已。

  初浔本来不想说的,可母亲这样难过,这样为他担忧,他没有再隐瞒,犹豫之后,初浔终于张口:“妈,不要担心,不用为我操心,其实……我已经有alpha了。”

  ※

  裴云廷的车停了半小时左右,他第一次到初浔的家门前,小区是中等设施,环境还算不错,只是他没有心情去欣赏,默默地坐在车里,扶着方向盘,盯着前面的玻璃窗。

  初浔出现的时候,裴云廷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他没有下去接他,因为还有往来的路人,他不想在这里闹出纷扰,然后走不掉。

  在初浔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妇人,那妇人远远地站着,望眼欲穿地盯着初浔的方向,初浔没带什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提着裴云廷送给他的那个小背包,一步三回头,对那妇人招着手。

  裴云廷在他靠近车门的时候,打开了车门,车厢里的烟味已经消散殆尽,没留下一点残味,初浔上了车,裴云廷则望着那个妇人,问道:“你妈妈?”

  初浔点点头:“嗯。”

  裴云廷又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隔这么远,他也能大致判断初母该是个美人,裴云廷收回目光,说道:“如果不舍的话可以再留一会,我可以等你,多久都没关系。”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即使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不用了,”初浔低头揪着背包带,“该说的,我都已经跟她说了。”

  他把自己和裴云廷的事情跟母亲说了,不出所料,母亲和纪修一样,都很吃惊,不过母亲除了吃惊以外更多的是担心,她不知道裴云廷是谁,她只是保守地认为娱乐圈的人靠不住,他怕自己再次受伤害。

  也许娱乐圈的确很浮躁,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唯独裴云廷,初浔做不到去怀疑他的感情,没有人站在他的位置,没有别人更清楚这份情意有多重。

  初浔道:“我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妈妈了,你会介意吗?”

  他还没有问过裴云廷的意见,这件事情他擅自做主了,他不想要母亲再担心,初浔感到很抱歉。

  裴云廷发动车子,一句话丢下来,“我希望每个人都知道。”

  他希望全世界都知道。

  知道他裴云廷喜欢初浔,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车子上了路,裴云廷没有再说话,初浔想去看看他,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做不到直视裴云廷,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裴云廷具体长什么样子,没有仔细地看过他的眉眼,他每次都败在对方热烈的眼眸下,到现在也不敢去凝视他。

  车里的氛围有些冷,初浔像做错了什么事,他抱着背包,躲在副驾的角落里,看着挡风玻璃,余光似乎察觉到了裴云廷侧脸上不悦的情绪,但他也没有开口。

  一直到了家,初浔从车上下来,裴云廷拿着手上的一叠资料,才终于说了话:“你先上楼,我还有事。”

  初浔看着他手上的文件,不知道是什么,听话地说:“那我不打扰你。”

  裴云廷“嗯”了一声,进了客厅,两个人没有再提起那个不悦的话题,似乎就这样被埋葬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初浔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又想到了那个吻,想到纪修问他的话,想他现在和裴云廷的关系,他是不是应该,去跟裴云廷说清楚,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初浔等了一天,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人,可现在见到了,却不能好好地跟他说话,还闹了一场误会,他现在就是很后悔,后悔不该今天回去的。

  躲避不是处事的好方法,可是他没能力处理,他就是想避开那些不好的事,避开纪修,然后今天什么也不会发生,他可以在见到裴云廷的时候,跟他说一句“我今天有在想你。”

  初浔摸了摸发丝,在他纠结的时候,一条陌生短信发了进来,看到内容的时候,初浔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初初,回去了吗?明天我想请你吃个饭。

  ——纪修。】

  他没有说吃饭的目的,是只吃个饭吗?初浔不是很懂,他们今天不是已经聊开了吗?纪修请他吃饭,是表达可以继续做朋友的意思吗?初浔不确定,也就没有草率地回应。

  过了会,对方又发了一条短信进来。

  【别误会,没别的目的,只是跟你哥哥见见面,顺便一起来吧,我请你们。】

  他是哥哥的朋友,请哥哥吃饭情有可原,在没有今天的事情出现之前,初浔和纪修也算是朋友,可现在就不能这样定义了,他不是孤身一人了,他现在……要有约束的。

  纪修貌似很想请他吃这个饭,没出两分钟,又进来一条催促。

  【不愿意吗?】

  初浔原本没那么紧张的,却被这一条条短信给弄的慌乱了起来,他想起了白日那个吻,虽然只是碰到了额头的亲吻,可到底也算是亲密的接触呀,而且,裴云廷也看到了,他也因为这个吻不开心了,那自己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初浔的思绪一瞬间清晰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匆匆下了楼,欧阳蒙站在客厅里,手里抱着一件外衣,正准备挂起。

  初浔左右环顾,没找到他想看见的人,于是问道:“他在忙吗?”

  他没在客厅里看见裴云廷的影子,初浔问欧阳蒙,对方指着裴云廷的房间问:“裴先生?”

  初浔应道:“嗯。”

  欧阳蒙答道:“哦,裴先生出去了。”

  初浔不解:“他不是刚刚回来吗?”

  “对啊,就是刚刚走的,两分钟前,没跟您说吗?”欧阳蒙是个有眼色的,早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斐然,最近两人总是一同出现,加上裴云廷嘱咐他们照顾初浔的意思,欧阳蒙也不是白痴。

  初浔轻轻摇了摇头,他看着裴云廷的房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办法去找到他,更没有机会向他解释今天的事了。

  怎么会这么忙呢?

  怎么还有时间来接他呢?

  他到底对自己,好到了什么程度啊,初浔自己都量不清楚了,这种被人放在心尖的感受,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在裴云廷出去的这段时间,初浔无事可做,他默默地在客厅里转着,守着,等着裴云廷回来,他想第一时间跟他解释,他不喜欢带着情绪入睡,也不希望裴云廷会。

  裴云廷的房间门没有锁,初浔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他的门口,大概是因为他窗前的紫菀吧,他喜欢裴云廷的房间,也喜欢里面的味道。

  初浔回头看了一眼,欧阳蒙已经不在客厅里了,于是,初浔推开了裴云廷的房门,他想看看窗边的花儿,他想闻闻那琥珀的信息素,他想感受一下,他的房间和温度。

  初浔进来后,先是看到了沙发上没整理的外衣,那应该是他刚刚脱下来的,夜晚的温度凉,他是不穿外衣出了门吗?初浔走过去,将外衣整理好,放在一边,他喜欢收拾房间,而且这件外衣上,有淡淡的琥珀的味道,他偷偷闻了闻,很令人心安。

  琥珀的气味很少见,大多数人也闻不惯琥珀的气味,这是一种极其主观的味道,就像许多人不能接受新买来的衣柜的木屑味,但有人却很喜欢闻,而琥珀是一种与树脂相似的味道,它远没有烈酒花香的明晰冲鼻,也没有它们讨喜,但因为少见,因为较为特殊,也是比较珍贵的信息素气味。

  初浔很喜欢这个味道,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就被俘获了,它不甜不腻,不如烈酒刺鼻,却很能让人安定,或许因为被这种信息素安抚过,他眷恋这个味道。

  初浔轻轻放下他的衣服,往窗口走去。

  来到了窗口,紫菀在风中摇曳,下午的光景和夜晚不同,夜里暖光灯混着月光落在紫菀的花蕊上,像轻吻恋人的面颊,紫菀并不娇艳,那是一种与世无争的悄然盛放。

  紫菀有淡淡的香味,一朵可能闻不出,但如果一大束或许还可以辨别,裴云廷说,要带他去容城治疗,要唤醒他的信息素,初浔本来不对自己抱着什么希望了,可那里是容城,是一个厉害的城市,也许还有一丝可能。

  假如,他真地被唤醒了信息素,初浔希望是紫菀的味道。

  不张扬,清淡的,和他的琥珀一样,来自自然的味道。

  这么久以来不抱希望的他,开始憧憬起信息素诱发这件事。

  在裴云廷的房间里欣赏紫菀,一不小心就看了几个钟头,这期间倒是走神了不少次,初浔自己也不曾察觉,他用了几个钟头的时间,幻想了拥有信息素的自己和裴云廷之后的生活。

  待他反应过来,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了桌子上闪光的东西,初浔走了过去,看到躺在桌子上的一张光盘。

  他拿起来,光盘没有标注任何东西,不清楚是什么内容,只不过光盘很久之前就已经淘汰了,现在使用光盘的不多,他不知道会是什么内容以光盘的形式被保存着。

  是他的电影吗?影视剧?或者……重要的资料。

  初浔想了几个可能,没有深究,他把光盘放在了旁边的盒子里,似乎是蛮珍贵的,还有个精致的盒子包装着,初浔将光盘扣好,他想,应该是裴云廷忘记收拾了。

  “咔哒”一声,扣上了光盘盒,抬起头,迎面撞见了门口站着的男人,初浔下意识的紧张,他为自己闯进了别人的领域而感到不好意思:“抱歉,我刚才看到它没有收拾好,就把它放了进去。”

  自己在解释什么?他该解释的不是自己擅闯别人房间的行为吗?

  果然嘴巴够笨的,初浔抿抿唇,脸上有一抹因为羞愧的绯红。

  “我忘记了,”裴云廷来到他面前,他身上有酒味,但人还是清醒的,他把光盘收了起来,放进了抽屉里,转头看着初浔,“有事情找我?”

  初浔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探着裴云廷身上的酒味,点头说:“嗯。”

  裴云廷走到沙发边,抬了抬手:“坐下说吧。”

  他并没有责怪他为什么进自己的房间,那对裴云廷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不可能责怪这个人,在任何事上,他对初浔的那份喜欢夸张到他可以丢弃某些底线。

  裴云廷坐了下来,他要给初浔倒水,他待他总是像第一次见面,生怕招待不周,然而这过分的照顾也让初浔担当不起,他握住了裴云廷的手腕,说道:“不要忙了,我想跟你说会话。”

  裴云廷抬眼,他在初浔脸上看到了一丝自责的情绪,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水杯放在了一边,问道:“下午的事?”

  他主动提起,他想,不会有什么,让他有这样的情绪,只有今天下午那件事。

  初浔没有否认,他就是来同他说这个的,不怕被提起,他可以接受裴云廷任何不悦的情绪,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对不起啊,我跟他没有什么,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我跟他也很久没见了,今天妈妈把他带回家,是因为想给我找一个归宿,至于他今天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举动,我也不明白,”初浔抓紧了衣摆,低着头对裴云廷解释,“我……没有答应,妈妈,也不会再撮合我跟他了。”

  “是因为你告诉了你母亲我们的事?”裴云廷很快联想到。

  初浔羞涩道:“对。”

  裴云廷沉默了一会,脑海里翻来覆去了无数个猜测,他盯着桌上的水杯,“你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实际上,你并没有打算告诉她的。”

  裴云廷心里很清楚,初浔被这样揭露心中想法,难免羞愧,他扣紧了手指。

  裴云廷低头瞧着他的小动作,心中猜测再次证实,但他面上的情绪依然稳固,不冷不热地说:“我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初浔抬起头,他的思绪并没有跟着裴云廷走,想的全是还怎么解释的事,“哪一个啊?”

  裴云廷的手搭在沙发上,紧盯着对面的人,并耐心道:“你为什么不想要你母亲知道我们的事?或者说,你为什么不希望身边的人知道?有什么顾忌吗?”

  他并不是在质疑初浔,他的语气很温柔,一点都不让人恐慌,可初浔今天自己做错了事,在他听起来,裴云廷的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的,他不敢懈怠。

  “我……怕给你带来困扰,妈妈不能容忍我一个人,我怕她知道我们的事情,会催促我,然后,麻烦到你。”

  “只是这样?”

  初浔想了想,开诚布公道:“还有你的事业,娱乐圈,不是最好不要公开的吗?”

  他把“恋情”两个字给隐掉了,他自己也认不清和裴云廷的关系,现在是奇奇怪怪的,说是恋人,又没有定数,说不是,他们都坦白过彼此的心意。

  “我不是偶像,再者,那场直播之后,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我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代表我不在乎这些,”裴云廷说:“至于你,初浔,你今天和他的事,我看到了,但我不认为自己该做出什么剧烈的反应,你不是只属于我,你现在仍拥有选择的权利。”

  初浔有些懵:“选择什么?”

  裴云廷道:“选择你想要的alpha。”

  初浔紧紧抓住了手机,他没太明白裴云廷的话,什么叫做……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alpha?他现在,不是他的人吗?

  他不是,喜欢自己吗?自己不是也……表明过意思了吗?裴云廷是什么意思啊?不想要他了吗?这种说辞是……一种婉拒吗?

  初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起伏太大,他处理不好这个信息,他猜不出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明白。

  不明白裴云廷为什么这样说。

  看他沉思,裴云廷也微微捏紧了手指,他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故作淡定,轻声交代道:“后天我们就可以去容城了。”

  他跳过了这个话题,他不想谈了,他表明了态度,他不在意,他也没有生气,他不在意自己被别人亲吻了,他看见了,但是他不在意,他没有把自己当成他的Omega,对吧?

  初浔的情绪在天翻地覆,一天的时间,他从接触到热情的心意到现在被冷淡浇了个湿透,他想起自己对纪修说的话,他说他可能会是裴云廷的Omega,可实际上,他并没有这样认为,对吗?

  这算什么呢?

  他不是喜欢我吗?他不是想要我吗?他那热烈的眼眸不是想要标记我吗?他为什么不在意我被别人碰了呢?

  这算什么呀。

  初浔的眼眶顿时红了,不是觉得委屈,而是觉得恐惧,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裴云廷反悔了他该怎么办?他现在算什么啊,他跟母亲信誓旦旦说的话又算什么啊?

  “不,不好意思,我,”初浔的指甲掐烂了皮肉,他的皮肤很稚嫩,可他还是无意识地虐待了自己的肌肤,“我觉得去容城这件事……再考虑吧。”

  他本来,都已经跟母亲说过了,他要去别的城市,他都做好了跟他一起去容城的打算,却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初浔不知所措,他站了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先出去了,对不起……”

  他抬步就走,他本来还要跟裴云廷说纪修约他吃饭的事情,看来都没有必要了,他不在意,为什么还要说呢?他连纪修亲吻了他都不在意,都不生气,又怎么在乎一起吃顿饭呢?

  初浔摸了摸眼眶,总是这样,总是这般没有出息,动不动就红了眼睛,他在钟家那些年受过的不公不也没有掉眼泪吗?今天裴云廷又没说多重的话,哭什么啊。

  他讨厌自己这个样子,他讨厌Omega的体质,他讨厌控制不住情绪的自己。

  坐在沙发上的裴云廷看到了初浔的不对劲,他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他回想着自己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他自认为宽容大度能让初浔在他身边不紧张,不被吓跑就是对的,可他到底在宽容什么?

  他对初浔过分小心翼翼,有时也是祸害。他只想让初浔在他身边能够放松下来,可却不小心把他惹哭了。

  捏着杯子的指尖泛白,裴云廷脸上阴云密布,等到初浔走到房门前,他突然暴喝了一声:“站住!”

  初浔肩膀一抖,这是裴云廷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初浔回过头,还没看清楚他的脸,他就听到那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那高大的身影迎面冲了过来。

  “啪嗒”,他后背砸在了房门上,裴云廷扣住他的后脑勺,将小小的Omega堵在了房门和他的胸墙之间,热吻没有征兆地落下来,火热的舌尖蛮横地闯了进来,比第一次接吻更甚,他比第一次更凶。

  初浔面红耳赤,他觉得脸蛋都要烧起来了,被裴云廷碰过的地方酥麻无力,他粉嫩的红唇被人含在嘴里,听那令人羞耻的水声在耳边荡行,他说他从来没有看清楚裴云廷的长相,而现在,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看见了他的眉眼,他眼里浓重的情意。

  相比于他刚刚冷淡的话语,这绵绵情意让初浔酥了半个身子,眼眶里孕育的水珠还是掉了下来,他被吻哭了。

  裴云廷用湿热的唇抚去了他从眼角掉下的泪花,他的睫羽贴着初浔的脸蛋,指尖在那湿滑的面颊上反复揉过。

  “你就当我刚刚在说醉话。”裴云廷呼吸灼热,他试图用唇舌擦干Omega脸上的泪痕,“对不起。”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总是这样过分小心,他总是怕初浔会讨厌自己,怕他会躲开自己,这么多年他明晃晃地跟自己拉开距离,已经让裴云廷在他面前会本能的小心翼翼。

  这份小心让他连生怒都不敢,他生怕自己过界的表现会让这个Omega害怕他,或者讨厌他,他不敢生气,他认为自己什么资格都没有,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抬不起头的。

  初浔越不想哭,越是要哭,他想抚掉眼角的泪花儿,可已经有人替他抹去,裴云廷滚烫的唇瓣贴在他的脸上,这一会初浔才感觉到,他是有温度的,那份火热的情意回来了,那对他克制压抑喜欢他的裴云廷回来了。

  “你喝酒了?”初浔红着眼眶问,他的唇刚刚被吻过,被粗暴地对待过,明亮的水光沾在唇上,好像刚刚洗过的葡萄。

  裴云廷指尖揉了揉他的唇瓣,压低声音说了声:“嗯。”

  初浔恍惚地望着他:“为什么?”

  裴云廷自嘲地笑了笑,他坦诚道:“不喝酒,我怕压不住这股火。”

  他火大,他怒极了,失去理智的alpha是可怕的,更别说顶级的攻击性有多大,他那会快要把方向盘抓断了,他想撕碎那个人,血气上涌到脑袋的时候,能压住,是因为初浔,是望着初浔,看他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才说服自己冷静。

  但那并不代表,他已经完全没有情绪。

  听到他这个答案,初浔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他在裴云廷面前小小地喘息,抽泣,他差点以为,又要被抛弃。

  “痛吗?”裴云廷轻碰他的唇瓣,眼里全是疼惜。

  初浔这次没有撒谎,他点头,像是责怪:“很痛。”

  裴云廷低下头,轻柔地含住了他的唇瓣,慢慢地厮磨,这是他安抚他的Omega的一种方式,“去不去容城了?”

  初浔掉过眼泪的眸子总有些可怜,可他长得太过精致,这可怜也化成了别的念想,裴云廷看他点头,眸子深了许多。

  他的眼里上了不加掩饰的掠夺欲,不同于那份不在意,那是赤/裸裸的野心和本意,alpha的重音带着顶级的威慑力,他一边轻柔地安抚他的Omega,一边又是明晃晃的威胁,他被眼前漂亮的Omega勾的神魂颠倒,信息素几欲要冲破阻隔贴的束缚,裴云廷向前探了一步,他的膝盖挤进了初浔纤细的双腿/间,顶着房门,掷地有声道:

  “去容城后,我要标记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偶尔犯傻也会及时清醒的裴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