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城主府年年都要举行春宴,只是今年因城主婚期推晚,才延迟到了春末之际。
然春夏交替之际,别有趣景。城主府的宴客园内,嫩柳如丝,杏花正盛,东南面围着翠竹,西北面绕着成团桃花。
唐府中宾客如云,高朋满座。极目而望,却望不见心之所系的那人。唐宣正要去寻,却被良城首富熊敬贤和第一丹青手苏昼绊住。
三人是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故而唐宣草草打过招呼,便往一旁去了。
熊敬贤和苏昼眉开眼笑的表情僵在脸上,前者缓解尴尬道,“许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后者应和道,“我想也是。”
走出宴客园,唐宣环顾各处,皱着眉把成瑾喊过来,“夫人去哪儿了?”
成瑾手指指向入园处,“夫人不是在招呼…”一看那儿没人,呆了,“夫人怎么不见了?”
唐宣面色一沉,大步走开。
成谨小跑地跟着他,“大人等等我。”
唐宣往东苑走,吩咐他往反方向去找。
途径一片莲塘,因时节不对,塘中遍布碧色莲叶,不见花开。
而江妤正静立在游廊边,不知在看什么看得那样认真,又或是有什么心事要想。
自成亲至今不足半月,唐宣却已见惯了她那般神情。
少顷,江妤漫不经心地侧转身子,意外地见到他,“大人几时来的?”
唐宣这才走近,“刚来。”
江妤明艳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中更显清丽,“大人不去招待客人么?”
总算她心里还记着正事,唐宣神色缓和了些,“我以为夫人会帮衬我,一转眼夫人却没了踪影。”
江妤讶然,“大人是特地来寻我的?”
唐宣承认道,“我怕夫人忘了时辰。”
江妤抚额,“赴宴的人太多,又没一个我认识的,只能一味地介绍、客套、应承。我脸都笑僵了,打过招呼的人里还是没几个我能对上名字的,实在太累又很无趣。”
唐宣挑眉,“你是因着这个才遁到这儿的?”
江妤揉了揉脸,“你没看我动都不想动,想笑也笑不出来了么?”
唐宣抬手替她揉着另一边脸,“方才你貌合神离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
江妤放下发酸的手,“我脑子里塞满了各位声名赫赫的大人物的名字和样貌,哪儿还有什么别的可想。”
唐宣在她额上一吻,“旁的无需记,只记得我便好。”
江妤随唐宣回到宴客园内,宾客已差不离来齐,皆是虚左以待。
江妤感觉自己是在万众瞩目之中入座的,若非唐宣牢牢牵住她的手,她只怕一步也走不动。
城主与其夫人落座,晚宴开席。歌舞起,饮馔拾。
玻璃盏,琉璃杯,琼浆玉液。佳肴之盛,难出其右。
这相舞毕那相登场,歌声乐音不绝于耳。
江妤自斟自饮,已有几分醉意。唐宣与她共赏几曲后,因另有应酬,无暇兼顾,她便独自绕到假山后头消停片刻。
晓鸢忙来扶她,刚托住她的手,迎面便款款走来两位花容月貌的夫人。
其中一位丰盈稍许,身段婀娜,风情万种,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圆似葡萄的眼,偏偏显出几分可爱来。
另一位窄肩细腰,鹅蛋脸形,两弯柳叶眉,唇不点而红,肤白若雪,别有些空谷幽兰之气韵。
前者自说是城中巨贾熊敬贤的夫人许佩珩,后者自称为丹青大家苏昼的夫人沈瑶。
许佩珩热情练达,沈瑶温柔和顺。两人同样的谈吐不俗,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江妤笑意款款地见过两位夫人,便算是相识了。
另一边饮酒会客的唐宣实则三心二意,只因他总要分出心神去关注江妤的动向。瞥见她结识新友,心下稍安,尤其许、沈二位夫人与之结交,即便动机不纯,也无需担心。
熊敬贤和苏昼作为旁观者,皆是深感讶异。
熊敬贤一面为舞曲抚掌一面笑道,“江夫人容貌倾城,也难怪唐城主为之倾心。”
苏昼转着酒杯道,“唐城主原先和江夫人果真从未谋面么?”
熊敬贤收回手,扬唇笑道,“据说如此,实际怎样,恐怕只有唐城主心中有数。”
苏昼向他敬酒道,“也罢,唐城主深谋远虑,想必不会自寻烦忧。”
熊敬贤亦抬起酒杯道,“那是自然。”
春宴临近尾声,宾客散去大半,许佩珩和沈瑶分别回到熊敬贤和苏昼身边,再一并向唐宣告辞。
唐宣同他们心照不宣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着人送客了。
收宴之事照旧由成瑾承包,唐宣转身找寻江妤的身影,却又再遍寻不着。想了想便匆匆赶至卧房,果然见到她醉醺醺地倒在床上。
随后端着清水而来的晓鸢放下铜盆,躬身道,“大人。”
唐宣点了点头,问道,“夫人喝了多少酒?”
晓鸢怯声道,“大约有十来杯。”
唐宣略皱了皱眉,“以往夫人酒量如何?”
晓鸢缩着脑袋道,“通常不到十杯就醉了。”
唐宣看向睡得昏昏沉沉的江妤,淡淡道,“知道了,下去罢。”
晓鸢逃也似的遁了。
江妤睡相极乖巧,侧身躺着,双手交叠于胸前,两腿微弯。
唐宣转身用清水打湿布巾,再替她擦拭面颊。妆容卸下,素净的面庞依然动人心弦。
同江府订下婚约,完全是他操控主导的。礼成那日,诸事皆比他想象得更为顺利。至于她半途中想要逃走,他并未放在心上。他不想追究那点小插曲,终究她成了他的妻子,往后余生,唯她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