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地休整了几日,江妤有时也在想,自己要不要也学些武术防身。关于之前遭人截杀,她依然心有余悸。
唐宣还说他在外的仇家不少,上回遇见的是哪家的人还需时日追查。
江妤总觉得他在吓她,可似真似假之间总有几分可信。原本她神思不定,烦躁得很,却收到一封来自姨娘赵绮的信。
赵绮与赵娴虽是亲姊妹,自小一处长大,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后者端庄娴静,不爱热闹,不喜出门;前者却是个闲不住的,活泼爽朗,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无奈的是绮夫人嫁到易城郑家,幸福美满的日子只过了七年,丈夫便因病过世。家中二老尚在,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心酸悲痛。好在绮夫人育有一子,取名郑唯,也算是为郑家留了后。
郑唯比起江随还年长几个月,小的时候和江随、江妤都一块玩闹过。郑家出事的时候,他们几个都还年幼,聚在一起却不能再玩乐嬉戏了。
绮夫人唯恐郑家二老宠坏郑唯,因疼惜他而纵容他,便在三年后带着郑唯四处游学,增长见识。只在逢年过节时回家一趟,暂住两三天复又离去。
郑家二老当然不肯,好话说尽,绮夫人就是不听,拿出架子来,又降不住她,长年累月,竟也习惯了。
好在郑唯学有所成,又长得一表人才,让人见了就喜欢。
江妤成亲之日,绮夫人正远在东北地带,赶不回来,很是遗憾愧疚。
江妤得信,欢喜不已,告知了唐宣一声,两人便在说好的日子等待绮夫人的到来。
清晨梳洗毕,同唐宣一道在院中下棋磨耗时辰。江妤心不在焉,唐宣有意放水仍然大杀四方。
及至日上三竿,下人来禀,“绮夫人到了。”
江妤提起裙子往外赶,唐宣神色自若地跟着,看起来不紧不慢,却只与她差了半步。
“小妤儿~”十步开外就听见喊声。
江妤又是感慨又是兴奋,“姨娘,我好想你啊,我都出嫁半年了,你怎么才来看我啊?”
唐宣恭敬道,“见过姨娘。”
绮夫人先是看着江妤,“半年前收到你娘的信,晓得你要成亲之时,我带着郑唯在北边攀登雪山,实在赶不回来啊。”再看向唐宣,“你就是唐宣啊,长得倒是不错,但对我们妤儿好才是关键。”
江妤担心唐宣不习惯绮夫人这种不客套的言辞,干笑着看了唐宣一眼,便赶忙拉着绮夫人进屋。
叙过寒温,绮夫人含笑看向唐宣,“外甥女婿,我在姐姐姐夫那儿听说了你不少好话,可小妤儿也是一等一的人品,是我们家的宝贝,你可得好好待她。”
江妤脸红了红,小声道,“他待我挺好的。”
唐宣敛着笑意道,“姨娘说的是,我会好好珍惜妤儿。”
绮夫人打量他神情,觉着不似作伪,是个真心人儿,颇为满意。
“我有些体己话对小妤儿说,外甥女婿先去忙罢。”
唐宣应了声“好”,顺从地回书房去了。
看他走后,绮夫人对江妤道,“他待你,果真好么?我听说这桩婚事是姐夫擅专定下的,你原先不肯,后来却突然答应了,是怎么回事?”
江妤神色暗了暗,“姨娘,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说来无用,何必再提?”
绮夫人叹息一声,“你们这些小辈,若能让人省心倒好了。”
江妤知道她发愁的是郑唯的事,前阵子收到家中来信,说是郑家要办喜事,问她有没有时间去喝喜酒。赵绮向来疼她,其子成亲,情理上是该去的。但她要去,唐宣势必要跟着,以他良城城主的身份,前往易城,易城城主势必要迎接款待。到时生出许多麻烦,都不知顾不顾得上喝郑唯一杯喜酒。
思前想后,还是不去为好。不然不仅她和唐宣难办,指不定还会影响郑唯成亲,没得喧宾夺主,招惹是非。
有此决定后,她便另寻借口说无暇赴郑唯婚宴,给家里回信。谁想之后她再收到家中来信,却说新娘子跑了。
说是有人拦截花轿,新娘子趁乱逃走,同人私奔了。
江妤得知后甚为唏嘘,想不到当初自己没做到的事情,郑唯的新娘子却做到了。还听说郑唯气得发狂,几天没吃饭也睡不着觉,到处寻找新娘子的下落。
想必赵绮随郑唯来到良城,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有目的而来。
这事江妤已说与唐宣听了,毕竟要在良城中找人,需得依靠他的力量。再者说夫妻之间,本该荣辱与共,喜忧同享。
江妤默了片刻,继而问道,“郑唯表哥还是想不开么?”
绮夫人叹道,“他若是想开了,便不会来良城了。”
江妤道,“那他怎么没同您一起?”
绮夫人道,“他住在客栈里,说是出入方便,等找到了人再来看你。”
江妤替绮夫人换了杯热茶,宽慰道,“事情总会解决的,您别太担心了。”
绮夫人笑了笑,“我这担心与否,都是多余的,唯儿的事,他自有打算,我能不管就不管了。我看这唐府大得很,小妤儿不带我走走?”
江妤笑道,“我这不是怕您累着,想让您歇一歇嘛,您不觉得累,咱们这就走呗。”
绮夫人起身道,“走吧,坐在屋里多闷啊。”
出了客房,绕过回廊,园中桂花尚未凋零,草木萧疏,花竹围环,绮夫人赞道,“此园景色清幽,布置精巧,真如仙境一般。”
江妤笑道,“这是颐园,四季都有人整理规划,故而时时美不胜收。”
绕过一座假山,碰巧遇到迎面走来的齐文雨。
江妤向他打招呼,“齐先生,你也在园中闲逛么?”
赵绮如见天人,满怀热情道,“这位是哪家的公子?生的这般俊俏,不知娶妻了没有?”
一句话问到敏感处。
江妤怕他尴尬,赶忙道,“这位是府里的琴学先生,姓齐,名文雨。”又向齐文雨道,“这位是我姨娘绮夫人,她心直口快,先生别见怪。”
齐文雨客气拱手,“见过绮夫人。”
赵绮却毫不客气地握住他的手,对江妤道,“我又没说什么,齐先生哪儿有那么小家子气。”再向他道,“先生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叫人好生喜欢。”
齐文雨很少同女子接触,却并未表现出不自在,“绮夫人过誉。”
江妤扯回绮夫人的手,“姨娘她不爱拘礼,先生别多心。”
齐文雨从善如流道,“绮夫人开朗幽默,极有亲切感。”
赵绮闻言大喜,“这么说先生对我也有好感?”
江妤一惊,“姨母!”
齐文雨神色自若道,“承蒙抬爱,在下自当敬而远之。”
赵绮忙摆手道,“别别别!方才是我口不择言,先生千万别误会。”
江妤也解释道,“姨娘她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有所得罪,请先生见谅。”
赵绮又道,“对对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文雨落落大方道,“无妨。”
晚间吃饭时,赵绮左顾右盼,筷子沾着饭,却不开动。
江妤问道,“姨娘,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看,也饭都不好好吃了?”
赵绮咕哝道,“我们白天见的那位齐先生怎么不在?”
江妤道,“你找他有事?等吃好饭了我陪你去颐园找他就是。齐先生单独吃饭,不和我们一桌。”
赵绮直着眼睛道,“为什么不和我们同吃?难道他还在为我的失礼生气?”
江妤忙道,“不是,他一贯如此的。”
赵绮神色恹恹,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
江妤看看她又看向唐宣。
唐宣会意,向一旁的成瑾道,“去把齐先生请来。”
成谨目光逡巡,应了声“是”,快步往外头去了。
等了一会儿,齐文雨随之而来。唐宣请他入座。齐文雨自入城主府以来,和唐宣、江妤同坐一桌还是第一回。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幸而赵绮浑然不觉,万分高兴地吃起饭来。
江妤和唐宣跟着开动筷子,齐文雨静了一时,也一并夹菜吃饭。
赵绮越看他越喜欢,倒和江妤起初见到他时差不多表现。只是相比之下,江妤竟也算懂分寸的了,加之顾虑齐文雨的感受,再有好感人前也收敛着,不似赵绮这般明目张胆。
但见她一个劲儿地往齐文雨碗里添菜,还念叨着,“齐先生爱吃哪样,我替你移近些。”
唐宣面不改色地吃饭,所幸他不大挑食,桌上菜肴铺得花锦一般,足够在座几人吃的。
齐文雨盛情难却,竟有点儿无所适从。
赵绮把齐文雨面前的清炒红薯叶换成吊烧鸡,还要往他碗里加鸡腿。江妤实在看不下去了,制止道,“姨娘,您能不能消停点儿,让齐先生正经吃好饭菜?”
赵绮一脸无辜,“我几时碍着齐先生吃饭了?”
江妤道,“碗里盛满了菜,饭粒儿都见不着了,你让他咸着啃鸡腿?”
赵绮道,“又不是不能先吃菜再吃饭,咸了就喝点儿汤。”
江妤道,“那也用不着你忙不停地给他布菜。”
赵绮语塞,委屈地看向齐文雨,“齐先生?”
齐文雨笑望她,“谢绮夫人好意,我自己来就好。”
赵绮难受地拿筷子往饭里戳了戳。
齐文雨再道,“绮夫人,你也吃罢。”
赵绮这才转悲为喜道,“齐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吃。”
江妤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唐宣觉得自己似乎被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