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夫后, 屋内的几人也都退下不想扰了夏亦峥休息,只赵龙赵虎兄弟二人因为不放心还在门口守着。
屋内,夏亦峥半靠在床头, 即便意识有些昏沉却一直强撑着没昏睡过去, 他在等, 他不信他的长昀真的不来。
林初淮虽说拒绝的时候是丝毫不留情面,但当夜里四下无人时却又是辗转难眠, 许是躺在那人怀中入眠已经习惯了, 今日竟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自听闻那人有些不好开始, 他这颗心就没放下过, 说不忧心自然是假的。
回想那人的反应, 好像是从他说要给邀月赎身开始才变得怪怪的,又联想到云书说的话。
罢了罢了,不去看他一眼今夜怕是睡不好了, 先低头就先低头吧。
林初淮起身披了一件很薄的外衫也没叫云书就这么径直往主院去了。
他走的有些急又因着天黑,一不留神竟是在园中绊了一下, 身上沾了些许泥,手心处也蹭破了一层皮。好在脚踝没有扭伤, 不然怕是得在园中坐到天亮。
林初淮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也没在意手上的伤势,就是看着吓人但实际并不严重。
走到主院门口, 林初淮迟疑了一下便跨进了院门,一抬眼就看见了杵在门口跟两尊门神似的赵龙和赵虎。
他刚想推门进入却是被赵龙伸手拦下, “将军已经睡下了,林大人明日再来吧。”
这语气算不上恶劣但却是明显的不好, 刚刚林初淮让管家回的话他都听在耳里,将军的反应他也都看在眼里。
他替将军觉得不值。
林初淮看了一眼屋内,灯还亮着, 但他却没有和赵龙分辩,却是站了一会儿。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门却从里面推开了。
“进来。”
林初淮回首却见那人身着素白色的寝衣,一手撑着门框一手轻按着胸口,脸色煞白,额上冷汗岑岑。
“日后不许拦着他。”
赵龙虽是不愿,但将军发话了也只能听命让开。
夏亦峥在屋内听见了门外的动静,虽说是没听真切但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个林字,便撑着下床出来看看,走的慢了些,到门口时正看见那人准备离开。
林初淮快走两步上前去扶着他,还好没被挣开。
从屋门口到床榻总共也没有几步路,但他俩却走得很慢。好不容易到了床边,林初淮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下。
地上的血迹赵龙让人处理过了,但那枕巾却是换下来后随意地丢在了床上,很难不引人注意,林初淮一眼便瞥到了。
他想要伸手去拿却是慢了夏亦峥一步,那人将枕巾拿着放在了身后,有些欲盖弥彰,“弄脏了还没来得及让人拿去洗。”
“弄脏,你与女子行那等事了?”这话夏亦峥先是有些不解但又猛地想起了有种叫落红的东西,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解释。
趁着这人愣怔的时候,林初淮从他身后抽出了那枕巾,只是扫了一眼,“我说什么你都当真,你刚刚吐血了是不是。”
夏亦峥有些不自在“不碍事的,以前在战场上受伤吐血都是家常便饭,死不了的。”
“你说过不会瞒我的。”这话听着有些嗔怪。
夏亦峥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想替邀月赎身只是出于欣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更不曾想过要带她回府。”终究是林初淮的解释打破了寂静。
夏亦峥抬头望他,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所以你之前都是在说气话气我,是也不是。”
“自然,你那般态度还不许我说一两句气话不成。”
闻得此言,夏亦峥自然是明白了之前是自己在乱吃飞醋,但脸上却没露出半分懊恼。他抓过林初淮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正是抓到了伤处。
“唔”林初淮闷哼一声,吓得他赶忙放手,又立刻将他的手摊平放到灯下。
原本白皙的手掌根处被蹭破了一大片皮露出了软嫩的细肉,血已经凝固,伤口附近有些淤泥的痕迹,看着有些骇人。
“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在这个府上还有人敢动他?
林初淮摇了摇头,“来时走得急,不小心绊了一下,没事,不是很疼。”
闻言夏亦峥翻身就要下床,林初淮却是起身将他按住,“起来作甚,你躺好。”
“伤口要处理,不然会发炎,我去拿东西。”说着就又要挣脱。
林初淮不放手,“告诉我在哪,我去拿。”
夏亦峥看了他一眼,只得妥协地告知东西摆放的地点。
东西取来,夏亦峥拉过他的手小心的清理,“忍着点,会有些疼。”
“嗯。”
等伤口处理完又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幸亏是左手,这包扎的是动都动不了。
夜已经很深了。
“在这留宿吗?”这话里有些忐忑。
林初淮闻言没有回答,却是从床尾上了床,怕伤着这人就没往他怀里凑。
夏亦峥倒是自己贴了上来,虽没有抱他但挨得很近。
又过了一会儿,两道声音同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对不起。”
“抱歉。”
林初淮翻过身来面对着他,今天这事闹成这样他二人确实都有不对之处。
夏亦峥抬手轻轻揉了揉长昀的墨发,“今日之事怪我,不该无端冲你动怒。”
林初淮摇了摇头倒像是在主动蹭他的手心,“本可以一句话解释清楚的,我却非要同你犟,自然也有错处。”
两人都是争着认错,最后相视一笑。
夏亦峥还是将人抱进了怀中,林初淮伸手贴在他的胸口轻轻的摩挲,“刚刚这里很疼是不是。”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那人的大掌贴合着自己的手一起按在了胸口处,“它喜欢胡思乱想,不合心意了可不就来闹我。”
林初淮有些无奈于这人的孩子气,“那便不许多想,若心中真有不悦也该同我沟通而不是像先前那般既恼了我还把自己气到吐血。”
这人有时真如孩子一般还自己生闷气。
“好。不早了,睡吧。”
早晨起身时,赵龙赵虎还在门口守着,夏亦峥让他们回去补觉,难为他们一片忠心。
知道他们是出于对自己的心疼才会拦着长昀,为了不寒了下属的心,夏亦峥还特意解释了他与林初淮的误会,说是等他二人也有了所爱之人的时候就会理解了。
赵龙兄弟两个对林初淮的观感本就不差,将军夫夫二人的事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是如此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好在林初淮对待他们的态度也都一如往常,这事儿也就算是翻篇了。
那日在揽月楼虽说谢擎和傅庭柯的交谈不算太明显,但夏亦峥听见了关键词淮水和城西,看来得抽空去一趟。
他与林初淮细说了这事儿,长昀赞同要去一趟却是不许他去。
“城西那里我会亲自去,你呢就好好在府上卧床休养,不许操劳。”这人就这么短短几天就请了两次大夫,这一路舟车劳顿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夏亦峥也明白这段时日的身体确实让他力不从心,卧床静养几日会远好过逞强,“可以,但赵龙赵虎必须跟着。”
林初淮点头答应了,这人愿意退让那自己也必须有所让步。
城西那处住的大多是贫民,就像傅庭柯口中所言辛勤劳作了一整年都难以填饱肚子的那种。
快到城西那片了,赵龙拦了个人问路,询问淮水在何处。
此地民风倒是淳朴,百姓也都热情的很,不仅是指明了方向,更是积极带路。
到了那地方,眼前的景象却是令林初淮心惊。
这哪里是淮水,曾经的碧波万顷,现在的百亩良田。田中大片的油菜花映着农人喜悦的面庞。
原来,这便是傅庭柯口中的好事吗。难怪谢擎要勒令他恢复原状,先不说开辟侵占私田在本朝是要斩首的大罪,单单是围湖减少蓄水量至下游水患加重这一点,他都万死难辞。
但百姓大都无辜,不知后果,如果可以他不想令他们负罪。
林初淮让赵龙赵虎分头去询问百姓,想知道这淮水是何时变成良田,这又是谁出的注意。
询问了一圈儿,开始时百姓们还有些警惕,但聊着聊着也都敞开了心扉。
回答林初淮的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大爷,拄着根拐棍来农田里看看自家的粮食,“咱穷苦百姓啊,真是没想到还能有家有余粮的一天。那都要感谢去年来这儿的傅公子,那可是个大好人啊,没有他帮忙,我们哪能有今天呀!”
这农田并不是今年才有的,去岁傅庭柯跟一群狐朋狗友相约到城西来垂钓,见此地百姓贫苦,就出了这么个主意。但当时规模很小,影响不大没什么人注意。到了今年,规模大了,他才去求谢擎庇护这儿的百姓。
林初淮听了老大爷的话也知道傅庭柯本意不坏只是方法没选对,又陪老人家说了会儿话便告辞了。
在往马车附近走时却是一阵痛意袭来,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下。
赵龙赵虎也都问到了结果准备回去,却是遍寻林初淮不得,只在马车内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夏亦峥亲启”。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是围湖造田惹的祸,这是我还记得为数不多的地理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