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糙汉家的小娇夫>第48章 

  八月十五。

  中秋团圆之日, 可金陵城里的百姓却是流离失所,哭声不断。黑色的烟尘遮天蔽日,白天也如同黑夜一般, 大火已经整整烧了三天。

  元光帝赵郁比程定延他们想象中的要狠绝无情。

  看着昔日里繁华而熟悉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堆废墟焦土, 赵陵垂下了眼眸, 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程定延陪在他的身边,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外。

  大门上的封条依旧还在,程定延将封条撕开,推门而入, 沉重的漆红大门发出刺耳的声响,不过是一两年的时间, 院子里却是荒凉一片。

  野草齐腰那么深, 藤蔓肆意生长缠在了廊檐下的柱子上,许是有人进来了, 惊的藏在草丛里的野猫,“喵”的叫了一声,然后窜上了院墙, 爬上了屋顶,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阿延, 你说我当初是不是错了。”

  他错在不该对他那些兄弟抱有期望,将大渝的万里江山拱手让于他们, 以至于今日赵郁逃走前还将整个京城付之一炬。

  程定延有长时间的晃神。

  似乎眼前的府里一切都未变,丫鬟们来往不绝,手中端着上好的果子。

  小弟歪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说要去京郊秋游。

  祖父和父亲在一旁饮酒,偶尔说些朝政上的事,一家子其乐融融。

  未出事前他总爱跟父亲作对,父亲让他读书他非得去学武, 为的这个他还挨了一顿打,小半个月都未能下床,后来父亲不管他了,他又觉得学武没有什么意趣,又开始安心读书上学。

  赵陵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

  “前事已经铸就,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一统大渝,唯有稳定和平才能让老百姓们少受苦。”

  整个京城到处都是士兵,可在程定延的管理下,并未有人敢做出强取豪夺之事,许是上天垂怜,今儿一早就下起了雨,大火也渐渐扑灭了。

  忙了一日,等回到临时的住处时。

  母亲柳文茵已经做好了饭菜,她张罗着让两人坐下。

  每个人的心头都挂着事,饭桌上寂寂无声,只闻碗筷相碰的轻响声。

  吃完晚饭后,柳文茵又切了两块月饼。

  傍晚时分风停雨霁,这会子一轮又大又亮的圆月挂在枝头,将满目疮痍的京城拢在了一层柔和的光里。

  柳文茵吃了一小口月饼,默默掉着泪。

  “也不知宴平现下过的如何了?他往日里最爱过节,就喜欢热闹,也不知今年可有月饼吃?”

  程定延轻声安慰道:“娘,小弟他不会有事的。你打小就总夸他,说他比我聪明,比我有福气。且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小弟若是得了消息,定会设法回来找我们的。”

  赵陵闻言也附和道:“是啊,赵郁虽性子狠辣些,可对宴平却是......”

  他们这些皇子里,唯独赵郁自小不大合群,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大讨喜,也没个朋友,只有程宴平做什么事总爱拉上他。

  且有一年赵郁落水,也是程宴平拼死救了他一命。

  一提到赵郁,程定延的眉眼里就多了几分冷色。

  “他若是有那份心,就不会如此对我们程家。”吼完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妥,他转头看向了母亲,声音又恢复如常,“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弟会回来,咱们程家也会东山再起的。”

  一家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禀。

  “启禀陛下,外面有个侍卫求见。”

  程定延心下积郁,不悦道:“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可传话的将士却没走,面露难色道:“可那人说他有程小公子的消息!”

  话音刚落,程定延如一阵风般便冲了出去。

  贺鸣自打将程宴平送至龙门镇后回了京,将临行前程宴平交给他的玉佩呈给了元光帝,他记得当时元光帝捧着玉佩良久无言。

  最终他还是被调离了皇宫,去了巡防营。

  这一次赵郁走的匆忙,只留下一些人手押后,他便是其中之一。

  前几日二皇子带人接管了京城,他看得清楚,自打二皇子入了城后,安抚流民,积极维持城中的安定,再想想元光帝的所做作为,高下立判,所以他便有了打算,决定弃暗投明。

  贺鸣守在门外,只觉眼前一花,衣领便被人给揪住了。

  “我小弟在哪里?”

  程定延的呼吸有些急促,俊脸涨的通红。

  赵陵安抚道:“阿延,你冷静些,好好听他说。”

  程定延这才松了手,直直的盯着贺鸣。

  贺鸣单膝跪地道:“卑职贺鸣,正是护送程小公子去往凉州之人。眼下程小公子在离凉州城不远的龙门镇住着,程小公子一切安好,还请程公子放心。”

  闻言程定延终于松了口气。

  跟在他身后赶来的柳文茵又落了泪。

  “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定延,你快派一队人马将宴平接回来吧。”

  程定延思索了片刻,搀着母亲回屋。

  “娘,眼下大局未定,京城与凉州又相距甚远,依我看倒也不急于一时,若是此事被赵郁知道,他若是拿了宴平相要挟,到时候我们岂不是......”

  柳文茵听了这话,良久后才点了点头。

  “还是你想的周到。其实知道你弟弟安好,早一点见晚一点见那都是一样的。”

  等侍奉着母亲入睡后,程定延又将贺鸣叫了进来,递给他一封信。

  “你把这封信送给我小弟!”

  ......

  京城这头的天儿虽还热着,龙门镇却有了寒意。

  似乎只一夜的功夫,天就冷将了下来。

  赵吼为了怕过节这日程宴平会睹物思人,便张罗着要两家人一起过节,也好热闹些。花花自是第一个乐意的,花花一高兴,孙二德和孙婆婆并许嫂子也就都应下了。

  白日里忙了整整一天。

  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板栗烧鸡,红烧鱼,扁豆烧肉,家常豆腐,爆炒腰花,红烧肉,蒸咸鱼等等,一张八仙桌都放不下。

  孙二德喝了些酒,说起话来也就没了防备。

  “将军,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回头要是不打仗了,开个客栈酒肆,那生意肯定是顶好的。可我就是替您屈的慌,您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在战场上拼杀,如今窝在这犄角旮旯里,每日的就是一日三餐,你也不嫌闷得慌。要是换了我......”

  “哎呦!”

  他怪叫了一声,看向了一旁的许嫂子,“你这娘们拧我大腿干什么?”

  许嫂子红着眼圈看向了孙婆婆。

  “娘,您看看他灌了几口马尿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还骂我是娘们。”

  孙二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不是娘们...难道你...还是爷们?”

  孙婆婆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酒喝多了就安安静静的回家躺尸去,少在这儿胡言乱语,平白惹了笑话。”

  花花见状也插了一句。

  “爹,你赶快回去吧!”

  一对三,孙二德仰头喝下杯中酒,就家去了。许嫂子看着他走路都走不稳了,忙又追了上去扶着他。

  待到屋子里只剩两人时,程宴平一个不察,便被赵吼搂着腰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男人的呼吸里含着浓浓的酒香味。

  赵吼埋在他的颈项间,深深的闻了一下,“宴宴,你真香啊!”

  男人的胡子有些扎人,程宴平伸手将他推开。

  “赵吼,我告诉你,今儿可是过节,我不想和你闹,你休要借酒装疯。”

  赵吼知他怕痒,故意在他脖侧蹭了蹭。

  “我就要闹,你能奈我何?”

  他的眸中已有了醉意,愈发的像个小孩子了,“我不光今天闹,明儿闹,以后我日日都要闹你。”

  ......

  程宴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干爹,干爹,我们要去城外的空地上烧火把,你跟我们一道去吧,可好玩了。”

  花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程宴平忙将被子裹在了身上,花花见他睡眼惺忪的模样,低声嘟囔着道:“先生整日里教我们要勤奋好学,怎的自己个却睡到了这会子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真是个大懒虫。”

  程宴平红着脸,瞪了一眼刚从外头进来的赵吼。

  赵吼将放凉的茶水递给了他,又将花花轰了出去。

  程宴平喝了茶,嗓子眼里舒服了些。

  匆忙换了件衣裳便跟着花花一起出去了。

  圆月高悬,洒下如水般的清辉。

  不远处的孩子们个个举着手中的手把在那疯跑着,一行人排成一队,跑动起来,远远瞧去就跟一条火龙似的,格外的好看。

  放了火把,孩子们还觉得不够,又去挖了些山芋说要烤着来吃。

  赵吼寻来的时候,孩子们也都玩累了,吵着要回家睡觉呢。

  送孩子们回家后,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街上,头顶是圆圆的月,脚下是长长的路。

  周遭静极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赵吼揽着他的腰,脚尖点地,便带着人飞上了屋顶。

  龙门镇不比京城有许多高高的屋子,站在屋顶上视野就很好了,高低错落的屋子延伸开去,在远处可以依稀瞧出小苍山模糊的轮廓。

  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上。

  程宴平靠在赵吼的肩上看着漫天的星子。

  正瞧着入神,忽的眼前有一盏孔明灯缓缓的升上了夜空。

  夜风吹的孔明灯越来越高,越飞越远。

  可他还是瞧见了孔明灯上所写的字。

  “缘定三生,白首为约。”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程宴平的视线慢慢模糊了起来,这是他们合婚庚帖上他所写的句子。

  他哽咽着问他,“你何时认得字?”

  赵吼将人搂的更紧了些。

  “这是宴宴写给我的合婚庚帖,我岂能不识?”

  作者有话要说:  吼哥:我家宴宴天下第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