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和草原之主和亲后>第20章 

  当房屋的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床上的明珩便睁开了眼。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睡,也清楚知道来人是谁,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见到贺泽玺就欢天喜地地起身相迎。

  贺泽玺走近才发现明珩是醒着的,短暂的诧异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殿下没睡吗?”

  明珩慢吞吞地坐起来,靠着床板冷漠地嗯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贺泽玺时不是笑脸相对,反而是比对方还要冷漠的态度。

  对于他这一反应贺泽玺反倒时最乐得见到的,见明珩好端端的便准备离开:“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先出去了。”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明珩在他身后开口,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

  “……”贺泽玺默然顿足,不知第几次在心中暗暗轻叹陆放之口气,转回身,恭顺回答,“泽玺不敢。”

  “呵,”明珩突地冷声质问,“你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迫不及待就要与我撇清关系是吗?”

  “……”

  贺泽玺不知是该否认还是承认,索性沉默以对。谁知他这一番反应反倒一下子就戳中了明珩最为愤怒的一点,他猛然掀开被子下了地,鞋都没穿便跨步到了他的面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怒目而视,一字一顿地问:“贺泽玺,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贺泽玺眼神一颤,未有半点犹豫便直接否认了:“殿下怕是误会了,泽玺不喜男子。”

  明珩原本以为再没有比贺泽玺要和别人成亲更让他受打击的事,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最伤人的并不是贺泽玺对他的背叛,而是短短的“不喜男子”四个字。一张脸霎时便失了血色,身子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不敢置信细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怔怔望着贺泽玺,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叫你、不喜男子,”多日来的愤愤不郁在这一刻终于濒临极点,明珩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倏地伸手抓住了贺泽玺的衣襟,怒声低吼,“贺泽玺!你既然不喜欢男子为何又来频频招我!你若是不喜欢我又为何三番两次爬上我的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南风馆的小倌吗?!”

  贺泽玺未做任何反抗,低垂着眉眼静静听着。唯有在听到明珩控诉自己三番两次爬上他的床时,神情有了些许变化。他蓦地睁大了眼睛,神情多了几分不敢置信。

  他一直以为自家弟弟和明珩只有宫宴那晚的那一次意外,可听明珩的意思,他那随心所欲惯了的弟弟显然是对那一夜食髓知味,又顶着自己的身份去招惹了明珩一次又一次。这也就难怪明珩为何会对自己成亲那么大反应了——在他心里,显然早已把两人看成是两情相悦的关系了。

  无辜当了负心汉的贺泽玺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面在心里埋怨弟弟实在是太乱来,一面还得应付明珩如怨妇般的控诉。

  明珩见他久久不语,双手又用力收紧了几分,手背有青筋爆出。他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没让自己把双手从对方的衣襟转移到那截细长的脖子上,眼神却狠厉地要把人撕碎一般。他冷笑了一声,口不择言地嘲讽:“贺世子好大的排面啊,这世上敢把本王当成泄欲工具的除了你可是没有别人了。怎么,是嫌南风馆的小倌身份太低贱,看不上吗?”

  “要我说,这如意算盘还数贺世子打得最响。风流过后又娶到了美娇娘,寻欢作乐没耽误,这清贵无双的好名声也没丢,到头来只有我被你耍得团团转!”

  明珩已经彻底被激怒了,说出来的话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度,刻薄至极。饶是处事淡然的贺泽玺也都感到了些许不悦。他并不生气,只有满腔的无奈,甚至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明明自家弟弟才是吃亏的那个,可瞧明珩如今凄惘失落的模样,不知情的只怕还当他才是被占了身子的那个。

  然而另一方面,贺泽玺也知在这件事里,明珩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虽然对他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此时见他这番模样倒也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不忍见明珩继续沉浸在自己制造出来的悲痛之中,便隐晦地解释了一句:“殿下恐怕是认错人了。”

  这一听就像是推搪的说辞明珩自然不会相信,不仅不相信,反而更是生气,双手用力一拽,将贺泽玺拽到了自己的面前,正欲质问,视线却不经意间扫到了被自己扯开的衣襟下不小心露出来的一小片肌肤。

  他看着那片干干净净的胸口,不由得怔住了,呆呆问:“你胸口的痣呢?”

  贺泽玺扯下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拢了拢衣襟,淡然回答:“自出生便没有。”

  “怎么可能!”明珩指着贺泽玺左边锁骨下方的位置笃定道,“你这里该是有一颗痣的,我明明见过!”

  那粒痣在贺泽玺的左边锁骨的下方,是粒芝麻大小的朱砂痣。明珩记忆尤深,因为那粒痣如血般艳丽,点缀在贺泽玺白皙的胸口分外惹眼,让他总是情不自禁在那里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而自己落在那上面的每一个轻吻都会让身下的人忍不住发出轻颤,脸上的神情似愉悦又似不适,轻而易举便能引燃他的理智。

  如此深刻的印象,明珩又怎会记错呢?

  可眼前的贺泽玺却坚称自己自出生便没有那粒朱砂痣,而干干净净的胸口也确实找不到一丁点朱砂痣的影子。这让明珩有些茫然。

  难道真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亦或是贺泽玺为了否认与自己的那一段情而事先就做好的计谋?

  不待明珩想出答案,客房的木门就被敲得啪啪作响,伴随着贺泽玺小厮急惶惶的声音。

  “少爷少爷!”

  贺泽玺快步走去开门:“何事这么急?”

  “出、出事了!”小留是跑过来的,气都还没喘匀,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声大喊,“魏家大小姐,逃婚啦!”

  “什么?!”震惊出声的却是明珩。

  .

  傍晚时分,明珩回到了皇宫。

  魏府千金逃婚的事情不出半日便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此时的丞相府和卫国公府乱作一团,派了人正满城寻找逃跑的魏家小姐。这种情况下明珩也不便在卫国公府逗留,只得先回来了。

  马车上,小扇子蹲在一旁边伺候明珩边跟他说起了逃婚的新娘子:“听说,魏丞相的千金昨日就留书出走了,当晚魏府就派出了府里所有下人在京都及其周边秘密寻找,但找了一夜都无果。今日,卫国公府派人去丞相府商量明日的婚事,魏丞相心知已无法再隐瞒下去,这才告知了实情。”

  明珩从卫国公府离开后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魏家小姐逃婚的事太过震惊,都让他暂时忽略了贺泽玺此前对自己说得那番绝情的话,皱着眉头问小扇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也是听国公府的下人说的,国公府的下人又是从丞相府的家丁口中听说的。”小扇子回答道。

  明珩歪靠在马车壁上,右手支着额头纳闷问:“魏家小姐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逃婚呢?难道他不喜欢泽玺?”

  小扇子嘿嘿笑了两声,凑近了些小声道:“殿下,您说对了,这魏家小姐还真就不喜欢小贺大人。听说魏小姐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奈何那男子是个落榜书生,没祖产没能力,魏丞相看不上眼,不顾女儿的意愿擅自将她许配给了小贺大人。据说魏小姐得知这件事后在家里闹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以死相逼,就是不愿嫁给小贺大人。殿下也知道魏丞相那脾气,一气之下就把女儿关了起来,本来是想等到成亲那日直接把女儿送上花轿,谁知那书生还有些本事,竟让他混进了丞相府偷偷带走了魏小姐。”

  明珩听完啧啧摇头:“魏丞相这下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扇子附和道:“估计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了。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小贺大人,平白无故跑了娘子不说,还非得赶在成亲前一日跑,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嘛!小贺大人此时指不定多难受呢。”

  明珩未作反应。他此时也正心情复杂着呢,新娘子既然都已经逃婚了,那明日的婚礼显然是办不了了,这门亲事指定是要黄。明珩觉得自己理应是该高兴的,可是经过和贺泽玺的那番谈话后,他已经心知肚明贺泽玺对自己并无半点情谊,即便没有了魏家小姐,贺泽玺依然不可能回过头来找自己。

  明珩劝说自己是时候放下贺泽玺了,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又是哪能说断就断的,一想到贺泽玺此刻正忍受着世人的指指点点与嘲笑,他依然无法控制得心疼担忧。

  此后一连多日,魏家小姐依然下落不明,贺魏两家的婚事只得作罢。

  坊间关于这出闹剧的议论还未散去,魏府千金抛下绝世无双的未婚夫和潦倒书生跑了一事也被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被时常提起。幸而贺泽玺在百姓中口碑不错,加之相貌品行上佳者总是能收获天然的好感,因此百姓们对于贺泽玺还算是友善,基本都只是在心疼他,反倒是在说魏家小姐有眼无珠,放着大好的金龟婿不要。

  而魏丞相也被女儿牵连被百姓指指点点,被关系不睦的同僚冷嘲热讽。反倒是在整件事中最受伤的卫国公府反应最是冷淡。

  在女儿逃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魏丞相便亲自登门赔礼谢罪,一把年纪的老人拉着贺泽玺的手一个劲地赔罪,直道自己教女无方,做出这种丑事让他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贺泽玺神色淡定如常,冷静地出声宽慰,并表示事已至此也不会再计较什么。

  老头儿当场流下两行热泪,一来是感激贺泽玺的宽容,二来则是遗憾眼见着就要到手的乘龙快婿就这么没了!

  贺泽玺虽然并不计较,但卫国公还是被气了个好歹,保持着最后一丝风度才没有破口大骂,但也没有给魏丞相什么好脸色,不留情面地教训了几句就让人送客了。

  说到底,这件事丢脸的不仅仅的魏家一家。这么大的国公府如何丢得起这脸?贺泽玺虽然不在意,可卫国公贺骁身为一家之主还是要拿出该有的气势。

  魏家千金逃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惊动了乾元帝。当初贺魏两家的婚事是乾元帝钦定的,魏家小姐这么一闹,不仅丢了两家的脸,也间接打了乾元帝的脸,乾元帝如何不气,连夜急召魏丞相进宫狠骂了一顿,后又以教女无方之罪把人赶回了丞相府命人思过三日。

  至于贺泽玺,乾元帝一向是很看重他的,把人叫到跟前好一番关心安慰,又赏赐了一箱子金银珠宝,甚至还想重新给他指定一门婚事,不过被贺泽玺拒绝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坊间关于这件事的议论声总算小了下去。正好,时值掖揉的使臣抵京,百姓的关注点也就顺理成章 转移到了掖揉来使一事上。

  这日是掖揉使臣正式进宫面圣的日子,乾元帝为表重视亲自率百官相迎,晚上又特地举行了接风宴。

  到了晚上,清和殿丝竹袅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热闹的声音甚至穿过重重宫闱穿到了重华宫里头。

  寝殿里烛火通明,明珩披着外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烛火跳动,照亮了明珩一半的侧颜,精致的五官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增添了几分柔和。

  寝殿大门被轻轻推开,小扇子疾步走了进来,低唤了一声:“殿下。”

  明珩从书本里抬起头,轻撩眼皮,轻问:“宴会还没结束?”

  “没有。”小扇子道,“陛下正在和掖揉使臣把酒言欢,气氛好不融洽,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明珩放下书:“掖揉来的除了左贤王还有谁?”

  小扇子困惑地挠了挠头:“这、奴才也不清楚,奴才也不认识啊,只听见一个名字好像是叫做阿是什么汗来着?草原的名字又长又奇怪,奴才也记不住。”

  “是阿史那罕吧。”明珩问。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殿下知道这人?”

  明珩点头,解释道:“阿史那罕是掖揉的大将军,和左贤王乌蒙一样也是拓跋泓的得力战将,这两人是拓跋泓最信赖的人,在掖揉地位尊贵。”

  “这么说掖揉这次直接派了最厉害的两个人来使?”小扇子玩笑了一句,“第一次就如此,难不成下一次直接是他家大汗亲自来访了?”

  明珩并未搭理,摸着下巴沉思,自言自语道:“掖揉如此大张旗鼓究竟为了什么事?”

  小扇子哪懂这些,也回答不上,便帮着掖了掖被角,提醒道:“殿下,您就先别想了,当务之急是先把身子养好。”

  明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了,顺势躺了回去。

  明珩自从儿时被贺泽玺从莲花池救起后就落下了病根,天气一转凉就极易受寒。前些日子降温,明珩未及时添衣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当天夜里便烧了起来。吃了两天药才把温度降下去,但身体依然有些虚弱,乾元帝便免了他这几日的上朝,让他安心修养,因此也缺席了今日迎接掖揉使臣。不过他对于掖揉此次来访倍感好奇,便派了小扇子去打听。

  夜也深了,明珩的身体还没好全,刚说了几句话就被小扇子催着歇息了,甚至还大逆不道地强行收了本子。

  明珩睡下之时,清和殿的接风宴还未散去。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乾元帝今日也心情大好,和掖揉的两位大使多喝了几杯。酒酣耳热之际,突听左贤王乌蒙在一旁朗声道:“皇帝陛下,我们掖揉人直爽惯了,也学不来你们中原人的委婉,我就有话直说了。我们这次前来中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我们家大汗。”

  乾元帝依靠在龙椅扶手上,醉眼微醺,懒声问:“哦?为了你们家大汗何事?”

  “婚姻大事!”左贤王语出惊人,字字铿锵道,“实不相瞒,我们家大汗想与贵国和亲。掖揉愿以万匹良驹为聘与安陵皇室结秦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