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替身美人宠冠六宫>第23章 (捉虫)

  “皇上,侍君来了!将军也来了。”

  周粥守在勤政殿殿门外,看到远处褚清与将军的身影,立即入殿内向楚渟岳汇报。

  “继续候着。”楚渟岳批阅奏折,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周粥小心抬眸看了一眼他神色,又立即低下头,退了出去。心道方才驯兽师前来禀报,说侍君把将军带走时,皇上脸色可不甚好看,怎的现在又波澜不惊了?

  褚清走近,周粥脸上挂上笑容,热切的把他和将军带入殿内,识趣的独自退了下去。

  殿内,只余下两人一狗。

  褚清被将军拉扯的踉踉跄跄,有点站不稳身形,狼狈地看向楚渟岳,不自在的给他行礼。

  “臣拜见皇上。”

  楚渟岳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

  褚清与之对视,小声道:“皇上,将军给您送回来了……臣不是有意要来叨扰皇上,臣想把将军送回兽园,可、可他不愿回去……”

  褚清说着,小心翼翼打量楚渟岳的神色,见他一直绷着毫无表情的脸,一时心里打鼓,难道他的说辞不奏效了?

  楚渟岳静待他说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移开目光朝将军拍了拍手,“将军,过来。”

  他唤完,将军摇着尾巴抬头看了眼褚清,而后欢快地奔向他。

  楚渟岳脸色沉了沉,冰冷的目光扫了褚清一眼,好似寒冬腊月里的冰渣子打在脸上。

  褚清低头别开目光,不说话。

  “嗷——!”

  将军甩着尾巴,硕大的身躯一下子扑到楚渟岳身上,褚清立即抬头,就见将军果真用他下午所教,直立起身体,前爪踩在楚渟岳肩上,歪着圆滚滚的脑袋,无辜地看着楚渟岳。

  楚渟岳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显然不知将军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为何。

  褚清见状,咬紧了牙关才没让笑声从嘴里泄出,绷紧了脸,才让脸上没出现笑意,让楚渟岳抓不着错。

  然,现在楚渟岳已无暇顾及他。

  楚渟岳拍拍将军后背,示意它下去,可不想将军直往前凑,毛茸茸的脑袋还要埋在他脖子上蹭。

  它脑袋太大,楚渟岳肩上又放了它的爪子,更是没有它脑袋容身的地,它委屈巴巴瞅了眼楚渟岳,转变战略。

  它仰起脑袋,亲昵地蹭楚渟岳的脑袋,一连两下,把楚渟岳梳理齐整的发丝蹭的乱糟糟。

  他还没见过楚渟岳这么狼狈的时候,遇上将军,他就一次比一次狼狈,偏偏他还纵着将军,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连饿一顿都舍不得,何谈其他惩罚,受苦的只有楚渟岳自己。

  褚清实在没忍住,笑出了一声,又立即止住,绷紧了脸。

  即便如此,他这一声笑还是让楚渟岳捕捉入耳。

  将军脖颈毛茸茸的细毛扎在脸上,楚渟岳扭开头,无言的瞥了眼憋笑困难的褚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四目相对,褚清一愣,“皇上,臣来帮您。”说着,褚清就上前想把将军拉开。

  楚渟岳没有拒绝,将军以前可不会这样扑人,今天将军的反应定是褚清的杰作。

  褚清上前,奖励性的给将军顺了顺毛,并不急着拉开它。

  将军得了奖励,对楚渟岳愈发亲昵,毛茸茸的脖颈毛毛啪叽一下直接怼在楚渟岳脸上,下巴在他头上蹭蹭蹭。

  “……”

  楚渟岳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胸膛起伏,别开了脸,拯救自己。

  褚清忍笑忍的辛苦,一边作势扒拉将军离开,一边垂眸扫过桌上楚渟岳未批阅完成的奏折。

  摊开的奏折是礼部奏上的祭祖之事,无关紧要。

  褚清挠了挠将军胳肢窝,将军浑身一僵硬,猛地挣扎起来。褚清正抱着它往外拖,瘦弱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将军突如其来的发力,往后一倒,后腰磕在书案上,奏折被撞的散落一地。

  “嘶,好疼……”褚清扶着腰,撑着书案面色痛苦,但借此机会,褚清也从散落一地的奏折上看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殿内的动静不可谓不大,惊动了殿外候着的周粥,他一跑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情景。

  侍君扶着腰面色痛苦,皇上被将军压在掌下,动弹不得。

  什、什么情况?

  周粥傻眼了,“皇、皇上,奴才去、去叫人!”

  周粥说罢,退了出去,赶紧叫人。褚清在殿内,都能听到周粥叫羽林军的声音。

  褚清腰并不太疼,只是撞上那一下疼罢了。褚清揉了揉被撞的地方,咬牙上前帮助楚渟岳。

  “将军松手!”褚清抱着将军爪子往上抬,“你压着皇上了。”

  楚渟岳双手隔在他与将军之间,只要他足够用力,可以轻易挣开将军压在他身上的重量。

  可他面对的是将军最柔软不过的肚腹,他不敢太过用力,怕伤着它。

  褚清抬将军爪子之际,趁机捏了捏他厚实的肉垫,将军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念念不舍地从楚渟岳身上下去,脑袋乖巧地搁在楚渟岳腿上,仰头看着他。

  褚清笑道:“皇上,将军可真喜欢你。”

  他这句话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并不是胡乱说。他只教了将军往楚渟岳身上扑,没他指令不能下来,但他没教过将军黏糊糊往楚渟岳腿上趴。

  楚渟岳揉了揉将军的脑袋,他对将军不会生气,但并不代表他对褚清也能有好脸色。

  楚渟岳黑着脸,嗓音也极冷淡,“侍君,你可知多行不义必自毖?”

  褚清一顿,“臣自然知道,夫子有教导过。”

  “如此甚好,希望侍君谨记,莫要让夫子口中的话,应验到自己身上。”

  褚清眨了眨眼,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妙,但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应付的回答了一句。

  “皇上!皇上!奴才带人来了……”

  周粥带着七八个羽林军跑了进来,站在殿内,愣住了。

  皇上已安全,将军趴下他腿上,除了皇上衣衫不整,发丝散乱,一切都好。

  周粥后续的声音卡在喉咙口,发不出来了。

  羽林军侍卫跪地,“臣等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朕已无事,你们且退下。”

  楚渟岳说罢,羽林军几人谢恩后退了出去。

  周粥留在殿内,见皇上与侍君之间气氛怪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楚渟岳不再和褚清说话,而是下了命令,“将水备上,朕要沐浴。”

  周粥应下,退出去准备。

  楚渟岳深深看了眼褚清,目光实属不善。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起身欲离开。可将军趴在他腿上,见他要离开,喉咙里发出委屈巴巴的咕噜声,眼中全是不舍。

  楚渟岳动作一顿,坐回原味,轻轻抚摸将军脑袋,轻声与之交流说话,安慰它。

  褚清沉默地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楚渟岳,他第一次见楚渟岳如此……温柔,放轻了声音,柔和了话语,不再浑身长满倒刺,谁靠近扎谁。

  “皇上,水备好了。”周粥进来提醒。

  楚渟岳又在将军耳边说了句什么,将军乖乖趴在地上,甩着尾巴眼巴巴看着他。

  楚渟岳捏了捏它耳朵,起身离开,走了两步,见褚清仍呆立在原地,毫无离开的打算,楚渟岳停下脚步,转身,“侍君还留在此处做甚?”

  褚清回神,“臣告退。”

  说罢,他往外走,将军不舍地看着他,却没有再起身与他一起离开的意思。

  他在奢求什么?将军的主人是楚渟岳,他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褚清收回目光,出了勤政殿,默默走在宫道上。

  他去勤政殿时已近日暮,在勤政殿耽搁不少时候,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只有远处天边仍残留两片霞光。

  宫道两旁的宫灯已经燃起,微弱的火烛光芒成了黑夜中引领褚清向前走的灯塔。

  褚清慢腾腾回到青衍宫,还未走到宫门前,便见到容音焦急的站在宫门口等候他。

  “主子!”

  容音看见他,激动的唤了声,跑到他面前,“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褚清无端的低落一扫而空,踏入青衍宫,一边走一边道:“去取红花油来,我腰磕着了。”

  “严不严重啊,奴婢去请太医吧!”容音焦急道,说着就往外冲。

  褚清阻止她,“不严重,我都不疼了,快去拿红花油。”

  容音应下,急急忙忙去取来红花油。

  褚清让铃音备了水,简单的沐浴后,解开上半身衣裳趴在榻上,让容音给他按腰。

  夜里凉,即使已经快入夏了,铃音还是怕他受不住,在他脱了上衣后,在他身侧点了个火炉,给他取暖。

  褚清后腰青了一大片,容音铃音看了眼,被吓了一大跳。

  “主子您还说不严重!”容音红着眼,哽咽道,“都青了那么大一片,整个后腰都要青了,您还说不严重,不疼了。”

  “奴婢去请太医。”铃音说罢,跑了出去。

  流莺候在一旁,看着褚清后腰一片青色,还有他后背上一整只巨大的花,眸子紧了紧。

  容音给褚清披上衣裳,不敢急着给他按,先等太医瞧过后再按也不迟。

  褚清趴在榻上,手背交叠压在下巴下,闭目养神。

  不一会,铃音带着徐院正来了。

  褚清已经昏昏欲睡,待徐院正略冰凉的指尖按压他腰背时,他才醒了过来。

  “徐院正,怎么样,没事吧?”褚清询问,他自己觉得没事,也不太感到疼痛。

  徐院正收回手,目光却停留在他身后一片刺身上,年迈昏黄的眸子中神色复杂,有疑惑有不解,“没事,只是磕着了,老臣回去后让药童给您送些膏药来,擦几次就好了。”

  褚清颔首,徐院正告退离开。

  铃音送他离开,容音趴在褚清身侧,心疼的瞅着他腰上淤青,欲哭不哭。

  “都说没事了,”褚清失笑,“别哭鼻子。”

  容音擦了擦眼角,“奴婢才没哭,主子看错了。”

  “好,是我看错了。”褚清摇摇头,紧了紧盖在身上的薄毯,等着太医院药童把药膏送来。

  不多时,药童将药膏送了过来,容音净了手,细细将药膏均匀的抹在他腰背上。

  褚清本觉得不疼,但清凉的药膏擦在背上,药效初显,疼痛便似脱缰野马一瞬间串了出来。

  腰上的疼痛传至全身,褚清一瞬间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咬紧牙关才未发出痛哼声。

  待容音把药膏抹完,褚清已经连话都不想说了。

  容音见他神情不对,“主子,您还好吗?”

  不好。

  褚清心道,但他不能这样说,他若是说出口,容音少不得又要哭鼻子,哭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我没事。”褚清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裸着上半身等药膏吸收后,才被允许穿上衣裳,躺上床。

  可他无论什么姿势,都会压迫着腰,他觉得难受。他腰难受。可能怎么办呢,他自己作的,只有受着。

  褚清过了一个并不安稳的夜晚,翌日清晨一大早就起了床,洗漱更衣,坐在书案前,读书写字。

  容音流莺有事忙去了,铃音给他磨了墨,也去做其他之事。

  褚清求之不得,见无人注意,将昨日所看到的信息写上纸条,而后放好,亲自盯着。

  他这几日哪也不去,就看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东西拿走。

  褚清撑着脸看了一上午的书,腰背本就疼痛,坐了一上午更是难受,起来活动走了几圈,舒展了身体,又继续坐下盯。

  “主子,用午膳了。”

  午膳已经准备好,铃音过来唤他用膳,“主子,您已经看了半天书了,歇一会吧。”

  褚清颔首,先去用膳。

  褚清向来饭后会走一会消食,今天一反常态,用了饭又坐回书案前,继续看书,顺便盯着藏起来的信息。

  “主子今日这么废寝忘食?”容音站在外间,同铃音嘀咕。

  铃音赞同点头,“也不知在看什么书。”

  “我去瞧瞧?”容音挑了挑眉毛。

  “算了,当心惹主子不快,罚你抄《道德经》。”铃音点了点她额头。

  “铃音姐,痛!”容音捂着额头,“我不去便是。”

  “我去给主子沏壶茶,你去备点干果?”铃音笑问。

  “行。”

  褚清支颐,看着她俩笑嘻嘻出了殿门,收回目光。

  窗外,风光正盛,风景恰好,褚清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目光却跃不过重重高墙。

  褚清收回目光,余光瞥见墙角处有人,他定睛一看,“流莺,你在做什么?”

  褚清的声音猛然出现,流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起身丢掉手中小木棍,福身行礼后道:“墙角有一串蚂蚁搬家,奴婢多看了会儿。”

  “蚂蚁……”

  褚清看去,的确能看到流莺之前站的地方有一串黑黢黢的蚂蚁,“你继续看吧。”

  流莺:“……”

  褚清说罢,坐回书案前,百无聊奈的翻看书籍。

  蚂蚁搬家,是要下雨的征兆,这外面一片艳阳天,哪似要下雨?

  可真若要下雨呢?

  褚清一顿,探出脑袋往外瞧,流莺已经离开,庭院内空无一人。

  既然如此,那便试试吧。

  褚清不再守在书案前,悠哉悠哉到了庭院,坐石桌前晒太阳。

  铃音泡了茶水,从偏殿进入书房,没看见褚清,“主子,您在哪呢?”

  “这呢!”褚清在外面应了一声。

  铃音放下茶盏,撑着轩榥探出身往外看,看见褚清后又端着茶水到了院子里。

  “主子不看书了?”

  “看累了,歇会。”

  褚清懒洋洋道,晒着太阳,他浑身酥软,动也不愿动一下。

  容音端来果干,不时喂他吃一块,褚清惬意悠闲,舒服的不得了。

  天公不作美,褚清没晒多久太阳,就是乌云蔽日,看着似乎要落一场大雨。

  风已经吹了起来,皮肤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湿意。褚清失望的叹了口气,不甚顺心进入殿内。

  “糟了……”

  褚清探手取随身携带的巾帕,忽然面色一变,懊恼不已。

  “主子,怎么了?”

  容音问道,铃音也凑上前来。

  “我帕子掉了。”褚清沉声道。

  不过一张帕子罢了,容音当有多大的事呢,“主子没事,是哪张帕子,奴婢再给您绣一张?”

  褚清摇头,“不单是帕子……算了,与你说你也不明白。”

  “奴婢去找。”铃音道,“主子今日没出青衍宫,就算掉也是掉在宫内,奴婢去给主子找回来。”

  说罢,她便转身跨出殿门。

  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褚清看着她冲入雨中的背影,目光闪烁。

  一切早有征兆,不过是他相信李云一,相信他给的人,相信三年相处,相信自己的眼光。

  容音喊了铃音一声,“铃音姐,你打伞!”

  铃音没回复,容音奇怪的嘀咕了声,望向褚清,却见他脸色冰冷难看,与楚渟岳的脸有几分相似。

  “主子……”容音小声唤了句,担忧极了,“您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吹了凉风不舒服了吗?”

  褚清摇头,“你与铃音相识多久了?”

  “自打奴婢进宫,便认识了,约摸有九年了吧。”容音道,“主子您问这个做什么?”

  褚清摇头,转身进入内殿。

  铃音伺候他三年,他自诩待她不错,但……养不熟便罢了。可容音与她相识九年,入南梁皇宫后便一同长大,九年……她也能下得去手。

  之前徐院正说过,容音体内残留致幻的迷药。容音落水,并非她自己所认为的偶然,而是人为。

  是铃音所为。

  褚清不知,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做。

  除了……梁昱。

  初入宫时,他就应当察觉到端倪。当初,听闻梁昱身亡,容音是害怕,而铃音的反应却令人深思。

  那时楚渟岳说处斩梁昱就处斩梁昱,连一个敢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心神不定,也没多注意,现在想来铃音的反应处处怪异,而后还一连失神多天。

  褚清无力地笑了笑,看着不明所以的容音,摸了摸她脑袋。

  傻丫头,也算傻人有傻福。

  “主子,别摸……”容音躲开褚清的手,抱怨道,“您不觉得您的手法很像在摸将军吗!”

  褚清:“……”

  褚清笑道,“那你说说哪像了。”

  容音瞪着他,涨红了脸,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气鼓鼓的转身背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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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铃音果真有异,奴才已经命人将她抓了起来。”暗卫跪在楚渟岳面前,低着头回禀最新情况,“但她身上并未发现传递消息的东西。”

  楚渟岳问,“侍君那呢?”

  “侍君没有发现异常,今日一整天都在看书喝茶晒太阳,方才下雨才进来殿内。”

  看书喝茶晒太阳,褚清真够惬意。楚渟岳放下蘸了朱砂的毛笔,将批阅完的最后一张奏折阖上,缓缓道:“流莺有说什么吗?”

  “流莺大人并未传信,没有发现。”

  “退下。”楚渟岳挥退暗卫,独自一人沉思了会,叫来周粥,“摆驾青衍宫。”

  铃音藏了这么久,突然露出马脚,他不信褚清什么也没做。

  周粥迟疑了一下,“皇上,外面雨大……”

  楚渟岳扫了周粥一眼,“去准备。”

  “是。”

  楚渟岳披了件斗篷,上了御辇,前往青衍宫。

  乌云压的极低,雨瓢泼大雨似落下,滴滴嗒嗒贱起水花,汇聚水洼。

  远处雨气氤氲,朦朦胧胧看的并不真切,红墙绿瓦在雨中披上一层薄纱。楚渟岳推开窗牗一角,湿气水汽伴随凉风涌入,冷冰冰拍打在楚渟岳身上。

  不过几息,楚渟岳便收回手,窗牗关闭,隔绝了湿意,一同隔绝在外的还有雨中的喧嚣。

  “皇上,到了。”

  周粥在御辇外道,掀开垂帘撑着伞,等楚渟岳出来。

  雨水打湿了衣摆,楚渟岳并未在意。周粥正欲喉一声‘皇上驾到’,却被楚渟岳阻止,楚渟岳踏入青衍宫,径直走入主殿。

  殿内燃着火炉,暖意融融,与殿外骤然下降寒意逼人形成鲜明对比。褚清斜倚在榻上,身上披着薄毯,睡颜香甜。

  容音见他前来,赶忙起身行礼,还欲叫醒褚清,却被随后跟进来的周粥制止,带了出去。

  很快,殿内便只余下睡着了不知人事的褚清,还有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看着褚清的楚渟岳。

  褚清当真悠闲惬意。

  楚渟岳打量褚清,目光落在褚清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徐院正说,这张脸可能是别人比照阿清的脸修容,也可能是阿清的脸本身做了改动。

  楚渟岳紧盯褚清的脸庞,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仔细的看褚清的脸。

  褚清的容貌与阿清有八分相似,楚渟岳仔细看着可能有修动的地方,与心中的人一点一点的对比。

  相似点多,不同点也有。但褚清容貌很自然,没有他后来了解的修容后会存在面部不和谐的情况。楚渟岳来回打量褚清,并未急着叫醒他。

  褚清身形也与阿清消似,但阿清自小习武,虽武艺不精,但身子精瘦干练,褚清与阿清相比,瘦弱了许多。

  褚清翻了个身,继续睡,浑然不觉身旁已经站了一个人。

  昨日夜里他腰疼的厉害,一整晚没睡好,白日里又等鱼儿上钩,耗费了一番精力,如今入睡,香甜的紧。

  褚清发丝散乱了几缕,毛燥的散在软枕上,一直被头发、衣襟遮掩的脖颈也露了出来。

  他肌肤白皙,如玉般光滑白嫩的肌肤上,一块细小的增生十分显眼,楚渟岳微微一怔,修长的手指挑开遮掩在其上的乱发。

  没了遮挡,光洁的脖颈展露在楚渟岳眼前,楚渟岳弯下腰,近距离看清了增生疤痕的走向。

  疤痕是两条不明显细线汇聚的焦点,楚渟岳的目光顺着比周围肌肤更粉嫩白皙的浅淡痕迹,看向了褚清的侧脸。

  褚清的脸颊……楚渟岳目光沉了沉,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脸颊的肌肤。温热有弹性,触感正常,是真实的肌肤。

  可这一部分,在褚清脸上,说和谐也并不算完全协调。说不和谐,也无法想象比这走向更加完美的下颚。

  褚清脸颊感到痒意,挥手拍了两下。还没入夏呢,天气也不热,怎的就有蚊子了?容音呢,看着也不给他驱开。

  “啪——”

  褚清手心拍了啪的一声,褚清即使在睡梦中,也能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声音。

  但,他脸没感到疼。

  做梦呢?褚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头顶上冷漠阴沉的楚渟岳的死人脸,赶紧闭上眼。

  “做梦都梦到这混蛋,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褚清小声嘀咕,牵着毯子把头蒙了进去。

  “……”

  楚渟岳伸手,把毯子掀开,嗓音冰冷,“做梦呢?”

  褚清猛地睁开眼,瞪着楚渟岳,“我就做梦呢,怎么?”

  楚渟岳和善的笑了笑,“侍君先确认一是不是在做梦再说话,莫要后悔。”

  褚清眼神闪烁,盯着楚渟岳看了好一会,目光又扫视了一圈殿内,忽然翻身坐起。

  他动作剧烈,牵扯到了腰上的伤,疼的他重重吸了口气。

  疼。

  好疼。

  疼就不是在做梦,褚清跪坐在床上,沉默仰头看着楚渟岳,四目相对,褚清感受到了无法言明的尴尬。

  “皇上……”褚清小声道,“臣、臣冒犯了,还请皇上恕罪。”

  楚渟岳不置一词,转身在桌前坐下,好整以暇看着褚清。

  褚清愣愣盯着楚渟岳,默默挪下床,捏着手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他好像说了两个不该说的字……混蛋?对吧……

  “皇上,”褚清扯了扯嘴角,“方才臣睡昏了头,言辞不当……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哦?侍君说了什么?”

  楚渟岳好似不解般疑惑看着褚清,等待着他的解答。

  褚清:“……”

  楚渟岳什么意思?让他在清醒的情况下复述他骂的话,然后再发落他?休想。

  “啊?臣没说吗……臣还以为……”褚清装傻,不明所以道,“臣实在是迷糊了,臣没有冒犯皇上您就好。”

  “侍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楚渟岳笑问,只是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怪异,“需要朕提醒吗?”

  “……”

  “混……”

  楚渟岳提醒的话才开了头,褚清忽然朗声道:“馄饨!”

  “皇上,臣想起来了,臣说的是馄饨……臣想吃馄饨了。”褚清笑眯眯看着楚渟岳,“皇上您吃吗?呆会臣吩咐下去,让人给您准备了当宵夜。”

  楚渟岳:“……”

  “朕不吃。”

  楚渟岳被他猛地打岔,已经没了再追究的心思,瞅着他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道:“侍君还是去照照镜子罢,你这副尊荣……”

  楚渟岳顿了顿,没继续说。

  但褚清能替他自动补全,定是‘你这副尊荣站在朕面前,污了朕的眼’这般话,褚清应下,去照镜子。

  除了头发乱了点,也没其他不妥的。褚清心道,找了套衣裳换上,对着镜子把头发捣鼓了一会,实在不会自己束发,找了根与衣服同色系的发带系上头发,从新站到楚渟岳面前。

  他是收拾妥帖了,他自己满意,但有人却不满意。

  “再换一套,让人将你头发束起来。”楚渟岳茗茶,见他来了抬眸瞧了眼,又垂下眼帘。

  褚清咬牙,“是。”

  褚清转身往偏殿走,还不忘叫容音进来伺候,“给我挑身衣裳,把头发束起来。”

  容音颔首,挑了见月白色的衣裳,又给他束发簪上簪子,“主子,这样行吗?”

  褚清对着镜子看了眼,翩翩公子这一挂的,温和儒雅,他不开口应当能符合楚渟岳的要求。

  “还行。”褚清道。

  褚清又站到楚渟岳面前,楚渟岳支颐看着他,“换,发型也换了。”

  褚清眉头不明显的蹙起,“皇上……”

  让他换也得给个标准吧,让他随意换?当他是小孩子玩的布偶娃娃吗?

  可他才开口,就被楚渟岳打断,“去换了。”

  褚清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是’,而后退下。

  “主子,皇上不满意呀?”

  “满意还用我接着换吗?”褚清扶额,随意风流的衣裳不行,书生类儒雅的不行,已排除两种。

  容音瘪瘪嘴,将衣柜中的衣裳全取了出来,“主子,您选一件吧。”

  褚清把与之前相似风格的衣裳都排除,选了一件湛蓝色的衣裳,“这套。”

  湛蓝色的精美衣裳,配上容音费力梳的小辫,褚清站在镜子前,这身打扮颇具少年气与异域风情,应当可了吧?

  褚清不确定,站在楚渟岳身前,“皇上,您看?”

  “换。”

  褚清:“……”

  再梳他头发都要掉光了!褚清面上笑眯眯应下,心里已经在不断扎楚渟岳小人了。

  褚清又接着一连换了几套,楚渟岳皆不满意,让他再换。

  “皇上,臣已经没有衣服换了呢。”褚清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说话一点也不阴阳怪气。

  楚渟岳将周粥传唤进来,“去司珍房取几套成衣过来。”

  周粥满心疑惑不解,应下后退了出去。

  褚清恨不得扑上前把楚渟岳生吞活剥了,看他换装上瘾了是吗?楚渟岳下那么大雨来是做什么,看他换衣服吗!

  “皇上,您想看臣穿什么样的?”褚清总算逮着机会问出来了,他先前换了几套衣服,出现在楚渟岳眼前后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他一句‘换’‘再换’给打了回去。

  “不知。”楚渟岳答。

  褚清险些没绷住脸上的表情,楚渟岳逗他好玩吗?

  “皇上,您不知?”褚清崩溃,楚渟岳那么恶劣,下着瓢泼大雨跑一趟青衍宫,只为折腾他,楚渟岳肯定做的出来!

  楚渟岳看向他,“怎么?”

  “您不知,所以让臣一直换衣服?”

  “有问题吗?你换,朕看到合眼的便不让你换了。”楚渟岳语气平淡,全然不受褚清即将崩溃的情绪影响。

  褚清深呼吸了几次,才制止住要爆发出的怒火,咬牙道:“没问题,皇上要看,臣穿给皇上看就是。”

  他虽极力忍耐,但声音中的重重怒火实在太明显,谁都能听得出来。包括楚渟岳。

  楚渟岳只当做未感受到,并未处罚褚清。到底是他做的不地道,一次又一次的让人换衣裳,脾气再软的人也受不住,更何况褚清算是暴脾气,现在还没发泄出来,也是在竭力忍耐了。

  楚渟岳不置一词,褚清缓解怒火,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殿内寂静落针可闻。

  “皇上,侍君,衣裳取回来了。”

  周粥带着宫娥捧着近十套衣裳进了殿内,宫娥放下衣裳退了出去。

  褚清看着一排衣裳,愣了,不可思议望向楚渟岳,“都要穿?”

  楚渟岳颔首,“若第一件就合适,便不需都穿。”

  “……”

  褚清咬牙,当真混蛋!

  褚清在衣裳前转了一圈又一圈,仔细挑选,与之前穿过衣裳风格有半点相似的都给排在了后面,选了一套从未试过的劲装,回到偏殿。

  “还换呀主子?”容音将衣裳展开。

  褚清愤愤然点头,“换!”

  红衣上身,是一套骑装,褚清对着镜子看了会,他还未穿过颜色如此明艳的衣裳,倒也挺合适。

  梳上小辫,褚清生无可恋走出偏殿,站到楚渟岳眼前。

  楚渟岳目不转睛盯着他,眸光微闪,“就这套。”

  “哦。”褚清转身往回走准备继续换,忽然一顿,楚渟岳说的是什么?就这套?

  “皇上!这套?”褚清不可置信问,幸福来的太突然,他不敢相信,他已经做了再试十套衣服的准备了。

  “嗯,侍君会舞剑吗?”

  “舞剑?”褚清重复了一遍,“臣不会。”

  他不会舞剑的,缠绵病榻两年多,他才恢复半年,会舞剑才有鬼。

  楚渟岳:“试试罢。”

  褚清:“?”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发个小红包~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