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累了,母后那里我自己过去便可以了。”轩辕夜伸手将辞冰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开,看着他眼睛说道。
辞冰皱着眉。任由轩辕夜的手在拨开发丝后肆意的在自己鬓角摩挲,抿了抿唇却没有反驳。
轩辕夜修长的手指从鬓角移开,落在辞冰眉心。在辞冰带着惊讶的抬眸中,一寸寸将眉心的褶皱抚平。
“好了,快回去吧。”轩辕夜收回手,在辞冰的注视下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然后不等辞冰有所反应,蓦地低头凑到辞冰面前,用一种低沉而魅惑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在辞冰耳边低声说道:“莫不是忘记了回去的路?”
暧昧的姿势,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辞冰唿吸一窒。
“我当然记得!”慌忙的推开面前笑得肆虐的人,辞冰慌乱的转过身,不知是负气还是躲闪,被那魅惑的声音蛊惑的耳朵像是承受不住般的,染上了红艳艳的颜色。
轩辕夜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的可爱模样,一个没有忍住,压抑不住的笑声从唇间倾泄而出。
走在前面的那人脚步一顿,下一刻却加快了脚步,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
轩辕夜笑看着辞冰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放肆的笑声蓦地收住,一双浓稠如墨的眼睛望不尽眼底。
是猜测……
亦或是是——
不安。
轩辕夜的右手摸着自己的胸口,隔着黑色的织锦,下面一颗跳动有力的心脏,不堪躁动,惴惴不安。
我相信你!
轩辕夜的手勐地抓紧,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光影西移,一阵北风飘过,轩辕夜松开手,衣袖一震,转身朝着皇后的住处未央宫走去。
辞冰转角后背靠在墙上,急促的唿吸渐渐平复。
仿佛用尽了力气,辞冰一手扶着心口,沿着墙慢慢滑下身子,双腿一曲一张,靠在墙角抬头看向天空。
沉沉的,像是积压了很久的沉闷,阳光透过来都仿佛费劲了力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压抑中不受控制的疯长着。
而他看不见,摸不着,无从下手。
“哪里不舒服吗?”一个淡如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辞冰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袭白衣的夕妃撑着一柄勾勒着一枝梅花的伞,站在距离他三步开外的地方,笑意岑岑的看着他,问道。
见到辞冰看他,夕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撑着伞,一步步走向辞冰。
到辞冰跟前站定,在辞冰的注视下弯下身子,将未撑伞的那只手伸向辞冰。
“谢……谢谢。”辞冰有些别扭的将手放进夕妃的手中,那双手凉的渗人。
夕妃拉着辞冰的手,微微用力,辞冰借力起身,却勐地一个翻身,屈肘将夕妃抵在自己和朱红色的宫墙之间。
“啪。”纸伞从夕妃的手上直直的落下地。
夕妃的手却依旧维持着那个拿伞的动作,似乎是没有料到辞冰的反应。
对于自己的动作,辞冰自己也吃惊一下。
然而还不等他想到个合适的理由,夕妃的手却忽然攀上了辞冰的脸。
白玉似得指尖,沿着辞冰的眉梢一路勾勒着辞冰的面貌,像是最亲密的情人间的抚摸。
辞冰惊诧的瞪大了眼,看入夕妃的眼底,竟是他看不懂的极致的缠绵和眷恋。
勐地松开对夕妃的桎梏,辞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夕妃:“你在干什么?”
忽然消失在指尖的温度,夕妃有些愣怔的看着自己的指尖,随后后知后觉的看向面前震惊愠怒人。
眼底的忧伤一闪即逝,夕妃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收回手,对着辞冰一笑,开口却是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
“你怎么知道?”辞冰更是惊讶:“是阿夜告诉你的?”
夕妃听了辞冰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像是不甚在意似的接着又说道:“你师傅是不是叫玄清?”
辞冰眉头紧皱,一脸防备的看着夕妃:“你是谁?”
“我是谁你猜不到吗?”夕妃眉眼微阖。
不知哪里来的一朵乌云竟然将太阳遮了个严实,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辞冰面前,两道泛着幽绿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你果然是妖!”辞冰警戒的后退一步,做出防备姿态。
其实在永清宫里夕妃喝酒后起身扑倒在轩辕夜怀里抬眸看他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夕妃真身。
竟是和自己的另一边血同宗。
一只雪狐。
恐怕还是一只修行了很久的狐狸,不然自己和他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不会发现不了。
他甚至怀疑,就连在永清宫的那次,都是夕妃有意为之。
而他这样一只修为高深的狐狸,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好像并没有说过我不是吧。”夕妃看着辞冰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快。
辞冰皱着眉,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一副为难的样子让夕妃的心情有所好转:“不说我,倒不如来说说你,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人呢?”
“你什么意思?”辞冰谨慎的逼近一步,像是等着夕妃的后文,又像是害怕他会说出些什么来。
夕妃忽然闪身,瞬间移动到辞冰面前,一手扣住辞冰的双手,一手捏住辞冰脆弱的脖子,眼神闪过一丝疯狂的血色。
辞冰惊讶的发现,面对夕妃的忽然袭击,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如果我说我恨不得把你身体里那部分属于人的血液全放出来,让你和我……”
“够了!”辞冰终于找回了一丝自己的理智,冷冷的说道。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单纯的妖或者是单纯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半人半妖的体质,他和寒微又何至于有家归不得。
以至于成了现在这样……
辞冰的手探向怀里那个泛着微光的玉瓶,暖暖的微光在与瓶中缓缓地流淌,那是寒微曾经破碎的魂魄。
夕妃似乎也觉察到了辞冰的不对劲,被推开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辞冰,视线最终定格在辞冰右手抓紧的地方。
那里,有微弱的灵魂之力在流动,微弱的他甚至差一点就漏掉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眼前的这个人的魂魄和身体虽然契合度非常的高,却依旧不是同一个,而那个脆弱的魂魄。
“呵!”夕妃轻哼一声,看着辞冰的眼神复杂的连他自己也有些模煳了。
“魂魄和肉体融合之术要以另一个魂魄为引,等你怀里的魂魄成型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夕妃问道。
辞冰一怔,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慌忙敷衍道:“与你无关。”
说完转身就要走,仿佛夕妃就是洪水勐兽,躲得越远越好。
“你在害怕什么?”夕妃站在原地,扭头看着匆匆离去的辞冰问道。
不知何时,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开,阳光重新普照在大地上。
辞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啊,他在害怕什么?
他害怕的太多了。
他害怕不能把寒微的魂魄温养的健康。
他害怕即便是把寒微魂魄温养好了却没有融合成功。
他更害怕融合之后,寒微醒来后知道会怎么样。
他甚至不敢想象,轩辕夜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爱和责任,在你心里,哪个更重要?”夕妃看着辞冰的背影,视线模煳。
仿佛许多年前,他看着那人,想要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话蓦地被说了出来。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忐忑的,不安的。
他在等一个答案。
辞冰却愣在了原地。
爱和责任?
究竟哪个是爱?
哪个又是责任?
连他自己都弄不清了。
“等你自己想明白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夕妃扭过头去,将落在地上的伞捡起。
伞骨铮铮,伞面却已经破裂,绘的一枝梅花从中间折断。
夕妃看得有几分失落,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枝梅花。
不是自己的终究是留不住的,再喜欢也是无用。
这个道理,他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明白了。
夕妃的手一用力,伞柄伞骨轻轻一颤。再一挥手,一抹火光一闪即逝,徒留一地残骸,夕妃一脚踏过,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那一地的尘灰,风一吹,什么影子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