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什么都不许问!”惊秋沉着脸,带着威胁的气息对杨太医说道。
天知道他掀开帘子没有看到本应该在马车里的两个人时,心里是多么的暴躁。可他心里也明白,这不是可以由他任性的时候。
虽然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让人觉得很不靠谱,但谁也不会真的认为这个少时便有神童之名的镇南王之子是个笨蛋。
现在他坐在马车里,一手按住有些惊慌失措的杨太医,用一种不可置疑的眼神看着他。
被惊秋这样看着,不知怎么的,原本躁动不安的心蓦地平静了些许。
其实杨太医从被带着一丝野蛮味道的惊秋推进公子夜的马车里,只看到了快要冷掉的饭菜和略显凌乱的被褥时,心里是疑惑的。
当他不解的回头,却正好瞧见赶上来的惊秋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
那一瞬间,杨太医觉得他好像卷入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里。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被堵住了嘴。
千般不解,万般迷茫也都化作一丝淡淡的惆怅,然后深深地咽下了肚子。
他被惊秋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然后他开口,语气中隐含些许试探的喊道:“惊秋世子殿下?”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杨太医心中暗叹一声,却在下一刻听到一个带着隐隐威压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检查一下这饭菜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杨太医心里一惊,莫非是这饭菜有问题?
只是,这下毒的人是想害谁呢?公子夜还是建安侯?
然而还不等杨太医在心中梳理出个所以然来,惊秋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里呆着不许出声,也不许出去,知道了吗?”
杨太医乖顺的点了点头,心道,我还能有别的选择?
看到杨太医默认,惊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掀帘子走了出去。
挥手招来轩辕夜的近侍尚福,在他耳边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番。
看着尚福蓦地瞪大的眼睛,连忙抬手捂住了他即将唿喊出声的嘴。
“这件事情不可张扬,你一会且寻一匹快马,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建安城,拿着这个,去丞相府找伴月。让他带你进宫去见皇上,把公子夜和建安侯失踪的事情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惊秋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质地温润,色泽通透的玉佩交到尚福手中。
尚福连忙伸手接了,郑重其事的收好:“世子放心,尚福一定不辱使命。”
惊秋拍了拍尚福的肩膀,鼓励道:“我相信你,快去吧。”
尚福得了令,一刻也不敢怠慢,一手抚着胸口,三步并作两步快步疾行离开。寻了一批快马,上马奔向了建安城。
惊秋送走了尚福,立刻转身,来到一处偏僻之地,从袖口中取出一片类似柳叶的东西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
不过片刻功夫,一黑衣人单膝跪地,低着头朝惊秋拜道:“世子有何吩咐?”
“回去告诉我爹,如果公子夜的事情让我知道和他有关的话,我一定会……”
“你一定会如何?”一声低沉浑厚而充满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惊秋立时惊得一跳,一连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形,看着面前忽然多了出来的黑衣人,方才回过神来,眼睛里却是写满了怒火。
“是你做的?!”不容易质疑的语气。
那人听了陡然转身,两条粗长硬朗的眉毛却拧在了一起。
“注意你的身份!惊秋,别忘了谁才是你老子!”
“可夜是我的朋友!”惊秋大声的辩驳道。
“什么样的朋友比爹还重要吗?”
“不一样的,爹。”
“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惊秋,他们轩辕家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你莫要被他们给蒙骗了!”
“爹这个问题你说了不知多少遍了,皇帝待我们那么好,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惊秋有些不耐烦的反问道。
镇南王听完,登时怒火上涌,哀其不愤道:“你到底是谁的儿子?本王还会骗你不成?”
“我也正想问问,你到底是谁的臣子?为什么一而再的……”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惊秋一手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身华服的镇南王。
“你居然打我?”惊秋的大眼睛一瞬间氤氲了满满的水汽,眼底写满了委屈和不可思议。
“我……”镇南王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和满眼泪水的惊秋,悔恨之意登时爬满心头。
他居然动手打了惊秋!
想要上前一步,看看惊秋有没有被自己打伤。
可手刚抬起来就被惊秋那充满愤恨的眼神的注视下,愣愣的顿了下来。
“别碰我!”惊秋惶恐的后退一步,满眼防备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冷冷道:“我有时候还真是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娘亲,我却没有?为什么别的小孩会趴在父亲的肩头,而我却不行?”
镇南王的心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了一下,愧疚之色漫上眼底:“是爹对不住你和你娘亲。”
惊秋却并没有接受自己父亲的道歉,他冷眼看着这个平日里硬邦邦的父亲,口中一再吐出伤人的话语:“现在我却是明白了。”
在镇南王不知是震惊还是愤怒的注视下,惊秋一字一顿,却又无比清晰的说道:“因为你根本就是无情无义无爱的人。”
“你说什么!”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镇南王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
“怎么又要打我吗?”面对镇南王的暴怒,惊秋不退反进,将另一半脸凑上去:“再来啊。”
镇南王扬起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一般,一时间竟有些站立不住。
“下不了手吗?”
镇南王不语。
那是他的儿子,他欠他们母子良多,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那就放了公子夜和建安侯吧。”惊秋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看着这个自己敬畏了十七年的人,他终究是狠不下心的。
然而这样在他看来是妥协的话,却让镇南王再次强硬了起来。
“你怎么就知道你要找的人在我这里?”
“除了你还能有谁?”惊秋的怒火再次被挑起。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肯坦白。
镇南王看着怒火中烧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惊秋,忽然就笑了:“你说还能有谁?”
他的儿子都不相信他,他又何必解释,本来他也有这意思。
过程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只是要个结果罢了。
“那个皇位真的就这么诱人?”惊秋恼道。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了皇位人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念。
“你以为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那么干净吗?”镇南王冷哼:“况且,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皇位。”
说完也不管惊秋眼中的疑惑,径自的消失在惊秋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解释。
也或许只是懒得解释罢。
惊秋诧异的看着镇南王离开,不知怎么的,全身竟没有一丝力气去阻拦。
即便他很想知道,镇南王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一个人呆在原地愣了许久,整个人像没了魂似的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道一会是不是要下雪。
惊秋起身,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尘土,抬脚朝出行的大队走去。
驾轻就熟的吩咐好随行人员的工作安排,惊秋看了一眼横在眼前的小山,顿时觉得,原来这条路阻的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他可以明目张胆的停下行程,然后一面等候皇宫里的消息,一面暗中寻找轩辕夜和辞冰的线索。
再次回到马车里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随行的人正在生火,准备做今日的晚饭。
杨太医安静的坐在马车上,见到惊秋进来,慌忙的起身就要行礼。
被惊秋拦下,两人并排桌前坐下。
杨太医觉得惊秋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只好干坐在原地,张了张口,准备汇报惊秋交待他查的事情。
也就是这饭菜的事。
然而他刚要开口,就听见马车外一阵喧哗声响起。
惊秋立刻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杨太医觉得好奇,悄悄地掀了帘子的一角去看。
来的人不多,三个。
其中一个他是认识的,公子夜身边的近侍尚福。
另外两个,一个一身银甲,一个一袭白衣,一个是英姿飒飒,一个是翩翩公子。杨太医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
原来是惊秋派回宫的尚福,带着皇上的旨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