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第一纨绔>第二百一十四章 

  “如今已过去半月,侯爷为何迟迟未醒?”帐中,齐聚着众多的将领,皆是目光担忧的看着睡在床榻上的邪魅少年。

  脸颊上怪异的红润之色与往日的飞扬洒脱有着极大的区别。

  “是啊,公子,侯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都这么久了为何还是不醒来?”贾元霸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管怎么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都是七星城最高的统治者,天下战事四起,他的一举一动,一分一毫都牵动着整个七星城的人心。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白衣少年就坐在景澈为他所做的轮椅上,用一种沉静的目光看见他们,恬淡的容颜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担忧与不安,正因为百里流清这般安静淡定的模样,才让他们不至于太过失态。

  然而他们不知道是,平静之下的少年,此刻体内却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三次施用孔雀翎不仅耗去了少年的全部的内力,更让他无时无刻不是在痛苦中煎熬。

  百里流清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话,几乎要用全部的气力才能压制出体内的痛苦,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为了避免他人瞧出异样,他端起了桌子上的一杯茶,抬手优雅的轻抿了一口。

  他端着茶的手拿的很稳,优雅从容的举动几乎摄去人的心神。

  上好的碧螺春在舌尖流连,在茶杯中荡漾出的却是一圈又一圈的殷红之色,绝美的容颜如水一般沉静,让人窥不出喜怒。

  “公子……?”原本急的焦头烂额的几人,看见百里流清这个举动陷入了一片静默。

  百里流清放下茶杯,目光看过他们一张又一张遍布着焦急的脸庞,每一个与他目光接触到的人,心中那股躁动感都奇异的平静的下来,就仿佛一种魔力一般,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的疾风骤雨都会停下来,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安静。

  他笑的如沐春风,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知道各位将军心急侯爷的伤势,但是我已说过,他并无大碍。”转头看了眼昏睡在床榻上的少年,嘴角的笑容收敛,神情却依旧很平静,淡淡的道,“再休息一些时日,侯爷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保证。”

  “公子……”黑龙本还想说什么,然而目光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瞳又将话咽了下去,说担忧,恐怕最担忧的人,是百里流清,既然他都这么坚定了,还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呢?

  这几年来,七星城都深深贯彻着一个信念,那就是,百里流清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他们已习惯的听从。

  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公子都说了没事的,我看诸位将军也不要太过担心,前日我接到了檀机老人的来信,他很快就到了七星城,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公子与侯爷好好养伤。”东鹿的声音适时响起。

  “军师说的有道理。”赌仙附和的说,“现在公子和侯爷的伤势未好,我们最好让他们清净些。”

  少年静静的看了眼东鹿与赌仙,并未说什么话,而是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景澈的身上。

  很快,东鹿与赌仙便让众人退下了,只是他们两个却在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平静的少年,眼中盛满了担忧。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

  清淡的龙涎香在香炉中袅袅升起,少年转动轮椅到床边,取了一条冰冷的湿帕放在景澈的额头上,然后静坐在床榻前,冰凉的手掌也覆盖在景澈大手上,与他十指交缠。

  此刻眼中所流露出的已不是那种不动如山的淡然,而是不安与焦急。

  景澈的情况并不如他说的那么乐观,那一箭让景澈的体内所积累的伤势爆发,高烧反复不退,百里流清一身医术也只可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却没办法让他醒来。

  纵然心急如焚,百里流清也不可露出丝毫的异样,如今战事吃紧,不知道朝廷何时会对七星城采取行动,更有周围各国虎视眈眈,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七星城的军心。

  所以他每日都在告诉自己要冷静,万万不可乱,不仅对外隐瞒下自己的伤势只字不提病痛,还对天下各处战况了然于胸,防患于未然。

  “公子?东南处有战事消息传来。”慕白在外面叫了一声,然而里面并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公子——?”这个时候,按理说,百里流清不可能不在呀,他疑惑的掀起了帐帘,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

  仿佛已在那坐了许多,落成了世间一副最美的水墨画。

  “公子?”他走近了几步,又唤了一声。

  少年背对着他,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样的事在最近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也许是常年暗杀的习惯,慕白的直觉十分敏锐,自从从京都回来,他就发现了百里流清一些小习惯的改变。

  比如,他会走神,有时候别人说话的时候,他都听不见,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比如,有人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总会落在说话之人的身上,虽然公子以前也会看着说话的人,那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但是他就是感觉现在有些不一样了,和以前有些不一样,然而,具体哪里不一样,自己又说不上来。

  本以为是因为公子太担心侯爷了,所以出现这些状况,可是慕白却发现似乎不是……

  心中一沉,慕白又走了几步……

  “公子……?”

  没有回应。

  一步又一步,缓缓的走着,仿佛在接近某种可怕的真相,直到停在了百里流清的身后,少年依旧没有回头。

  慕白张了张口,然而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喉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声。

  以百里流清的内力又怎会感觉不到有人来了?可是,他现在不仅连自己站在他背后都不知道,连自己叫他都不知道。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想到某种可能性,慕白连心都颤抖了起来,他不敢再去叫百里流清,甚至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他不再有任何的举动,只是宛如一栋石雕一般站在少年的后面。

  然而,在某一刻,少年还是察觉了。

  他转过轮椅,目光静静的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慕白,清秀的脸上牵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问道,“来了多久了?”

  一句话,却让慕白红了眼眶,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流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滴眼泪。

  来了多久了?

  慕白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个问题竟然如此的伤人。

  他整整在这里站了一个钟了,然而他的公子却没有发现了他的存在,唯一的结论就是……

  勐地跪了下去,慕白握紧了双拳,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流了出来,目光沉痛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

  “是不是东南处有消息传来了?”

  少年微微一笑,波澜不惊的问道,就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慕白没有说话,只是口中发出了一声声的哽咽,宛如受伤的野兽一般。

  为何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笑的出来?

  看着百里流清如往常丝毫无异的笑容,慕白终于痛哭出声,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这段日子会觉得少年举止有些不寻常。

  他甚至不敢想象流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体内的伤势严重连站都站不起,失去内力与听力的同时,还能在方才平静的安慰着焦急的众人,还能……含笑饮茶……

  看着痛苦的属下,百里流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微微的笑了笑,仿佛笑一笑,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做出的事情。

  “公子,公子,是谁?到底是谁?!是谁将你害成这样?!!”慕白抬起眼,那张向来古板毫无表情的脸上弥漫着滔天的杀意。

  “这都不重要了。”少年淡淡的说道,飘渺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没有痛苦,没有迷茫,没有害怕,有的只是一种洗尽铅华的淡然和浅薄的凄凉……

  他转过身,纤秀的手指抚摸着景澈的坚毅的侧脸,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慕白从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温柔与深情,他看的很仔细,也很认真,就仿佛这天底下也只有这么一件事能让他如此的认真了。

  古井无波的问,“说吧,东南处有何消息?”

  听见少年平静的声音,慕白抿了抿唇,他心神恍惚,只觉得心口剧痛到吐不出一个字。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真正的痛苦,并不是流泪和绝望,而是,即使心中已是满目苍夷,还依旧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