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珏颔首与薛北望擦肩而过。

  哪怕是现如今能说话,  以闵王的身份,他也不应当与一个燕王送来的奴仆说太多体己话。

  于薛北望而言,单是那背影便能与树林中的场景相应和,  至今他都记得垂死之际,闵王在他跟前丢下一袋银两的可恨模样。

  虽身份于此无可埋怨之处,  但灯会之事哪怕有一点心,  亦不会如此对待救命恩人。

  沿路下人见到白承珏停步低头,身后仍能感觉到有一双眼恨不得此刻便将他从后至前,刺个对穿。

  他知道是薛北望,  以前闵王府中的恩怨,薛北望对他心中不满,理所当然。

  可还是不住轻声叹息。

  回到闵王的身份,  竟未完全从绝玉的角色中抽离,心中不住期待怀念着那小小新宅中的光景……

  一路上两人无言,白承珏刚踏入前厅,平日闲散惯了的白承止哭丧着脸,双手往白承珏的肩膀上一搭,  眸子里湿湿润润的看上去怪可怜的。

  “小十七,  你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白承止唇角下撇,  握着白承珏的肩膀摇晃了两下,“看在你我二人的兄弟情分上,  帮我进宫回绝圣上如何?”

  白承珏在摇晃下头有些晕眩,只得抬手示意香莲。

  香莲一屁股将人从白承珏身边推开,  瞥眼看向站在旁看热闹的薛北望道。

  “还不快些过来搀着王爷上马车去。”

  闻言,  薛北望不情不愿的指向自己:“我?”

  香莲全然无视铁面下白承珏剐了她一刀,昂首道:“自然,你这小奴模样生的讨巧,  怎就没有脑子呢?”

  薛北望倒吸了口凉气,压制心中怒气的同时,面上强掩上笑意,上前搀住白承珏的肩膀。

  触上白承珏身体的刹那,目光疑惑的望向铁面,自觉白承珏的触感有些熟悉。

  让他隐约想起留在宅中的小花魁,可体型上白承珏的身体比绝玉魁梧些许,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人。

  薛北望皱紧眉心,想到从闵王身上感知到绝玉,便觉得这人更加可恨。

  香莲见人久久不动,不住打趣道:“我们王爷那么好看?让小望北隔着铁面都看的移不开眼。”

  “不是。”说完,薛北望脸色一沉,搀着白承珏往门外走去。

  一旁的白承止望着两人的背影双眼微眯成线。

  不由挥开手中的折扇,轻拍着胸脯。

  “我认识他,小十七的相好,看来我有办法让小十七断了拉上我同去的念头。”

  话音刚落,香莲手搂住白承止肩膀,掌心藏着的刀刃压住白承止的颈动脉。

  白承止身子一僵,手中的折扇落回胸脯不再动了,眼神瞥向香莲,娇俏的小美人笑容天真烂漫,完全与手中的封喉刀刃搭不到一起。

  “轩王殿下刚刚在说什么?”

  白承止装傻道:“……什么?”

  香莲刀刃往白承止颈部轻轻按压,刃口冰凉,却还不至于划破皮肉:“轩王殿下最好打消了找爷麻烦的念头,哪怕爷身份暴露,轩王该去的地方还是得去,不过轩王能否回来就不一定了……”

  “爷可能会念着兄弟情义,可意图伤害爷的人,香莲一个都不会放过。”

  天真无害的笑容与这威胁的话语全然不搭,白承止额头不住在胁迫下覆上一层凉汗。

  “刚刚只是玩笑话……”

  香莲轻笑,手中的刀刃拍了拍白承止的俊俏的脸庞:“最好是。”

  那挟制住白承止脖颈的手松开时,白承止抚摸着未留下伤痕的脖颈,吐出口凉气。

  “爷这段时间不能说话,还要劳烦轩王殿下少说那些无用的言辞,若爷哑了这件事因轩王只故传出去,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香莲说到这里,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刀,“那山高路远的,轩王殿下本就命不好,保不齐死了呢。”

  想到那日阳光正好,他让属下将白承珏掳回来一开始便是错的。

  小十七动不动要杀人,连随行的下属也一样。

  往后的日子全然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抹去额头上的细汗,手中的扇子无心再摇,折扇一收,暗自为接下来的小命担忧。

  白承珏的车厢里发出叩响,香莲上车,白承珏将一张纸递到香莲跟前。

  ——车队的人,为何都是生面孔。

  “我下去问问。”

  白承珏颔首,香莲再次从马车上下来,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递到车夫跟前。

  “王爷他身子骨不适,待会驾马慢些稳些。”

  车夫笑眯眯的将钱推了回去:“王爷身娇体贵的,哪怕姑娘不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自当将王爷照顾好。”

  “收下吧,要是王爷马车坐的舒服,接下来定会再有赏赐。”

  香莲说完,车夫故作勉为其难的将银子揣入怀中,看着香莲笑着点头,香莲环顾了一圈车队,“这次的人倒是机灵,不像是王爷身旁那些呆头呆脑的人。”

  “奴才们毕竟是圣上专程派来照顾两位王爷的。”

  “原来如此,宫中的人果然机灵,做事认真。”说罢,香莲又给了车夫一锭银子后,转身回到马车内。

  在白承珏身边坐下后,复言:“是圣上派来的人,爷用惯了身边人,他明明知道却还是给爷安排了新人,当真不懂得体恤爷。”

  白承珏叹了口气,提笔写到‘中途有赈灾粮要同队伍随行,圣上谨慎些总是好得。’

  “这哪是谨慎,爷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到了还防着爷!当真不识好歹。”

  ‘休得妄言。’

  香莲不快的咬着下唇,硬生生的将其他言辞咽下,浅笑着凑到白承珏跟前:“那什么望的跟着马车走,爷不心疼吗?离驿站可远了,那双脚走到驿站非得磨出泡来。”

  见白承珏还没有动摇,香莲叹了口气:“外面都是圣上的人,他跟着马车走,保不齐这些宫中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以为爷厌弃他,背地里欺负他……”

  ‘他像是会被人欺负的吗?’

  “这可说不准,那么长的路,爷就真忍心看他走的去?”听着香莲的话,白承珏心中有些动摇,可想到现下的情况,抬手指了指暂时不能发声的喉咙。

  见状,香莲笑着往白承珏身边靠了靠:“这不打紧,我有办法绝不让你和他多说一个字,再说了,爷不写字,神态动作我看得懂爷想说什么。”

  白承珏终是妥协的点了点头。

  香莲得令让马车停下,将薛北望喊上马车,还偏偏让他挨着白承珏坐。

  “好好伺候王爷,因为你笨,王爷他不想与你浪费唇舌,一切旨意由我传达,你就待在这车厢里少说话多做事!”

  看着眼前冷冰冰的铁面,薛北望强忍着心中不快。

  有马车坐总比走着好。

  他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