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微弱的烛光下,  白彦丘脸上鲜血与泪水浑浊,看上去污浊不堪,  眼下这幅狼狈模样,与刚刚那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姿态旁若两人。

  伤口中留下的血顺着脖颈洇湿衣领,疼痛侵蚀下他紧咬住下唇,生怕叫出声来,身体疼得不住颤抖。

  身后之人已不再是那个从小到大最亲近的皇叔,也不会对他生出半点怜惜。

  老太监见白彦丘如今惨相,亦不敢怠慢,  急忙差人准备好马匹在地牢外候着。

  白承珏抬首示意,乐无忧将叶归扶到白承珏身边,白承珏挟制住白彦丘脖颈步步后退。

  “闵王殿下,圣上都快被您勒得喘不过气了,您好歹是亲眼看着圣上长大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这样折磨他?”

  威胁不成,老太监转念一想,  反倒打起了温情牌。

  白承珏斜眼看着白彦丘张嘴呼吸,狰狞的刀口在粗重的呼吸声下起伏,皮肉外翻,  配上这张稚气未脱的脸确实易让人生出怜悯。

  老太监见白承珏似有所动容,急忙道:“闵王殿下无论如何都是圣上的皇叔,圣上此番行事是有些荒唐不过全是受奸人挑拨,他还年幼,  不管对闵王殿下做什么,都是因为过于依赖您,就算不看在那么多年的情分上,  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之前那些不快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公公所言极是。”

  还来不及窃喜,白承珏臂膀勒住白彦丘脖颈的力度加重,老太监错愕下,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白彦丘双手扒拉着白承珏的小臂,拼命挣扎,白承珏淡漠地看着白彦丘因窒息向上翻起的白眼,来回在地上搓动的双脚,如同再看一只可以轻易碾死的蝼。

  在其即将濒死之时,白承珏讪讪将力道收回,看着白彦丘倚在他怀里涕泗横流,张大嘴拼命呼吸的可笑样,轻声道:“我可不记得与畜生攀亲戚。“

  宽恕?他白彦丘配吗?

  从南闵县起,白彦丘做得每一件事,都在触及白承珏身上逆鳞,若不是看着白彦丘长大,在知道事情真相后单与先皇、太子的恩怨,一回宫他早就该在白彦丘的起居饮食中日日下毒,将其慢慢耗死。

  却还是念在那点微薄的叔侄情谊下未下死手,不料竟被其反将一军,差点惨死宫中。

  如今看着叶归的模样,就像是看见在深宫被关上一年两年后的自己,白彦丘步步试探,恶意滋长下,终有一日被挑断手脚筋被锁起来玩弄的人也可以是他。

  见白承珏下手不留情面,老太监放弃再劝,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不知他们牵动了哪里,地牢内响起铃铛相互碰撞的响声……

  白承珏与乐无忧立即戒备。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还不等老太监欣喜,身着血衣的薛北望提着长剑出现,随着步步靠近,潮湿的地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不是……怎么会……”

  老太监面露讶异,见来人杀气逼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薛北望径直走向白承珏:“我来晚了。”

  “不晚。”

  薛北望道:“里面都处理干净了,可没来得及止住传信的烟花,现在县衙外应该为了不少人。”

  白承珏浅笑道:“正好,刚刚顺手捉了个人质。”

  二人全然未将威胁放在眼里,挟持着白彦丘朝地牢外走去。

  地牢外除去横七竖八的尸身,就唯有木楞站在尸海里的三匹烈马最为显眼,白承珏用麻绳将白彦丘双手绑紧,绳子的另一端在马背上束紧。

  “皇叔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亲侄子!”

  白承珏跨坐于马上,看着被绑在马身旁的白彦丘,笑意温柔:“我只不过是野种。”

  “皇叔不是这样的,那都是气话……”白彦丘慌张的看向白承珏,那张布有刀痕的脸牵扯出讨巧的笑容,“你我是血亲,你不能对我这样!”

  白承珏眸光一冷,看着白彦丘一字一顿道:“我从不和畜生攀亲。”

  马鞭甩起,快马下,白彦丘整个身体于地上拖行,白承珏一拉缰绳看着白彦丘被勒红的手腕双眼微眯,白彦丘疼得痛哭流涕,还真没有少年君王的气质。

  到底还是在拖着白彦丘前行之际放慢了马速。

  伴着风声,传来白彦丘的哀嚎哭泣,白承珏充耳不闻,马匹离开边城城门,白彦丘双腿已是鲜血淋淋,可人质还在手上,追兵只敢远远跟着。

  薛北望道:“快到了。”

  白承珏再度将马速放慢,见白彦丘现已奄奄一息,用腰间匕首划向拴着白彦丘的麻绳。

  麻绳未断,追兵中飞驰而来的一箭正中刺中白承珏后背,白承珏眸光一滞,紧咬着牙关手中匕首转而刺向马身,马匹飞快向前,白彦丘叫得撕心裂肺,好在匕首已经将麻绳划开大半,随着烈马奔驰,绳索尽数断裂白彦丘身体在草地中打了个好几个转,最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李公公看向人群中,被白彦丘强行带来的苏芷柔手握长弓看着不远处不知生死的白彦丘笑容诡异。

  她坐在马上,看着不远处躺在草丛中的白彦丘,话音中参杂着令人毛骨悚人的笑声:“死了哈哈哈,都死了才好,姓白的都该死!”

  从来就没有不满争宠,也从未有什么攀附权贵不择手段,只不过是当年先皇手中的一场灭门惨案,未能斩草除根的报复。

  她咬碎藏在牙缝里的毒,身体歪倒于马下。

  耳边又响起了香莲问她为什么要背刺白承珏……

  只要先帝宠爱的孙子惨死,吴国陷入乱局,牺牲谁都无所谓。

  她看着眼前湛蓝色的天空,视线越渐模糊,白承珏意图放过白彦丘是该死的吧……

  ……

  马匹向不远处的驿站赶去,薛北望不安的回过头,白承珏苍白的脸上牵起笑意,眼前越来越模糊。

  二人的马在驿所前停下,薛北望赶忙下马朝白承珏走近。

  “已经安全了,姐姐已经安全到陈国皇都了,周围有舅母的人接应,待会我们换一条道便可避开吴国追兵离开。”

  白承珏双手紧攥着缰绳看着薛北望浅笑。

  见白承珏不语,薛北望道:“你该不会担心那小皇帝吧?”

  白承珏耳边嗡嗡作响,已听不清薛北望再说些什么,身体终是无力支撑落入薛北望怀中,视线模糊下,薛北望眉心似在比往昔蹙得更深。

  耳边声音越来越吵,似还夹杂着乐无忧的说话声,之后周围所有的声音越来越不真切……

  待听觉再度清明,眼前白茫茫一片中似乎夹杂着几个黑色的人影不断劝他离开。

  眼前闪现着纪阕鸢与香莲死时的画面,白承珏睁开眼已躺在床榻上,纱帐遮掩下,床边一切迷迷糊糊看不清晰。

  前方黑色身影逐渐靠近,又被什么绊住了脚步,只得暂停于原地。

  “爷,你不能刚批完奏折便又回到这里守着,都快半年了,你成日这样身体也吃不消。”

  那人语气恶劣:“滚开。”说罢,一把将身旁束缚挣脱开。

  不多时,纱帐被掀开,那身影停在床边不动了,白承珏本想坐起身,双手双腿却使不上力度,他抬眸,正对向薛北望泛红的双眼。

  “睡的可真久。”

  他张了张嘴本想说话,喉咙沙哑,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薛北望缓缓坐下,轻车熟路为白承珏揉着小腿:“我应当不是在做梦吧?”

  白承珏再次开口好不容易发出一个音节后,只得浅笑叹息,半年没开口说话,如今想要与薛北望多说一个字都显得困难,最后看着薛北望摇了摇头已做回应。

  “真好。”

  落在小腿上的力度温柔,那双眼一刻不离的盯着白承珏,像是一不留神白承珏就能从眼底消失不见。

  身体还动弹困难,之后一切都要依靠薛北望的帮忙。

  被照顾了一两天后,白承珏还是不大适应,平日在薛北望面前仪态翩翩,到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时,薛北望扶起白承珏为他擦拭身子,看着白承珏耳根泛红将头撇向一边,不由轻笑:

  “以前逗趣我时,你可没那么害羞。”

  白承珏声音沙哑,许久未开口,说起话来结结巴巴:“那不…不…一样,我…没…被人这样照顾过。”

  “不急,时间长便适应了。”

  恢复的这段时间里,白承珏从薛北望口中知道白彦丘没死却成了残废,双腿不能走动,也无法再有子嗣,而叶归之前便被喂下剧毒,还未到驿所便死在了马背上,不过于那时候被玩坏的身体而言,死亡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倒是乐无忧,在白承珏性命无碍消失了好长一段日子,直至白承珏醒来前的一个月才返回陈国,打算还是留在此处落脚。

  两年后。

  白承珏才从小木子口中旁敲侧击得知,薛北望为了他能醒过来,用了不少奇珍异宝为白承珏吊命,最终才寻到了办法,便是在自己身上下蛊,以命续命……

  第五年,春。

  陈国稳定,薛北望挥兵攻打吴国,一直打到城下,安小将军忠肝赤胆那苦苦支撑,哪怕对白青璃的情谊也无法让他脱去一身忠骨,成了吴国最后一道城墙。

  白承止倒想得开,国破家亡后,隐姓埋名到陈国做起了生意人。

  而那年春天,白承珏坐在马车里掀开布帘,看着白彦丘向一张轻飘飘的纸,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一身闷响声,沦陷的吴国似乎与从舅母口中知晓的齐国叠印在一起……

  往昔一切都有了了结。

  薛北望驾马来到马车前,抬手掀开车帘,柔声道:“好看吗?”

  白承珏浅笑:“好看。”

  在黑暗深渊里,那人忽然伸出手。

  与他说,愿不计代价,也要让他拥有世间繁华。

  ——只要你要。

  ——只要我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最后就是陈国甜甜的番外,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和支持。

  感谢!也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评论,支持我努力写下去!爱你们!

  之后会准备追夫火葬场和无CP文的大纲,同时也会偶尔更新一下丧尸文,番外的话,正文更古代番外,作者有话说会写现代番外,大家感兴趣的话不要错过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陪伴和喜欢,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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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一下基友的文文:

  《咸鱼道侣他重生了》by:风城一浪

  谢师尊的师父也是他的道侣瑶玉祖师高洁傲岸,是全修真界仰望的皎皎明月。

  可惜两个人合籍一年,谢师尊就遭九天雷劫,身死道消。

  一百年后,谢师尊重生了!

  他总结上辈子被雷劈的原因:跟道侣研究双修太多,不够清心寡欲。于是决定,这辈子断情弃爱,专注修行。至于瑶玉祖师,只能不好意思地说一句: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谁知前道侣要收一名关门弟子,而且是此生最后一位。

  全修真界齐聚烟霞峰。

  谢师尊被迫加入参选大军,面对一拥而上的竞争者,他表示:我只是咸鱼,你们请。

  万万没想到,谢师尊最后还是成了瑶玉祖师的新弟子。

  按照规矩,弟子应该住在师父的寝殿中,贴身照顾师父的饮食起居,于是,入门当日,谢师尊便对师父表示,“师徒有别,徒弟还是住别处的好。”

  谢师尊每日专心修行,但不知为什么,还是被师父堵在了寝殿里。

  月色下,师父眸中落星河,勾起他的发丝在指间把玩,“既然是道侣,是不是该尽点自己的本分?”

  咸鱼中二受,冷面暴躁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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