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峰主成功了!”有人喊道。
已经有修士冲到了商丘城结界边缘,结界已经消失不见,商丘城重新恢复正常。
众人感谢着修士,面对这残破的城池,他们必须尽快振作起来,重建家园。
修士们陆陆续续离开这里,许空折一转头却发现程兹安不见了踪影,再下一瞬间,他凭空出现在广阔的城郊。
既然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便意味着记忆的主儿程兹安也在这里。
只是这四周看上去十分眼熟,甚至眼熟地扎眼。
那郁郁葱葱的林木,清甜的蓝色小花,深不见底的陡峭悬崖,尤其是不远处裸露出来的残败建筑物,他曾在里面躺了不知多少年,日复一日地盯着屋顶,盯着那属于他人生的所有。
程兹安和凤云砚都在这里,凤云砚就站在悬崖边上,转身看着他们,他的衣服又些凌乱,腰上的蝴蝶挂饰也不翼而飞。
许空折几乎是瞬间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搞不好从悬崖处探头看过去,能在一个小小的平台上看到以前的自己。
与自己面对面也太惊悚了,他拒绝去看。
“你们来得正好,”凤云砚指了指悬崖下方,“刚才有个很像许空折的孩子不小心掉了下去,我将他安置到下面的平台上,正好帮我一起把他弄上来。”
许空折沉默不语,程兹安已经走上前去,魔族的尸体就在他前进的路上,那是被凤云砚打倒的。
程兹安经过尸体时停顿片刻,蹲下身将魔族的内核挖出来。
那艳紫色的内核中央蒸腾着剧烈的魔息,偶尔有一丝一缕溢散出来,在内核四周一闪而过。
这是魔族的生命来源,也是其他魔族十分喜爱的美食,但这东西对人类来说毫无用处。
凤云砚具有圣司阁特殊的血脉,对魔息的波动很是敏感,在程兹安将魔核挖出来时就忍不住蹙起眉头,那猛烈的魔息只是靠近都让他感到难受,同时莫名不安的感觉逐渐扩散全身。
他端详着程兹安的神情,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改变。
“子安?”那份不安让他忍不住呼唤道。
程兹安笑了笑,快步走上前去,一剑贯穿他的胸口。
鲜血喷溅而出,凤云砚还有些茫然,程兹安冲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想着闪避,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程兹安会伤害他。
程兹安停顿片刻,抽出长剑,以极快的速度将魔核打入他的身体。
猛烈的魔息炸裂开来,在凤云砚的身体中乱窜,剧烈的疼痛在体内叫嚣着。
凤云砚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忍受着肆虐的魔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程兹安目光复杂,缓缓蹲下身,小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凤云砚死死地盯着他:“我不知道。”
“不,你明明知道。”程兹安缓缓说道,“我们约好要携手共进,你却远远地走在了前面。”
“就因为这个?”凤云砚目不斜视,想要从他的神色中找到一点破绽,但是没有,程兹安虽然看上去有那么一点愧疚,但却完全没有后悔的样子。
“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凤云砚失望道。
“或许吧,但也许我早该这么做了,也好过一直折磨自己。”程兹安站起身,看向他的腰间,“那枚蝴蝶挂饰呢?”
凤云砚被魔息折磨得神智不清,忍不住咳嗽几声,咳出一团黑雾,那是紊乱的魔息,正在肆虐着他的精神。
“你问这个做什么。”凤云砚问道。
程兹安:“你都要死了,留着那种宝物也没什么必要吧。”
凤云砚气急反笑:“已经扔了。”
“是吗?”程兹安沉下脸色。
但看凤云砚的样子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他便不再去管凤云砚,转身离开。
离开的过程中,他扫了一眼许空折,忍不住面露疑惑,明明来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所有人,为何许空折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按理来说应该灭口,但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许空折虽然在这里,但也似乎不在这里。
等程兹安离开,许空折迟疑地来到凤云砚面前。
他的双眼都已经被魔息所笼罩,不断呛咳着,攥着胸口的衣服,看上去很是痛苦。
“是空折吗?”他感受到了许空折的存在,声音嘶哑而虚弱。
许空折心情有些复杂:“嗯。”
“悬崖下方的平台上有个孩子,你去救救他。”凤云砚痛苦得喘息着。
少量的魔息对人没有什么危险,但如果是被如此大量的魔息侵蚀便不一样了,除非像是文瑾或吕秋兮那样与魔族合作,或者是拥有非同一般的意志力,否则必死无疑,修士也是一样。
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许空折说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他啊。”
凤云砚苦笑一声:“我答应会去救他,不能食言,否则那孩子一定会失望的。”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心想,失望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好像是一直珍藏在心中的宝物蒸发不见一般,空落落的。
许空折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明知这里只是记忆,却还是安抚道:“你先在这里调息一下,看能不能将魔息逼出去,那个孩子,我去救。”
“多谢。”凤云砚松了一口气,由衷地说道。
许空折探头看下悬崖,果然平台上已经没有人,看来已经掉了下去。
“怎么样?”凤云砚问道。
许空折:“可能掉下去了,人不在。”
凤云砚挣扎着起身,也跟着探头看去,发现人确实已经不在后,默不作声地向旁边走去,寻找相对平缓的地方,踉跄着向悬崖下攀爬。
许空折大惊,立刻拉住他:“别去找了!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不尽快处理会死的!”
事实上,就算是现在处理也是回天乏术,凤云砚扯出个笑容:“我知道,我再找找,实在找不到那也没有办法。”
许空折心情复杂,欲言又止,他现在还在这里,就说明程兹安并没有走远,但他的时间不多,他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好,我和你一起找。”
凤云砚绽开苦涩的笑容,真挚而庆幸:“幸好我还有你。”
“……”许空折避开目光,在真正的过去中,他并不在这里,“走吧。”
这一找就是一天一夜,许空折就只是跟在他身后。
凤云砚深入崖底,浑身都是伤痕,他被魔息折磨得不轻,但还是努力保持着一丝神智,一点点寻找着那孩子的下落。
许空折当然知道此时的自己身在何处,当时的他刚好掉进湍急的河流中,顺着水流飘到了遥远的城市,根本就不在这里。
可凤云砚还是那么仔细地寻找着每一个地方,直到整个崖底都找了一遍,体力也彻底告磬。
凤云砚靠在悬崖边上,青筋与血丝遍布脸颊,破坏了原本清雅俊美的样貌,变得有些可怖,但语气还是那么轻柔:“还好没有尸体,也许是恰巧落入流水中飘走了,但愿他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许空折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似乎是酸楚,似乎是疼痛,那感觉涌上心头,向全身扩散。
这感觉让他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做什么都不得劲,忍不住有些烦躁。
凤云砚诧异地看着他:“你在为我感到难过吗?”
许空折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为凤云砚难过,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情。
“难道这就是共情?”许空折喃喃自语道。
凤云砚笑了:“这还真是荣幸,成为第一个能让你共情的人。”
许空折眼眶有些湿润,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凤云砚,缓慢道:“你可是承包了我许多的第一次。”
凤云砚有些不解,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死在这里。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想要回去,想要揪住程兹安的领子,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明明一直互相守护,直到前不久还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不,不对,其实从他这次回宗门以后就发现程兹安有些不对劲,是他一直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他太相信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没想到这感情其实并非坚不可摧。
但也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就像文韵一样……
最终,还是想要信任的心情占据上风,他必须要活着回去,让他解释清楚一切,只要他有合理的理由,他便可以原谅。
许空折沉默地看着,他知道程兹安的变化与圆珠化成的光雾有关,但他不能说,因为在真实的过去里,凤云砚也不知道这一点。
下一瞬间,周围的景色忽然变幻,他回到了水临峰。
眼前是正在处理事务的程兹安。
离开的这一段时间,这些事务已经积攒了许多,从桌子上一直堆到了地上,满满当当。
程兹安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看向莫名出现的许空折,眼中神色晦暗:“你似乎总是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