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王施琅和于文俊都在, 余星直接将金龙五爪香炉带去宣明殿。平日里他都在前院制香丸,前院颇大,假山流水, 亭台谢宇,样样不少。余星把人带去凉亭, 此时天色渐暗。
凉亭四下的石灯笼里点了灯,烛火摇曳, 给昏暗增添了些许光亮。
余星着小贵取来香料,小贵应下, 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声音,“怎不见小轩?”
先前回来时小轩还在兔舍前喂小白, 这会儿他带着祁野几人回来这么久了, 也不见人过来, 便以为小轩有事出宫了。
小贵摇了摇头,“我、奴婢也不知,奴婢已有个把时辰未见到小轩。”
小贵瞧着国师在,便自称“奴婢”。
余星微微皱眉,别是遇到麻烦了, 往常小轩可不会一声不吭不知所踪。
正想着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余星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气喘吁吁的小轩,及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白缪。
定情一看,小轩耳尖竟微微发红!
余星转眸看了看气定神闲,一脸无辜的白缪, 瞬间明白过来,他轻咳一声, “小轩来得正好,和小贵一起取些香料过来,待会儿还需要你们帮我。”
余星又看向白缪,“白缪也留下来。”
白缪嘴角噙笑,“是。”
不多时,小轩和小贵取来香料,余星在金龙五爪香炉中捣沉香块,研磨成粉,又接着处理别的香料,尽量让每一种香料都在香炉中过一遍,最后调配,过筛,蒸煮,捏成丸子,晾干。
祁野让张全福备膳,留了王施琅等人在正殿中用晚膳。
小轩和小贵四人坐在小食案上;祁野、余星和王施琅坐高足食案旁。
王施琅看了祁野一眼,见陛下神色淡然,瞧不出心头所想,反观圣子,脸上紧张不难察觉。
王施琅吃完一碗糜肉蛋羹,便道:“圣子打算接下来如何做?”
“等香丸晾干,还要麻烦国师明日带着文俊再来一趟。”余星说,他的语气除了有些紧张,更多的则是愉悦。
王施琅笑道:“为圣子和陛下分忧,岂会是麻烦,届时还得叨扰圣子和陛下了。”
余星浅浅一笑,两人又说了几句。
王施琅便把话迁回正轨,“待晾干之后,圣子打算如何?”
“我想的是,想要知道香炉是否同记载那般,拥有存留这一特征,我会让国师和小轩他们都用香炉过一边香料,再做成香丸,看看其中效果,若与我做出来的效果相同,以后百姓们也能储备些香丸。在先前王施琅提出建议时,余星就想到了这法子。
王施琅闻言当即表示可行,并建议光他们这几人还不够,可以多找些人尝试,若一直能保留此效果实属一大盛事,若是不能持久,时效有限,到时一并记录,再做调整。
余星赞同点头。
第二天一早,王施琅用过晨食就带着徒弟过来了。
余星正收着晾干的香丸,见他们来了,就招呼两人,“国师,文俊这么早就过来了,先坐,阿野上朝去了,国师怎么不去上朝?”
王施琅的目光一直落在余星手中香丸上,听见余星的问话怔愣片刻,才回道:“不瞒圣子,臣不必每日上朝。”
余星想到他的国师身份大概能理解。
他又问两人用过早膳不曾,得知他们用过后,小轩和小贵才用过晨食快步而来。
余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不多时一众小太监小宫女也来了,他们是内务府和内侍监的,内侍太监吩咐他们过来的,来的不多共十人。
见人来得差不多,余星让小轩先用香炉按照以往步骤做十颗香丸,宫人们在旁端详。就在这时白缪带着陆筠和夏连云过来,余星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在一旁瞧着。
小轩做得很顺手,很快就轮到小贵,之后是国师,于文俊……等祁野下朝过来,余星正在教宫女们做。将每人做的分开放置,小轩贴心的在木盒上贴上各自姓名。
祁野走至余星身边,其他人见状纷纷行礼,祁野做了个免礼的手势。
余星笑道:“阿野,咱们做地差不多了,等今天下午就能全部阴干,只是我这里找不到失控之人。”
祁野眼底蕴藏着浅浅温柔,“这个好办,我让白缪他们去找。”
余星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小轩身旁的白缪,脸上带着谢意,“那就麻烦白常侍了。”
白缪行叉手礼,“圣子客气了,本是属下分内之事。”
白缪走时不忘带走陆筠,光两人肯定费时间,于是白缪还把金吾卫一并顺走。
待白缪等人离开,王施琅知道一时半会儿也带不回来人,就带着徒弟离开。余星本来还要和于文俊说几句话,听说他要走,还有些遗憾,但想到他们之后还会再来,就跟他们告别了。
等众人走的差不多,余星和小轩他们收好香丸,就让小轩和小贵去休息,不多时前院就剩祁野和余星,就连张全福都被祁野支开了。
祁野问:“回宣和殿还是在这儿?”
余星想了下说:“就在这边的御书房吧。”
“好。”祁野牵着余星去了御书房,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外面就响起熟悉的声音,“主子。”
余星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比祁野还要更先开口,“进来。”
门外的白一愣了下,但想到主子从不瞒着圣子,大大方方推门走了进来,朝高足书案后的祁野和余星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圣子。”
祁野:“不必多礼。”
白一从对襟中取出一封信,呈递上来,祁野接过,余星自觉没去看,而是把视线落在白一身上,问:“有些时日没见到你了。”
白一不自然笑了下,“属下奉主子的命令外出了一趟。”
余星了然点头,祁野看完信件,朝白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御书房内又只剩两人,祁野看完密信,不急着销毁,扭头看向身边少年,“探子来报,陈轩瑞数月来大量招兵买马。”
余星略显诧异,并不是因为陈轩瑞的动作,而是早在数月前祁野就说过陈轩瑞必定谋划着什么,陈轩瑞比陈文帝更有野心,当初放他们离开,自然想将他们除之后快。
余星长吁一口气道:“果真和阿野所想一样,也不知他接下来有何动作?”
说起这个余星猛然想起被他们带走的古籍,也不知陈轩瑞知不知道,古籍是被他们带走的?
他这么想着便问出口。
祁野刚才看的密信里就写了此事,闻声道:“陈轩瑞知道古籍不见了。”
事实上在他们离开陈国京城不久,陈轩瑞就发现了,他不光意识到古籍不知所踪,也晓得陈贤文不见踪影,地牢里那个闷声不吭,蓬头垢面的囚犯根本不是陈贤文!而是京郊外一山上的悍匪,被割了舌头丢进地牢,以假乱真。
可等陈轩瑞有所察觉时,为时已晚。
当晚,陈轩瑞召见了两名大臣,也不知跟他们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两名大臣离开大殿。
之后,陈轩瑞不再寻找丢失的古籍。
祁野跟少年讲完后,越发觉得不对劲。
若这本古籍当真这般重要,陈轩瑞不可能轻易放弃寻找,要么这本古籍不怎么重要,要么陈轩瑞已经看过上面内容,要么这是一本拓印本,并非原本。
祁野见过那本古籍,清楚上面有几页被撕了下来。
那几页上记载的是什么?
陈轩瑞知道吗?
是谁撕下来的?
古籍如今放在余星身上,他听完祁野的讲述,忍不住想陈轩瑞跟那两名大臣说了什么?
他当真不会再寻?
陈轩瑞是否知道古籍上的内容?
他表面没派人寻找,实际上如何?
以他对陈轩瑞的了解,陈轩瑞既然派人去寻,那定然是知道古籍存在,上面的内容他多半也知情,有可能陈文帝的病逝,与此脱不了干系。
余星说出心中猜想,祁野赞同点头,他跟少年想到一处去了,既然他们都觉得有问题,眼下陈轩瑞那边有探子盯着,他们暂时只能从书里找寻答案。
两人一合计,都同意再看一遍古籍,这一次两人一起看,遇到有争议的地方,便会停下来讨论。
两人在御书房看了一下午,第二天下了朝祁野继续和余星同看,两人足足看了一天才看完。
这次他们看得很仔细,将这书中记载一一串联,他们猜测所谓的神迹,就在海上某道上,与其说神迹不如说仙岛。
只是古籍缺失了几页,令他们无法判断神迹所在地。
余星想了想说:“二十年前陈国和亚圣王朝军队去的何处?我好像从未听人说过。”
不仅没听人提过,就连听了无数次的故事里,也都是陈文帝寻仙问道,五年后陈国与亚圣王朝发动持续几年的战争。
可这本古籍里,压根没有所谓的持续对战,陈国和亚圣王朝根本没在外界发生战争,但当年派出去的五万将士,确确实实被当时百姓们看见了。
后来没一人回来,再后来传回亚圣王朝五万士兵与陈军无一人生还。
在众人口口相传中,最终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之战。
余星道:“我觉得会被误传,兴许是陈文帝的意思。”
祁野附和点头。
只是眼下他们都不知神迹在哪,余星甚至怀疑陈轩瑞招兵买马,或许不是为了对付祁野,而是为了寻找神迹。
他将心头猜想说于祁野。
祁野沉吟道:“有可能,但不排除他想要借此机会除掉我。”
余星眼底浮现担忧,只希望即将到来的战事,不会令将士们妻离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