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我道侣只是欲迎还拒>第120章 前尘劫

  夏歧自己也没想到,哭起来便收不住了……

  他被有力的双臂久久抱紧,落在耳畔和脸颊的,是熟悉而微重的呼吸,一直压在心头的担忧恐惧才缓缓散去了,神魂也慢慢归位。

  然而泪水一旦有了倾泻的缺口,竟一直止不住,不断从脸颊无声滑落,沿着下颚渗入墨蓝衣襟,已然晕湿了一块。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像此刻这么没出息地眼泪不断。

  其实早在清宴抱紧他时,心里翻涌的酸涩便都平息了。但他见自家道侣面上露出罕见的无措慌张,轻而低的声音极尽温柔,仿佛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也能摘来……胸腔中又泛起一片酸软,将之前抑制住的委屈又勾了上来,眸中温热湿润更甚。

  见怀中人的眼泪不停歇,清宴心疼万分,他捧着一片潮湿的脸,紧紧蹙眉,拇指轻抚着通红的眼眶,低声哄着人:“……阿歧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了,疼么,不哭了好不好。”

  夏歧潮湿乌黑的睫毛一颤,轻轻哽咽。

  实在不是他不想停……

  他简直怀疑自家道侣怀里隐藏了什么奇怪的法术,不然他怎会一旦窝进对方怀里,便立马在令人依赖的温暖中露出柔软脆弱,情绪竟完全不受控制……

  他含着泪,对上清宴紧张凝视着他的目光,忽然转念一想,虽然停不下来,也不能耽误与清宴算算刚刚的事……

  绝不是持其行凶!

  于是,清宴终于见怀中人抽抽搭搭地开口了,出口的话却是含着委屈的秋后算账:“柏澜刚才让我离开……”

  之前压在清宴心上的悲怒再浓重,也早已被心爱之人的眼泪融化了。此刻他的全部思绪,都用来搜寻让怀中人不再掉眼泪的办法,闻言又觉得之前让夏歧离开的话语实在伤人,蕴着歉意的声音艰涩喑哑:“阿歧……”

  夏歧又想起了其他伤心事,没忍住细细呜咽了一声,仿佛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我挂念柏澜多日,总怕我的道侣陷入危难,千里迢迢赶来相见……柏澜却不想见我……”

  清宴望着落在手心的滚烫眼泪,惯于精密运转的识海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遵循本能,句句皆不加修饰,却露出真心:“……我每时每刻都想见到阿歧。”

  夏歧心里好受了些,轻轻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闷声闷气:“柏澜也不回我的芥子传话……”

  清宴立即拉住那只乱揉的手,这么粗鲁对待,眼眶定要更痛了。

  他不由低头轻轻吻着怀中人的眼周通红,察觉唇下肌肤微烫,心疼得不行:“对不起,阿歧,是我的错,先不哭了好不好。”

  夏歧眉目伤心地低垂着,带着些微委屈的鼻音,得寸进尺问道:“哪儿错了?”

  清宴思绪滞涩,一时无法细数,不过令自己道侣伤心便是最大的错,于是继续毫无原则地哄着人:“……阿歧说错在哪儿,便是哪儿。”

  眼见一言一和说到了重点,夏歧慢慢抬眼,水色尚未退去的眼眸晶亮,却清晰地蕴着几分严肃,泪水也随之止住了。

  清宴的妖力和记忆尽数归来,瞳孔也变回了深邃的蔚蓝,此时正专注担忧地凝视着他,仿佛藏在深海的一块剔透澄澈宝石。

  他通红着眼,抚上清宴的脸,哭了很久的嗓音有些沙哑,字字皆带着万分认真:“柏澜,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或者变成了什么……永远都不许再把我隔在你的世界之外。”

  那双蔚蓝眼眸中有涟漪轻漾,星辰聚散,久久凝视着他。

  片刻后,清宴握住他的手,把唇埋进他的手心,垂下眼,语气缓慢坚定,宛若起誓。

  “不会了,阿歧。”

  夏歧以前一直在担心清宴会在妖力和记忆全部回来时失控,道心有损,甚至被推入歧途。

  毕竟魔化臣民和南奉妖修们对万妖王可没有怀着什么好的期盼,而幕后之人也屡次从中推波助澜。

  如今清宴失去的东西已然物归原主,即便肩上压着族人的血海深仇,也在逐渐冷静下来。

  他相信,等渡过这段身心皆混乱的最难捱时期,他的道侣能从容应对好一切。

  只是云章的魔患尚未平息,如今万妖王归位,立场不明,清宴将要面对的事只多不少。

  为了避免对方再“为了道侣不被连累”而推开他,他先要到了对方的许诺。

  堵在他胸口的闷气才渐渐散了。

  此刻清宴心里定然不会立马毫无波澜。

  夏歧乖顺地靠回清宴的肩头,安静地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不吵不闹。

  清宴揽着他的道侣,心里生出一片柔软,识海中的纷乱思绪正缓慢平息。

  如今他有了两世完整的记忆,他依旧是苍澂掌门,却不仅仅是苍澂掌门。

  对他而言,拥有两个身份并无不适应,殊琅是他,清宴也是他,一步步走过两世的人都是他自己,不存在丝毫排斥。

  但别人看待他时,或许难免有错乱感。

  清宴不由看向自己最重要的人,也是唯一在意对方看法的人,低声问道:“阿歧不问我现在是谁吗?”

  夏歧悄悄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这问题太莫名其妙,下意识用指尖挠着微痒的掌心,眸光坦荡:“还能是谁,自然是我的道侣。”

  答案简单清晰,甚至始终如一。清宴一顿,心里纷杂思绪淡了,他一听夏歧的回答,竟也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便不再多说。

  他握着夏歧的手,摸到掌心有着细细密密的伤痕,是指尖嵌入血肉留下的……不由微微蹙眉。

  他从前竟没发现,夏歧害怕深渊一类的事物。这些伤痕是方才为了平稳走过绳子,在努力克服恐惧么。

  沉默托着夏歧的手,他运起疗愈术法,仔细治疗着细小伤痕。

  片刻前他沉浸在自己汹涌的情绪里,此时想起,才惊觉情形那么心惊胆战。

  若是夏歧失足跌落深渊,即便深渊下藏有祭文,他也会毫不犹豫跟去——那镜中祭文对他的心神有着极大的扰乱吸引,却远远不及夏歧的安危。

  两人交握的双手蒙着一层莹润光晕,夏歧掌心微烫,目光落在清宴面上,察觉了他的道侣在微微失神。

  刚才清宴问出那句话,夏歧便知道对方还有些恍惚,不知又陷入了什么新的苦恼沉思。

  毕竟灵影山魔气浓郁,潜伏的魔妖兽众多,作为刚刚归位的万妖王,定然听得到魔妖兽们的声音……臣民们魔化后失了心智,对万妖王的祈祷总归不会是令人愉快的话。

  夏歧在清宴腿上坐直身子,抽出伤痕尽数消失的手,捧着清宴的脸颊。

  他凝视着那双沉静的蔚蓝眼眸,唇畔忍不住露出笑意,轻声唤道:“柏澜,殊琅……”

  蔚蓝如深海的眼眸微微一颤,清宴察觉面上细微的痒也落在了心脏上,又缓慢渗到深处。

  “殊琅”这个名字,百年前除却敌人叫阵,很少被人僭越唤过。

  百年后,它不过是后人提起万妖王时附带的名讳,以及刻在南奉木雕上的寥寥几笔。

  几百年时光中,它承载着世人对万妖王的态度与情绪,裹挟着的七情六欲纷乱而复杂,每回顾一眼,都无端觉得沉重乏味。

  他却没有想过会有此刻时光,这名讳被心爱之人温柔唤着,那咬字温柔而珍视,它仿佛是对方心里最好听的两字——与他是对方心里最爱的人一样,提及便心生欢喜。

  他心里倏然漫上一阵熟悉的温润清凉,仿佛几百年前,深海尚是他的故乡,他独自徜徉在月光浸透的无边蔚蓝中——那是没有一丝疲惫的归属安稳,纯粹的柔软舒适轻轻包裹着神魂。

  夏歧见清宴嗓音喑哑地应了一声,双眸又几不可察地眯了眯,蔚蓝眸中漾开些许愉悦涟漪。

  他不由笑意更深,自家道侣也太好懂了。

  他的眼角眉梢也挂上欣喜,继续凝视着清宴软声喃喃:“道侣能化为威风大妖这种好事,竟然给我遇上了……”

  话音还未落,便见清宴如同被他的开心感染,又像觉得这句话有趣,终于眉间一松,笑意浮上唇角,锋利冷俊的面容顷刻变得温柔。

  两人笑着相视了几息,他的道侣不再给他絮絮叨叨的机会,扶着他的后脑,仰头贴上他的唇。

  无论和清宴有过多少次亲吻,每一次的柔软相贴,呼吸着对方的气息,都让他紧张心悸。

  此刻的触碰轻如羽毛拂过,对方像是对待珍贵易碎之物,他的唇被压着轻轻摩挲,温热气息又细心地照顾着唇角,然而还没深入,便离开了。

  又是这般浅尝辄止,夏歧红着脸,不满地轻轻贴着自家道侣的下唇,委屈开口:“……又只是这样吗?”

  清宴一顿,明白了怀中人在指责他近来的隔靴挠痒。

  在庇护所时,五年前伤害夏歧的事总令他悬着担忧的心,每次亲热都时刻带着触碰珍视易碎之物的克制。

  他对万物无欲无求,对夏歧却总怀着越索求越不够的贪心,他生怕爱.欲难忍,尚且不稳的妖力失控,再次伤害到自己的道侣。

  此时此刻,夏歧的温热气息如同拥紧着他的温暖舒适海水,将所有不安与纷杂思绪都与他隔离开来。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夏歧见清宴闻言微微一顿,便将他抱了起来,让他一改骑在对方腿上俯视的主动姿势。他被揽着双腿弯,重新放在清宴腿上,身形无端矮了一截,还窝进了温暖的怀抱中。

  他微讶抬头,清宴的吻便携着熟悉木香落了下来。

  他被严实揽在怀里,先是唇瓣被反复吮吸得微痒,又被轻捏着下颚被迫张口,惦记已久的温热柔软侵了进来,仔细品尝着,久久不愿离开。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至极,没有一点强硬和激烈,如同两人在互相安抚。

  他享够对方唇齿间的气息,唇舌也有稍微分离的时候,又忍不住红着脸软声唤他的道侣,时而是“柏澜”,时而是“殊琅”,回应他的,自然是更深的吻。

  夏歧陷在那双凝视着他的深邃眼眸里,徜徉着温柔占有的蔚蓝仿佛能令人逐渐溺入深海,又不想挣脱。

  他在潮湿的气息交错里心想,方才只想让自家道侣更亲密一点,却变成这般腻腻歪歪,清宴仿佛怎么索求也不够……

  而敏锐的道侣像是惩罚他分神,轻轻咬上他的耳垂摩挲。他敏感乏力地一缩,只能软声求饶。

  片刻后,清宴终于放过了他。

  两人都有所察觉,先前一直没有出现的魔气,此时都缓缓向大殿聚集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