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怡然用小毛巾擦了擦额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蒲怡然把毛巾放下,看见手机屏幕的时候手又一抖。

  那人又发一条消息过来。

  “向渝在你家?”

  蒲怡然的上半张脸被手机屏幕的亮光印的发亮,眼睛里全是青白色的光,她焦虑地咬了咬指腹,给对面回复了信息。

  “是的。”

  “哦”,那人像是毫不在意似的,仿佛提问这样一句话就是单纯在话家常,和问今天天气好不好并无二致。

  他继续道,“你舅舅又去银行了。”

  蒲怡然看见这行字,心一紧,“他又去了?”

  “什么叫做又”,对面发了个呲牙的笑脸,“你舅舅什么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吗?”

  蒲怡然在自己的手指上留下一个牙印,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客观反应就是没有再回复消息。

  那边倒是不急不忙的,“你舅舅是个吸血鬼啊,沈崇的爸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不往你舅舅脑门上扣一个聚众赌博的帽子,直接请他去牢里享几年清福?”

  蒲怡然皱紧细细的眉毛,手边的东西并不多,她把腿蜷起来,从书架里抽出几张的借条,上面都细细地标注了时间,日期和借款。

  这些东西全都是她自己写的,沈崇把钱给了出去,也没有想要回来的意愿,甚至单独给她开了个卡。

  向晨旭把腿交叠着放在一起,直接搭在玻璃桌子上,看对面没有消息,继续给蒲怡然发信息,“你真不会因为沈崇给了你钱,你就当乞丐一样感恩戴德地接住了?”

  郑丽景坐在客厅里,周围的佣人大气不敢喘一下,都神色紧张地在客厅里收拾东西。

  郑丽景端着佣人新泡的红茶,偏头漫不经心地问,“向珺今天在哪?”

  有个秘书一样的人站在一边,低头谨慎道,“今天没有回家,去向老爷子那边去了,听说在那边还闹了脾气,不过没走,今天晚上是在主宅休息的。”

  郑丽景抿了一口水,“那向渝呢?”

  “听老板的司机说,是让沈家的少爷给接走了。”

  “沈家的少爷?”,郑丽景一挑眉。

  “沈崇”,蒲怡然也不回复他了,向晨旭往后一仰,舒服地枕着沙发上的靠枕,喉结鼓动,暴露在炽白的灯光之下,“向渝小时候不经常跟他玩么,烂不都烂在一起吗?拿刀砍都砍不断。”

  郑丽景把茶杯放下了,看向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的向晨旭,“晨旭,你别记仇,向渝哪点有你好?别老给自己找不自在。而且向渝又没怎么惹你。”

  向晨旭嗤笑,“妈?你还在这守活寡呢,就担心起来向渝啦?向珺白月光的儿子是儿子,我就不是他儿子了吗?他那天拿手机砸我,向珺怎么不说让向渝体谅体谅我呢?我活的也挺累的。”

  “向晨旭!”郑丽景有些生气了,不知道该跟向晨旭说什么好,她这个儿子以前就有点骄纵,后来到了青春期愈发叛逆,说话不仅难听,什么也不听别人劝。

  “得”,向晨旭手一撑站了起来,也不看他妈,直接上楼,“您也不喜欢我,那我回房间。不说了。”

  “晨旭!”郑丽景喊他。

  向晨旭头也不回,手机颤动了一下,对面的人回复了消息,向晨旭捏着手机,看向聊天框的时候嘴上带着点嘲弄,“蠢。”

  郑丽景嘴唇都气的有些发抖,旁边的秘书安慰她,“夫人,别生气,少爷估计也只是看不顺眼,本质还是向着您的。”

  郑丽景看着深色的茶水,眼神有些颤。

  向晨旭对向渝的恶意不是一天之内积累而成的,□□岁的时候就厌烦地不行,就因为向渝跟沈崇这个孩子交好,晨旭这孩子不高兴了,直接把向渝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摔成了脑震荡。

  郑丽景对这个印象深刻,当时她绕着楼梯去找两个小孩,正巧看见向晨旭手一扬,向渝就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之后的一年,向渝都时常犯头痛的毛病,向珺还让医生帮忙看了好几次,但都没查出什么来。

  自此以后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直到向渝被他家里的人带出国。

  郑丽景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把孩子教成了这个样子,前一阵子还跟向渝在学校打架,直接驱逐到家里思过了。

  郑丽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人吩咐,“等会给我找一下晨旭班主任的电话,我跟她说两句。”

  向渝坐在沈崇的房间里,他刚洗完澡,整个人身上还是热腾腾的,连头发上都冒着热气,他坐在椅子上,一页一页翻动着剩余的照片。

  这些照片都拍的早了,连带着那张情侣证,都有些失真,向渝擦了一下脖子上落下来的水珠,拿着手机拍了几张,存在相册里。

  沈崇站在他后面,把毛巾挂在了向渝的脖子上。

  向渝只感觉到一阵湿润的气息从背后袭来,他转着椅子往左边一偏,正巧抵着沈崇的胳膊,看向了他的侧脸。

  “你洗澡挺快。”

  向渝哈哈了几下,把相册合上了,“这些全是你母亲拍的?”

  沈崇偏着头,头发垂落下来,正好能看见挺直的鼻梁,还有玉石一样澄澈的眼睛。

  向渝还记得照片上的那个金发大波浪的姑娘,上面看着挺年轻,怎么也不像一个孩子的妈妈,向渝一开始还以为是沈家的专用摄影师来着。

  沈崇的手臂正好架在椅背上空,他低头看向向渝略带拘谨的神情,回答了一声。

  “嗯”,沈崇确认道,“全都是她拍的。”

  向渝把那张情侣证明书捏起来,上面的字依旧工整漂亮,好奇地问了一句,“那这个呢?找人写的?”

  沈崇收回了看着向渝面庞的视线,看了看泛黄的纸张,点了点头,“也是她写的。”

  “真的假的...”,向渝难以置信道,“你妈妈的字还挺好看。”

  沈崇压低身体,把向渝整个人都笼罩起来,他重新把相册翻开,从上面扫了几眼,费唇舌给向渝解释,“她特意练过字,还请人教过。”

  向渝哦了一下,两个人处在书桌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突然又没有语言了。

  沈崇收着胳膊,让向渝挺不自在的,他那股兴奋劲儿一股过去,似乎审视他俩这段感情,只剩下了不知所措和尴尬。

  向渝往旁边略微闪了一下,想起来傍晚看见蒲怡然的事情,好歹找了个话题,不至于让两个人僵着。

  “蒲怡然”,向渝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想要引起沈崇的注意,“你妹妹,脖子上有一块青色的印子你知道不知道?”

  向渝皱着眉,“她上次脸旁边就有一个,上次直接到脖子上了。”

  不过向渝这话还没说完,芳姐又敲门了,把向渝的一肚子话又堵进了喉咙里。

  向渝忘了自己的下一句要讲啥,只偏头看向门边,沈崇也直起腰来,问了一句,“芳姐?”

  芳姐探头看了看房间,看见向渝和沈崇和和睦睦地站在书桌旁边,舒了一口气,她原本还害怕他俩反复无常地翻脸,这会看起来还算正常。

  芳姐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向着沈崇问,“少爷,你养的那猫,你今天看见了吗?我找了好几个它常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是不是在你的房间里?”

  沈崇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很安静,并没有小猫细弱的叫声,向渝也跟着站起来,四处走动,拉了拉垂下来的床单,想看一看床底下有没有。

  结果就是床底下很干净,连根小猫的毛发都没有。

  三个人跟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圈,一无所获,芳姐挺失望地出了门,向渝拉了拉脖子上的毛巾,握进了手心里,也想跟着一起出去。

  沈崇一扯向渝的手,又把向渝拉住了。

  门轻轻地合拢着,从门缝里透出一抹不同于屋内柔光颜色的灯光,向渝仰着头看向沈崇,睫毛轻轻颤抖。

  “现在就走吗?”沈崇问他。

  “回去睡觉”,向渝把毛巾塞进沈崇的手里,“我今天困了。”

  实际上,他并不是多困,就是突然和沈崇有这么亲密的关系,让他有点不适应。

  原本他的想法就是试一试,但他没想到这个具体操作下来,不仅是试一试的问题。

  沈崇看着向渝略带闪躲和狼狈的脸,没有强迫他,把手松开了,顺便把向渝递过来的毛巾抓住。

  “回去吹头发”,沈崇只讲了这么一句,“小心感冒。”

  “嗯。”

  向渝一回到房间,就往床上一躺,手脚摊开睡在被子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头顶的灯。

  房间每天都有人清扫,连床单也有人换,向渝把腿垂着,觉得自己这一天跟做梦一样,连做梦都没有他这么波澜起伏。

  向渝刚想翻个身子,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抓,向渝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把腿抬了起来。

  拿东西也悚然一惊,往后一撤,后来觉得安全了,又冒出头来,想伸爪子去抓落下来的床单。

  “你原来在这里。”

  向渝吁了口气,他灵异事件新闻看多了,还以为是鬼手什么东西,向渝从床上下来,想把小猫掏出来,结果小猫一躲,又直接藏到最里面了。

  向渝看抓不出来,只好探身往床底下翻,试图把小猫拽出来。

  沈崇后来进来的时候,就是看见向渝一半身子在外面,一半身子在床底下,他看了看向渝露出来的半截腰,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于是帮他拉了拉衣服。

  向渝刚抓住小猫,只觉得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腰侧,把他整个人都给拍的一颤,他从床底下伸出手来,把那作乱的爪子握住。

  沈崇反握了一下向渝的手,声音淡淡的,“出来,别老钻床底下。”

  那小猫张牙舞爪地在他手掌心挣扎,向渝一偏过脸,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他的不远处就是一只尸体都冰凉了的死老鼠,向渝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