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交流会举办的日子。

  交流会连续举办两天,而阮时青的演讲则安排在第二天。不过他对交流会充满好奇,所以第一天也会过去。

  他收拾好资料,带上邀请函,给住在对面的霍桑先生发了短讯,询问对方是否准备出门了。

  入住酒店快有小一个月了,和住对门的霍桑先生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数次偶遇交谈之后,阮时青便和对方交换了通讯号。

  对方很快回复了消息,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门。

  阮时青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这次交流会,自然不方便带着幼崽们过去,阮时青安抚了一番眼巴巴的小崽们,才狠心出了门。

  走廊里,加兰已经提前等着了。

  看着从门缝隙探头往外看的小龙崽,他忍不住笑起来:“阮先生独自出趟门不容易。”

  阮时青回头看一眼,果然就看到了门缝里探出来的小脑袋。

  “交流会四点半就结束了,等我回来,带你们去吃晚饭。”阮时青神色无奈。

  被留在酒店的小崽们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和他挥手道别。

  加兰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的幼崽,和他并肩往电梯方向走,不动声色道:“阮先生将幼崽教导得真好。据我所知,不论是龙族、九尾狐族还是人鱼族,幼崽的脾气可都算不上好。像您家里这么乖巧的,反而少见。”

  他说得倒也不算夸张。

  四大古族的幼崽,自出生就比旁人更尊贵一些。族中千娇百宠地娇养长大,脾气自然也就差一些,有时候就算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的高傲却绝不会少。

  但阮时青养得这几只幼崽,却各个都乖巧懂事又贴心。虽然也会撒娇使坏,却都不会过线,教养非常好。

  阮时青笑:“他们小时候吃过苦,自然也比其他幼崽更懂事一些。”

  回想起从前,阮时青也有些感慨,除了意外在家里破壳的小龙崽,其他小崽都曾在外吃过不少苦头。刚到家里时,也是小心翼翼的。时候长了之后,才逐渐放开,学会了撒娇。

  加兰适时地露出好奇和惊讶的表情:“四大古族的幼崽,都是再珍贵不过的,怎么会吃苦头?”

  “他们都是在外流浪时,被我收养的。”阮时青粗略提了一句,却没有多说。

  加兰观察他的表情,见状也不再多问,只继续笑着和他聊起了别的话题。

  两人准时抵达会场,验过邀请函之后,便进入会场内部。

  会场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正经开展学术会议的区域,明天阮时青演讲时,便是在这里;另一边则是供给学者们随意交谈休息的休息区,里面布置了舒适的沙发,酒水饮料,以及最新的科技资讯。

  两人进入休息区时,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学者,他们三三两两地在休息区交谈着,气氛非常热烈。正式会议要到上午十一点才开始,两人先找了个座位坐下,就听见旁边的学者正在谈论反物质。

  现实里学者们的争论,似乎和全息网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大部分人对反物质的存在以及应用存在质疑态度,还有些极端些的,则直接否认了反物质的存在,认为论文的作者是为了博眼球,沽名钓誉。

  “据我打听来的消息,那位作者的年纪似乎不大,还不到二十岁。”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听他同伴的称呼,似乎叫哈里逊。他体型矮胖,一双眼睛被面部脂肪挤得眯了起来,让他看起来有些过分的油滑和精明。

  “反物质这玩意儿都多少年了,要是有,早就被人发现了,还能轮到这么个黄毛小子?”哈里逊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年轻机械师,真是越来越不浮躁,沉不下心好好做研究,整天只想着搞些花架子扬名。”

  另一人附和道:“我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这次协会会请他,也是为了接他的名头,扩大交流会的影响力。不管这篇论文是真是假,至少借着他的名头,吸引了不少从前不参加交流会的能人,总算也是对协会有些用处的。”

  “他也是胆子大,交流会里卧虎藏龙,他要是明天真敢露面,恐怕要下不来台。”

  周围其他人闻言,纷纷发出哂笑,似乎已经料定这位作者肯定会出丑了。

  加兰将这一切听在耳中,隐晦地打量了一番对方的神色。

  阮时青端着一杯鸡尾酒,面不改色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怒意,仿佛被嘲笑的人并不是他。

  要不是他事先已经知道对方就是那篇引起了轰动的反物质论文的作者,恐怕也真要被他蒙骗过去了。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宠辱不惊的定力,加兰又对他另眼相看几分。

  略坐了一会儿,阮时青就接到了戴斯的通讯,询问他是否抵达会场了。

  “霍桑先生,我还有个朋友也来了,我去接他,你稍坐一会儿。”阮时青放下酒杯,对加兰道。

  加兰颔首,就看见他大步往会场入口去。

  片刻之后,对方便领了金色卷发的年轻人过来,加兰看到对方时,挑了挑眉。

  “霍桑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戴斯。”阮时青给两人分别做了介绍:“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朋友,霍桑。”

  “阮大师的朋友,想必也是大师。”戴斯满脸兴奋地握住加兰的手晃了晃,笑容看起来憨厚直爽,和那些见到机械大师的普通机械师没什么两样。

  但加兰却知道,他的导师乃是锡金大学的荣誉教授,机械师协会前任会长,克莱·戈尔。

  他与克莱·戈尔打过几次交道,自然也见过戴斯,他是克莱·戈尔最喜爱的关门小弟子,不论项目大小,几乎是亲力亲为地带着,外面甚至有人怀疑戴斯是克莱的私生子。

  没想到阮时青竟然和戴斯是朋友。

  来自偏远行星的霍桑当然不可能认识戴斯,于是加兰也只是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和戴斯打过招呼,便重新落座。

  反倒是先前高谈阔论的哈里逊等人,在看到戴斯时眼睛一亮,热情地端着酒杯围了上来。

  “戴斯先生,没想到您也来了。”哈里逊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扫过对方身后,知他是独自前来,用仿佛非常熟稔的语气道:“许久不见,替我向克莱先生问好。”

  戴斯蹙眉看向他,不解道:“您是……?我似乎没有在老师的宴会中见过您。”

  一般托他向老师问好的,都是老师关系非常亲近的朋友。

  他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因为老师终生未婚,而他的父亲又和老师沾亲带故,所以老师私底下一直将他当做继承人在培养。在学业上严格要求的同时,也会带他出席各种大大小小的场合,用自己的人脉为他铺路。

  在他印象里,可没有这号人物。

  他素来心直口快,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

  哈里逊神色微僵。

  他本来只是想趁机攀攀关系,在其他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和克莱教授的“熟稔”,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了,却没想到这回戴斯如此不给面子。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圆其说道:“您可能忘记我了,之前在劳伦斯公爵的晚宴时,我们见过的,我还和克莱教授聊了许久,彼此引为知己。”

  这当然是假话,实际上他只不过在宴会上远远地看见过克莱和其他人交谈。

  生怕戴斯又说出诸如“我怎么不记得老师和你相谈甚欢”的锥心之语,他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立即转移了话题:“这二位也是戴斯先生的朋友?”

  他打量着阮时青,毫不吝啬夸奖的语句:“果真是一表人才。”

  戴斯现在整个就是阮时青的彩虹屁精,听见他夸奖自己的偶像,立刻笑容满面地附和道:“您果然有眼光,阮大师可能是整个机械师协会里,最年轻的机械大师了,要不是之前我跟着老师出差了,早就将他引荐给了老师。”

  哈里逊本来只是随口恭维一句,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竟然已经是机械大师了,恭维的语气顿时更加热情了一些:“果真是少年出英才,难怪我第一眼看到阮大师,就觉得气度不凡。”

  阮时青看着他谄媚的神情,眉头微挑,不知道等他知道自己就是那篇论文的作者时,会是什么表情。

  看来这交流会里,有能人隐士,但也少不了这样见风使舵的蝇营狗苟之辈。

  三人闲聊片刻,就到了正式会议的时间。

  阮时青自然和戴斯、霍桑坐在一起,哈里逊也厚着脸皮,坐在了戴斯旁边。

  他似乎已经摸清了戴斯的喜好,三不五时就要提及阮时青,然后顺着戴斯的话语再夸奖上一番,直到有人上去演讲了,众人都安心听着,他才终于安静了。

  一轮又一轮的演讲结束,每一轮演讲结束之后,坐在下方的学者们都会争相提问,甚至还会展开现场辩论,学术氛围倒是相当浓厚。

  阮时青将有用的、感兴趣的点都认真记录下来,偶尔也会提几个问题。

  等一天的交流会结束时,他感觉受益匪浅。

  其实他还有很多东西想要和戴斯霍桑探讨一番,不过惦记着家里眼巴巴等待的小崽们,就先回了酒店。

  只和两人约好了第二天交流会早些见面,届时再讨论。

  因着约定的缘故,第二天霍桑早早就来敲门。

  阮时青今天要演讲,不仅带上了资料,还带上了实验设备和少量反物质。

  霍桑看见他的东西时,神色惊讶:“你这是……?”

  阮时青笑了笑:“演讲需要。”

  两人到了会场,戴斯已经提前到了,意外的是哈里逊竟然也在。

  看见阮时青二人后,他殷勤地上前帮忙接过他的手里东西,似乎打定主意要赖在他们身边了。

  阮时青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也没有拒绝。

  反正等会尴尬的不是他。

  戴斯倒是没有注意哈里逊的谄媚,一脸好奇道:“等会就能见到那位反物质论文的作者了,老师今天本来也准备过来的,但实在抽不出时间,还特意交代我将视频影像传回去呢。”

  听他如此推崇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作者,哈里逊忍不住插话道:“那位作者年纪也不大,估计大学都没毕业,能研究出个什么来?克莱教授也太把这些博眼球的花架子当回事了。”

  戴斯闻言皱起眉,略微不快道:“我和老师都看过论文,内容言之有物,实验数据也非常缜密。”

  见他不快,哈里逊这才讪讪闭了嘴。却还是不服气地嘀咕道:“又没有亲眼看见,说不定是他编得好呢。”

  一行人在休息区交谈,到了上午十点左右,便有工作人员朝他们方向走来,神色尊敬:“阮先生,等会儿的演讲,需要您提前过去沟通一下流程,我们特意为您预留了五个小时的时间。”

  戴斯惊诧:“五个小时?”

  他知道阮时青今天有演讲,却不知道会有这么长的时间。一般演讲也就是一到两个小时。

  “是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回应道:“阮先生的反物质论文受到了大量关注,在场学者也有不少是冲着阮先生而来,为了保证交流顺畅,我们预留了至少五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时间不够,随时可以再往后延。”

  戴斯缓缓张大嘴。

  而坐在他身边的哈里逊,屁股底下仿佛长了刺,脸庞涨红,一双小眼睛已经不敢再看阮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