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奚终于迁居了。

  新宅敞亮宽阔, 舒适宜人,两人同住一起, 无人打扰。

  陈川谷亦不愿居于容宅, 便厚着脸皮同住进来。但入住之后, 他倒也安静,无事从不打搅二人。

  新宅建有一间研究室, 为容奚专门研究之所。

  上回参观一次工坊,这次容奚又令崔峰领众学子入研究室, 观察显微镜下叶片表皮。

  学子乖乖在门外列队,依次入内观察,看完之后,皆觉不可思议。

  此番冲击不小, 完全超出众人想象, 一轮过后,众学子俱神思恍然。

  陈川谷正研究药方,听闻此处动静, 心生好奇,遂奔来凑热闹。

  见台面上显微镜奇特,不由凑近一瞧,眼前豁然出现一些怪异之物, 密密麻麻,瞧着并不美观, 却相当神奇。

  好半晌,他方找回声音:“大郎, 这到底是何物?”

  容奚见他心生兴趣,便又撕取一块表皮,笑道:“就是此物。”

  陈川谷不敢置信。

  “大郎,此镜莫非能变幻模样?”

  容奚摇首笑道:“你应从肆之处知晓望远镜之能,”见陈川谷颔首,他继续道,“此物为显微镜,可见到极为细微之物。”

  陈川谷恍然一瞬,“我再瞧瞧。”

  言罢,继续凑近看个彻底。

  自此,陈川谷常来借用显微镜,然容奚缺乏许多溶液与器皿,一些实验依旧无法尝试,只能慢慢等待。

  日沉西山,秦恪乘马而归。

  “顺王来信。”

  容奚闻言,颇有几分惊奇。顺王此人,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两人挨近一同看信。

  信不长,容奚几息看完后,忍俊不禁。

  “若信中所言为真,你是否答应?”

  秦恪淡淡一笑,“顺王素来好战,却困居于冀州,此番心绪倒也真心实意。”

  “只是未料,他那门客竟是异族之人。”容奚感慨一声。

  信中言明,那门客是为复仇而来。

  大魏疆域辽阔,并非一直安定无事。经历无数次征战、融合、分裂、再融合后,大魏一统天下。

  建朝后,一些边陲小族常有异动,魏军数次前去镇压,有伤亡在所难免。

  那门客亲族,在与魏军争执时被杀死。他满心仇恨,隐姓埋名投入顺王麾下,伺机挑动顺王谋反之心,令魏人自相残杀。

  顺王本就好战,只想痛痛快快打一场,原书中确实被其挑动肝火,向朝廷宣战,最终饮鸩而亡。

  下场并不算好。

  容奚心中唏嘘,顺王这员虎将,若是能得重用,于朝廷而言并非坏事,然皇帝不愿放出这只猛虎。

  “你此前密奏,圣上是否回应?”

  秦恪摇首道:“圣上有其考量。”

  帝王之心不可揣测,如今的皇帝,已非此前借宿容宅的陈二郎。

  容奚深有所感,忽道:“你可知大魏之外,尚存更为广阔之地?”

  “我知。”秦恪笑道,“大魏之外有北戎,北戎之外另有疆土,金吉利从何而来,我等依旧不知。”

  提及金吉利,容奚眸光一亮,“顺王好战,然圣上不愿令其与北戎交锋,若继续困囚下去,恐生大祸。吉利先前言及,他欲借火器返回家乡夺取王位,不如……”

  “借顺王之力?”秦恪明白其意。

  顺王喜爱冒险,若让他远渡重洋,去往异国征战,定比龟缩冀州强百倍。

  “只是火器乃我朝机密,轻易不可外传,”秦恪蹙眉道,“圣上或许不会同意。”

  容奚轻叹一声,“魏国虽地大物博,但山外有山,魏国之外异域国度不知凡几,假以时日其逐渐壮大,扬帆而来,杀我等一个措手不及,届时该如何?”

  他不知秦恪能理解几分,只是表心中遗憾而已。

  秦恪却凝神沉思半晌,后低声问道:“你所言之事,当真会发生?”

  “居安思危而已。”容奚淡淡一笑,“你信我?”

  “为何不信?”秦恪理所当然道,“金吉利尚且能孤身至此,若军队训练有素,扬帆而来亦不算难事。”

  且与容奚相处日久,秦恪知他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大魏水军战力尚且弱势,更何况海军?广袤大洋神秘不可测,稍有不慎便葬身鱼腹。

  虽发生数次海寇袭岸之事,可朝廷并未放于心上。

  “吉利擅游水,能造船,他漂洋过海而来,并未被海上风暴吞噬,可见其技艺不凡,若用火器与他交易航海之术,你以为如何?”

  秦恪闻言,沉思片刻后问:“你授其鱼,却让他回报捕鱼之术,他当真会应?”

  “若顺王殿下愿同他渡海征战,何愁学不会捕鱼之法?”

  同理,容奚予金吉利火器,金吉利亦可带回研究,双方交易相对公平。

  秦恪笑赞:“此法可行,唯看圣上是否愿意放虎入海。”

  “圣上乃明君,自知其中利弊。”容奚肯定道,“异族之人意图利用顺王搅动风雨,圣上定不愿再见到此番局面。”

  且深海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依皇帝心思,这许是最佳选择。

  恰巧这时,金吉利前来。

  “吉利,你寻我何事?”容奚伸手示意其坐下。

  金吉利依言坐下,碧眸浮现不舍,“大郎,我思虑良久,决定返回故土,夺回王位。”

  他乃王子,肩负使命与希冀,若当真在大魏安享余生,定会留下遗憾。

  “你只身回国?”容奚不由问道,“若我是你叔父,定早已铲除异己,你若此时回去,岂非孤身无助?”

  金吉利笑道:“我来此,正是为借兵。”他忽看向秦恪,“大魏士卒战力不俗,我早有耳闻,若贵国能助我夺回王座,我定会重金酬谢。”

  秦恪淡淡道:“大魏北有强敌,尚且自顾不暇,谈何借兵?”

  两人对视片刻,金吉利微觉苦涩,此结果他早有预料。

  海上风险甚大,魏国完全不必趟此浑水。

  他正欲离开另谋他法,却听容奚问:“重金酬谢?如何酬谢?我先前问你,贵国是否有珍奇之物可互易,你尚未回答我。”

  金吉利无奈摇首,“除珍宝外,我实在不知有何稀奇之物,且大魏奇珍异宝不知凡几,应瞧不上那些。”

  他此言皆为肺腑,否则早早便会来寻容奚。

  容奚忽道:“吉利,我一直相当佩服你,你一人跨越未知海域,漂流至此,若说是侥幸,恕我不敢相信。”

  “大郎此话何意?”金吉利疑惑问,“莫非是怀疑我?”

  “并非怀疑,”容奚笑道,“你造船之才,渡海之能,皆珍贵不凡。”

  金吉利怔愣一瞬,倏然笑道,“大郎愿意用火器与我交易?”

  “此乃我之拙见,做不得主。”容奚无奈笑道。

  涉及国之重器,他不能妄言。

  金吉利遂看向秦恪。

  秦恪似并不热衷,“造船渡海之术,于魏国并非必需,然火器之威力,于你而言或成制胜之关键。”

  “且你并无兵力,仅凭几支火器,并不能撼动王座,即便朝廷借兵予你,士卒尚未抵达贵国,恐已被风暴吞噬,得不偿失。”

  他所言非虚,金吉利明白,只是不试试如何甘心?

  “恕我直言,贵国海上战力几近于无,若非海寇无法汹涌而来,贵国海岸或许已被踏平,”金吉利丝毫不留情,“如今尚可抵御,然一旦海寇壮大,贵国是否有一战之力?”

  他所言,与容奚方才担忧不谋而合。

  秦恪垂眸作沉思状,半晌方道:“此事我会禀明圣上,借兵与否非我能左右。”

  如此已算仁至义尽,金吉利心满意足,行礼道谢。

  他离开后,容奚好奇问:“你当真要禀明圣上?”

  秦恪笑道:“圣上心存宏志,欲造昌明盛世,若能与彼岸异国建立邦交,可弘扬大魏之风范,何乐而不为?”

  不仅仅如此。

  海寇缠人,边海百姓常受其骚扰侵袭,朝廷曾派兵前去剿寇,然士卒水性不佳,海寇却来去自如,狡猾至极,难以剿灭。

  若是大魏海上战力不俗,定不会这般憋屈。

  容奚闻言笑道:“如此倒是两全其美。”

  两人细聊片刻,容奚忽道:“顺王是否擅游水?”

  若顺王惧水,那还如何乘船出海征战?

  “游水而已,即便他不会,为能出海征战,定会迅速学成。”秦恪调侃一句。

  转眼八月至,金桂飘香,田野间溢满丰收喜悦。

  苞米此时也已成熟,容奚自留一些苞米,其余皆运至锦食轩。

  他选取二十支苞米,吩咐刘和蒸熟,其余皆留作种子。

  苞米尚在蒸笼时,便已香飘半里。

  刘子实正添柴加火,整个人沉浸于甜香之中,努力咽下涎水。

  不仅仅是他,就连容连也无心读书,馋虫涌动。

  此味不曾嗅过,可一旦出现,便俘获人心。

  当晚,人手半支苞米,俱啃得干干净净,却丝毫不觉满足。

  就连容维敬,也因苞米香甜之味,神色舒畅许多。

  何氏掰下苞米粒,送入他口中,他缓缓咀嚼,只觉甜到心里。

  经陈川谷医治后,容维敬双腿虽无法动弹,口齿却清晰不少,亦可缓慢咀嚼食物。

  “此物从何而来?甚是美味。”

  他如今吃食皆在主院中,从不去正堂,只因见到容奚几人,病情许会加重。

  何氏不知是否该提及容奚,面上有几分犹疑。

  “为何不回答?”容维敬恼问。

  何氏柔柔一笑,道:“此物名为苞米,乃大郎所种。”

  容维敬忽停下咀嚼,垂首沉默半晌,就在何氏忧其恼怒之际,他竟咽下苞米,问:“苞米亩产如何?”

  何氏笑答:“听闻不错。如今镇上百姓俱感激大郎,大郎提出分渠之法,制出磷肥,今年濛山县大丰收,沈明府赞扬大郎功绩……”

  “行了,”容维敬皱眉斥道,“苞米。”

  他示意何氏继续喂食。

  何氏遂不再多言,专心喂其苞米粒。

  当濛山县粮产上报朝廷后,户部官员皆惊讶无比。

  虽濛山县粮产总量不算多,但与其往年相比已超出数倍,与同等县城相比,濛山简直如一匹黑马,遥遥领先。

  其粮产堪比数县之和。

  当初沈谊上书朝廷,表修建沟渠时,户部因秦恪护持濛山县,遂决定拨款。

  未料,一小小县城,竟当真出人意料。

  莫非那分渠之法当真成效卓著?

  然有人提出质疑,言濛山县令谎报粮产。濛山多丘陵山峦,沃土并不多,粮产如何能突然提升?

  沈谊任期将至,虚报粮产可为其履历添墨加彩,届时更易升迁。

  此番阴谋论浇灭户部尚书心中灼热,他思虑良久,遂遣人秘密前往濛山县,查明真相。

  沈谊尚不知朝廷动静,他正诧异看向容奚。

  “少卿之意,是为修建道路?”

  修路非小事,沈谊并不敢随意应答。

  “沈明府应知,如今濛山不比从前,军器监建于此地,濛山成战略要地,”他缓缓笑道,“他日遭受敌袭,军器因路途不畅难以送出,届时贻误军机该如何?”

  濛山县道路坑洼不平,若逢雨日,路面泥泞不堪,车马常深陷其中,大大降低运输效率。

  沈谊心中一惊,他小心看向一旁秦恪,见秦恪听从容奚之言,遂道:“修路颇耗人力财力,县中财政不足,下官有心无力啊。”

  “今年县中丰收,县中应有余钱罢?”容奚慢条斯理道,“且农闲将至,百姓无事可做,不妨雇佣百姓做工,届时百姓可得工钱,道路亦可成。”

  他见沈谊还欲反驳,继续道:“至于财物,县中诸多富商大户,若人人皆捐献一些,何愁财物紧缺?”

  “容少卿所言极是,然富商大户如何愿意捐献财物?”

  容奚笑道:“此事交予我,沈明府莫非不愿政绩上再添上一笔?”

  修路乃造福百姓之事,且可惠及后代,此番功绩沈谊自然想要。

  “得郡王与少卿作保,下官焉有拒绝之理?”沈谊笑呵呵道。

  若再不同意修路,岂非不知好歹?

  事已敲定,容奚与秦恪离开县衙,往锦食轩而去。

  方踏入锦食轩,两人便闻苞米香甜之味。

  苞米如今稀缺,卖价昂贵,唯极少数富裕之人,才愿意买一小截品尝。

  一来是品尝苞米之美味,二来是享受他人艳羡目光。

  两人入后堂,见到段长锦。

  段长锦正欲行礼,却被容奚拦下,“文秀兄不必见外,今日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大郎让我不见外,自己却见外了,”段长锦邀二人入坐,笑道,“大郎请讲。”

  容奚笑道:“锦食轩如今生意兴隆,人来人往,食客多富户,我需你助我宣扬一件事。”

  段长锦闻言,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不过数日,濛山众人皆知,容氏大郎欲捐献百贯钱,供官府修建道路,届时其姓名将会被铭刻功德碑上,流传后世。

  此消息一出,县中富户皆有些坐不住。

  世上名利诱人,富商已得巨利,如今不过图名。功德碑矗立不倒,姓名便会供后人瞻仰,此等好事如何能错过?

  有富商通过门路,从衙门胥吏口中得知,确有修路一事,且容大郎所捐银钱,已运至县衙,皂隶正在清点。

  众富户心想:容氏大郎城府当真不浅,若功德碑上唯他一人姓名,其所受荣誉定成倍增加。

  不可,自己也要分碗羹汤!

  于是,众富户俱往县衙,表明捐献意图。

  沈谊表面淡定,心中已乐开了花。筹款之事轻易完成,他对容奚愈发佩服。

  此时此刻,户部“密探”抵达濛山。

  几人并未去往县衙,而是于各镇走访。其间所见所闻,皆为丰收喜悦。

  沈谊断不可能令全县百姓作伪证,故濛山丰收应为实事。

  “密探”笑问农夫:“早就听闻濛山人杰地灵,今日见闻,果然不同寻常,不知您今年亩产几何?”

  农夫龇牙笑着比了个数。

  户部官吏心中震惊,“当真?为何今年会丰收?”

  农夫憨厚答道:“多亏了容郎君哩!”

  言罢,将自己所知之事,悉数告知几位户部官员,几人听罢,心中如翻江倒海,激动非常。

  几人附和赞扬几句,农夫笑容更盛,“沈明府也是好官哩!”

  他又告知几人修路一事,几人对沈谊好感愈发厚重。

  好官!的确是好官!

  几人已无需去往县衙,其实甫一踏入濛山地界,他等已感受到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此乃盛世之景,昌明之象啊!

  几人不再多留,往盛京疾驰而去。

  户部尚书知晓后,不由兴奋至极,此般喜事,定能令圣上龙颜大悦。

  他仔细斟酌奏章,翌日早朝时,他向皇帝一一禀明。皇帝果然大喜,大赞沈谊治理濛山有方,亦称赞容奚分渠制肥之功。

  能得皇帝亲口称赞,沈谊觉得这辈子已经值了。

  他享受赞誉之际,对为官之道越生感触,心中观念逐渐转变。

  先前他是被动造福百姓,若非惧怕秦恪、容奚,一些事他并不会轻易应答。

  而如今,百姓赞他为青天,圣上于文武百官前赞赏他,他胸中猛然迸发一股意气。

  为天下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积极投身于修路一事中,极具热情。

  他甚至已不愿升迁,他想亲眼见证濛山百姓富足欣悦。

  修路之事如火如荼,军器监工坊亦不曾停歇。

  是日,秦恪携容奚至一旷野处。

  “你为何带我来此地?”容奚疑惑问。

  此处人迹罕至,荒凉无烟。

  秦恪柔声笑道:“你瞧。”

  他话音刚落,容奚便见一列甲兵突兀现于眼前。

  甲兵近百人,步伐整齐有力,手中俱持火铳。

  “神机营?”容奚惊喜问道。

  秦恪笑答:“已训练数月,今日请你来验收成果。”

  言罢,他唤来营正。

  营正乃秦恪麾下悍将,当初挑选将士入神机营时,营正毛遂自荐,秦恪令其尝试火铳,见其颇有几分天赋,遂允他入营。

  神机营训练时,他最为出色,秦恪便令其担任营正一职。

  “末将参见郡王,见过容少卿。”

  秦恪颔首,“今日由你指挥,莫让容少卿笑话。”

  营正领命而去。

  容奚兴致大起,与秦恪一同观看异世“军演”。

  秦恪不愧为大魏战神,经由他训练后,神机营不仅火器威力巨大,且阵型灵活多变,战术极为诡谲。

  “厉害!”容奚双眸发亮。

  得他赞扬,秦恪心情甚悦,他虽不及澜之才华绝世,却可令澜之所造器物发挥出最大效用,不叫澜之失望。

  耳边皆是震天响声,秦恪心中却一片安宁。

  能得澜之认可,是他之幸。

  一番“军演”之后,容奚只觉满心澎湃,他情不自禁拥住秦恪,心中仿若烟花阵阵绽放。

  “秦肆之,你甚好!”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秦恪回拥他,低柔道:“只为不负澜之所托。”

  他懂容奚,他知容奚心中所想,遂他竭尽全力建神机营,除增强大魏军力外,亦是为证明容奚之能。

  火铳之威,皆因容大郎而起。

  容奚成就感全然溢满,回宅后,心绪依旧激动非常,竟主动攀上秦恪肩颈,与他深吻在一起。

  兴奋之情猛然爆发,唯经亲吻方能平息。

  他这般热情,竟让秦恪有些招架不住,待停歇之时,两人皆发髻散乱,衣襟大敞。

  一抹莹白肌肤落入秦恪眼帘,他心头一跳,某处硬得发疼,连忙移开目光。

  容奚躺于榻上重重喘息几声,忽笑道:“秦肆之,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秦恪疑惑问。

  容奚声音极低哑,“四个月,当真漫长。”

  他此时眼尾绯红,眸中水光盈盈,墨发铺陈枕上,映衬其肌肤愈发白皙莹润。

  唇红齿白,秀色可餐。

  秦恪脑中“嗡”地一声炸开,胸膛起伏不定,他灼热凝视容奚半晌,又俯身狠狠亲吻一通。

  四个月后,便是容奚生辰。

  当真是……漫长极了。

  须臾,两人平息情绪,穿戴整齐,恰逢容连与梁司文来寻。

  容奚唇瓣尚有几分红肿,容连见到,面上蓦地一热,心中有些尴尬。

  “二弟,寻我何事?”容奚倒是洒脱自在。

  容连顿暗骂自己少见多怪,后清朗一笑,道:“秋闱将至,我欲前往青州府参加科考。”

  容奚近日事务繁忙,竟遗忘此事,心中略愧疚,道:“盘缠是否足够?若不足,尽管寻刘翁支取。”

  “盘缠足够,”容连忙摇首,“阿兄不必担忧,弟今日来是向你辞行,阿兄公务繁忙,若明日再来辞行,恐不见阿兄身影。”

  他后半句显然是在调侃。

  容奚笑道:“途中一切小心。”

  秦恪看向梁司文:“你陪他一起?”

  少年坚定颔首,容连一人去赶考,他不放心。他不仅要陪他去乡试,日后还要陪他入京参加会试。

  “定要谨慎行事。”秦恪冷硬嘱咐道。

  容奚瞅他一眼,而后温和鼓励道:“二弟才华不俗,定能得中。”

  四人闲聊片刻,容连与梁司文方离开。

  翌日,容连与梁司文乘车离宅。

  容奚目送两人远去,回身便见秦恪沉默守在背后,心中极安定柔软,他弯眸笑道:“随我来,我带你去瞧白叠子。”

  秋冬之季,为白叠子收获时节。

  他已让张志采摘许多,经晾晒后装入麻袋中,只待他来收取。

  满室白叠子,令容奚心情甚慰。

  “冬日将至,可用白叠子做棉袄与被褥,到时便不惧寒冷。”

  容奚笑容灿烂,秦恪心跳微快,不由俯身吻住他。

  两人浅尝辄止便歇。

  “若得棉袄被褥,送些往盛京如何?”容奚道,“侯府一份,宫中两份。”

  “依你。”秦恪并无异议。

  容奚尚存几分遗憾,如今并无棉纺织技术,他不擅此道,除棉袄与棉被外,其余棉纺织物,他不知如何做出。

  不过,待日后棉种植得以推广,民间定能人辈出。

  熟能生巧,容宅曾制八件棉袄,如今再次裁制,进展极快。

  共得数十件棉袄与棉被。

  容奚与秦恪挑选三份,令人送往盛京。

  盛京长信侯府。

  明颐公主得棉袄与棉被后,被其柔软暖和震惊,霎时便喜欢上。

  她睨一眼长信侯,问:“信上怎么说?”

  长信侯哈哈笑道:“此物名为白叠子,是从西域传入,大郎得种后,亲自培植秧苗,如今收获许多,此物轻巧御寒,效用极佳。”

  “宫中是否送了?”

  长信侯颔首,“那是自然。”

  皇宫中,皇帝与太后伸手触及棉被,心中甚喜。

  盛京冬日气候极寒,太后甚是惧寒,每每冬日皆痛苦非常。

  如今得棉袄棉被,如何不喜?

  “容大郎当真是……”太后感慨一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赞誉。

  皇帝笑道:“除白叠子外,土豆、苞米亦为他率先种植。”

  两物于大魏风靡后,自然有人将其作为贡品,送入宫中。

  皇帝与太后亦品尝其鲜美。

  “当真是位佳郎,”太后愈发喜爱,遂道,“哀家曾问他可曾婚配,他言未曾婚配。他生母早逝,亲父又……无人替他张罗婚事,可怜见的。”

  皇帝知其意,笑道:“阿娘是想亲自为他挑选小娘子?”

  “哀家的确想替他选个贤惠娘子,”太后摇首叹道,“可这份差事,已被你明颐姑姑抢去了。”

  皇帝忍俊不禁,阿娘与姑姑当真是热衷替人做媒。

  “大郎与秦表兄关系甚密,明颐姑姑替他做媒,定也是想为表兄挑选妻室,您不妨遂了她的愿。”

  盛京无人不知,明颐公主曾为秦郡王婚事操碎了心。

  怎料太后闻言,忽严肃神色,道:“你也不小了,何时立后?”

  皇帝顿时起身道:“阿娘,儿尚有奏折需批阅,不扰您歇息了。”

  后急步出殿。

  太后不由笑骂一声。

  两旬后,容连与梁司文同归。

  容维敬立刻唤他至榻前,问:“如何?”

  容连谦虚回道:“阿耶且宽心,待放榜日便知。”

  屋中沉寂半晌,容维敬忽低叹一声:“你立志入仕?”

  容连重重颔首,他虽无阿兄才华,却也想做官为民请命,造福大魏百姓。

  “你入仕后若不娶妻,可知同僚会如何讥讽于你?”容维敬试图劝说容连重归正道。

  容连神情坚定,“阿耶,儿入仕非为受同僚敬仰,儿是为百姓做实事,同阿兄一般。”

  他顿了顿,忽笑道:“您可曾瞧过今年丰收之景?您可曾听闻百姓皆称颂阿兄?您可知阿兄之才华,是何等令人惊叹。”

  容维敬并非不知,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过错。

  “你走罢。”

  他瞬间苍老了许多,精气神仿佛被抽离殆尽。

  容连心怀隐忧,不禁关切道:“阿耶,您是否身体有恙?儿去请陈医。”

  “不必。”容维敬闭上双眸,不愿再言。

  不久后,乡试放榜,容连得中魁首,皆大欢喜。

  容奚与秦恪同去容宅庆贺。

  因高兴,容奚饮了些酒,后醉醺醺被秦恪扶回新宅。

  “澜之,澜之。”

  秦恪轻唤两声,见他睡熟,便不再出声扰他。

  少年面颊酡红,埋于衾裯间,颇显几分可爱。

  他静坐凝视良久,眸中溢满温柔,后俯身于容奚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明颐公主:我真有先见之明!

  PS:今天快八千字!不夸一下我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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