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位客人顾北知都很熟悉, 一位是他的同事金大成, 一位是卖玉的走商, 一位是从中拉线的中间人张会长。

  金大成还以为柳老爷听了他们的建议,改了主意,打算买下碧玉,有些掩饰不住的露出喜悦和贪婪的神色。

  张会长则是不动如山, 摸着胡须慢慢品茶,但从他半眯着的眼睛里, 仔细看也能看出些许贪意,只是掩饰的很好,很难发现。

  还有个语言不通的走商, 不知道柳老爷这是在打什么主意,仗着柳老爷听不懂他的话, 问张会长:‘这个胖子相信了没有?’

  ‘着什么急,这不是正要和你谈价钱, 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张会长用和走商一样的语言回答。

  听到他这么说, 走商老实下来, 等着柳老爷开口。

  这是左等右等,柳老爷一直没有问过碧玉的事儿, 反倒是对走商的来历很感兴趣,反复盘问。

  张会长作为中间人,也是翻译,说的口干舌燥。最终受不了的问, “柳老弟到底有什么不放心?可别这么折腾老哥了,舌头都快干了。”

  柳老爷淡淡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张会长,阿木查德。”

  张会长顿了一下,“柳老弟你...”

  “这碧玉是真的碧玉,还是你们串通好了做个局坑我呢?”柳老爷说着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愤怒的横眉。

  金大成被这拍桌的巨响吓得哆嗦,要不是坐在凳子上,估计这会儿都已经瘫软在地了,他这人贪心,胆子却也不大。

  “柳老弟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一个商会会长还能贪图你这一万两银子不成?”

  张会长也怒了,“想我张三水叱咤商界时,你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啪啪啪”柳老爷鼓掌。

  “说的好,我也想知道张三水何时沦落到算计一万两银子的地步?”柳老爷显然已经确认张三水在坑他了。

  张三水还要再说,恰好宏宾楼的小二来上菜,只得暂时闭口不言。

  柳老爷却丝毫不在乎,拿起筷子加了一口凉菜。

  “一万五千两,对我们柳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花了就花了,何须心疼?不过是想看看你在耍什么把戏。”

  “你见我好美玉却半点没有看玉的眼光,便想坑我一笔,用翡翠冒出碧玉?看我并没有找珍玉阁的鉴定师,还暗示顾师傅太年轻,没眼光。”

  “发现我对珍玉阁不屑一顾,于是你又联系了这个金大成,要是我今天选中他也就算了,没选中最后也会变成他。”

  “你可能不知道,郑家的大少爷和我是忘年交,我对金大成的人品早有了解,原本就不相信他,他的演技还如此拙劣,呵!”

  柳老爷说着,招了招手,一直在边上候着的小厮过来扶住他,他站起来。

  “行了,这顿饭我请,张三水、阿木查德,好好享受这顿晚饭吧,明天你们可就没这么悠闲的功夫了,失陪。”

  “你!”张三水站起来,对他话语之中的威胁很敏感,“你想做什么?”

  阿木查德也开口了,“柳老爷,这事儿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卖掉宝石!”

  虽然有很浓重的口音,但他确实会说赵国官话。

  柳老爷摆了摆手,“我想做什么,明天自会见分晓,不过今天这顿饭,各位务必给柳某面子,吃好喝好。”

  说完他离开了包间,包间门立即从外面关上,张三水想走,却发现门外有很多护院守着,只有店小二能进出,他们三个人是离不开包间的。

  三个人没办法只能等店小二上齐了菜,心不在焉的夹了两口,立即离开,又被拦住,“张会长,我们老爷说了,希望你们将菜吃完,不然老爷请客请的也不舒坦。”

  “欺人太甚!”张三水愤怒的大声吵嚷起来。

  护院却当没听见一样,“张会长请——”总而言之,他们三个就是走不了。

  张三水和护院理论起来,阿木查德和金大成想趁机离开,自然也没在屋里待着,而是过来见机行事。

  护院见状,“三位客人,宏宾楼现在只接待三位,里里外外全是柳家的下人,还请用心享用晚饭。”

  张三水顿时向后摇晃了几步,看来他今天必须得听姓柳的,只能满脸愤怒的回去,食不下咽却也得硬往肚里塞。

  这三人的遭遇,顾北知并不知道,他还一直担心柳老爷被骗了,但柳老爷一直没来店里,他也不好主动上门询问,便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

  “小顾啊,那件诗文执壶怎么没见你摆出来?”杜掌柜叫住顾北知询问。

  “我瞧着这种釉彩形式挺有趣,还在鉴赏,掌柜莫着急,我这儿比执壶好的瓷器还有几件,先摆出来吧。”顾北知皱了皱眉,搪塞过去。

  “不用不用,你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摆出来即可,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要是喜欢,可以按照收购价加二两的价格拿去。”杜掌柜也只是随口一问。

  诗文执壶并不是古董,价钱并不高,收上来的价钱大概也就十几两,还是那走商心太黑,这要是在原产地,最多也就二两银子。

  但走商赚的不就是这个差价吗?杜掌柜也不计较,左右他们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知道了,我再想想。”

  这次之后,杜掌柜就没再问过诗文执壶的事儿,但顾北知心里总记着,都快成了心病了,面上却半点没表现出来。

  很快,又到了休息日,顾北知这次打算在家好好歇一歇,八月的天气十分的热,难怪人们都说秋老虎。

  傍晚,在屋里睡到半夜被热醒,顾北知一摸脖子,全是汗水,床单都有些潮湿了。

  他忍不住坐起来,将门窗全部打开,有些许凉风吹进来,却依然解不了顾北知的燥热。

  干脆光着膀子去后院打水,打算冲个凉水澡,正要把水桶扔进井里,听到身后有声音,“北知?”

  “小舟啊,吵醒你了?”他听出来声音,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打水。

  夜深人静,打水的声音清晰的像是放大了十倍,水桶砸金水里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没有,太热了,睡着睡着就醒了。”关舟没说他是听到顾北知开门的声音才醒的,只是在房檐下就着月光看着背对他的男人。

  从顾北知穿过来也有四个月了,顾北知每天都没拉下锻炼,又舍得吃有油水的食物,原主肩不能挑的形象已经消失了。

  因为不常见光,他浑身是白瓷色的,四肢修长,打水的时候能看到他背部已经有了肌肉的雏形,虽然和他现代的体型还差的远,但总算不是弱鸡了。

  关舟就这么趁他背对着自己的时候一眼不错的看着,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配不上他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全都是粗糙的茧子,手背晒得棕黄。

  哪怕是没怎么晒过的身上,都不如北知白皙,又是个小哥儿,没有女子那么柔软,所以北知才不愿意碰他的吧...

  “你要冲个澡吗?”顾北知看他一直没动,还以为他也想洗个澡凉快一下,“那我多打点水,你先去把灶点着,我这就来。”

  “不...好,我先去烧火了。”关舟原本想拒绝的,但顾北知已经又把空了的木桶扔进井里,只能答应下来,不舍的又看了几眼顾北知的背影,才去了前院。

  他点着灶台没一会儿,顾北知拎着水桶过来,“你让开一点,小心溅到水。”

  “嗯。”关舟拎着锅盖站到一边。

  “嗤。”轻微的水化汽声后面是哗哗一桶水倒进锅里的声音。

  等水烧热的过程,顾北知和关舟各自沉默了一会儿,顾北知先站起来,“咱们去外面等吧,屋里闷的慌。”

  “好。”关舟跟着他从厨房出来,看到他随意的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束手束脚的样子有些憋屈,抿了抿唇,去屋里给他搬了个凳子。

  “谢谢。”顾北知接过凳子,这下一双长腿总算不那么憋屈了,他已经将上衣披起来了,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比光膀子也没强多少。

  他把关舟当成了普通男人,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但关舟这会儿却不敢再看他了,只能低着头,继续沉默,秋天的夜晚,风也并没有变凉,依然带着些热气,比起酷热的七月,八月显得闷了不少。

  “小舟,最近家里还缺什么吗?”顾北知觉得不说话有些奇怪,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啥也不缺了,都有。”关舟回了一句,北知什么都好,就是太能花钱。

  “上次二婶让买棉花,够用吗?”顾北知又想起来一件事儿,还是上个月的事儿了。

  上个月关二婶给了二百文钱让关舟帮着买棉花,顾北知知道了,就拿着钱去买了十斤,连棉花和剩下的钱一起送到了关二叔家里,后来他也没问过够不够。

  “够了够了,阿杨给你写信来着,你回了吗?”关舟抬头看了他一眼。

  “回了,我去过他们私塾,阿杨学习挺刻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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