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沈灵语低声呼出,猛地睁开眼,险些从榻上滚下来。

  “夫人当心!”月儿及时将人扶住,“夫人可是梦魇了?”

  “呼...”沈灵语长吁口气,平整呼吸后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陌生景物,恍惚间竟分不清身处何境。

  咚——

  突地又传来一声鼓鸣,惊得她抖了抖,向那声音来处看去,残阳下,一群艺姬正立在院中弹琴奏乐。

  前方起舞的浓妆女子此刻已脸色苍白,脸上挂着两道红痕,是泪水化开的妆粉痕迹。

  沈灵语轻揉额角,问月儿:“几时了?”

  “回夫人,已酉时了。”月儿拿帕子给她擦着鬓角的细汗,“您已睡两个时辰了。”

  “这么久。”沈灵语看着院外跳舞的浓妆女子,“她们就一直没停过?”

  那女子见沈灵语醒来,泪落得更凶了,却不敢停下。一双脚踩在地上已有些虚浮,转身时没站稳跌到了地上,又迅速爬起来接着跳。

  月儿回道:“夫人没喊停,她们怎敢停。”

  “...”

  天呐,我的形象!

  沈灵语眉毛突突的跳,正要摆手让停下,面前忽地扑过来一个身影。

  清蓉跪在榻前,颤声求道:“清蓉已知错,王妃只管罚我便是,只求放了一众姐妹。”

  沈灵语没反应过来:“嗯?”

  刚睡醒,脑子混沌一片。

  那清蓉低着头,声音诚恳道:“清蓉近来本想着习舞,便托故友寻了一众姐妹进府来教些皮毛以...以讨得王爷欢喜,却不知王妃已搬到长乐居,才扰了王妃的清静。是清蓉的错!还请王妃大人大量,放过无辜之人。”

  呵呵。

  你不知道我搬到隔壁了那你那天看到的是鬼啊。

  沈灵语暗暗腹诽,却也不想再为难外边的艺姬。倒不是听了清蓉的话,只是她也未料到一觉竟睡到了傍晚。

  她抬头向月儿示意,月儿点头。随即才上前去将一干人等叫停。

  那跳舞的浓妆女子一听喊了停,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说话声也不稳:“谢王妃!”

  沈灵语只扫了她一眼,转头看着面前的清蓉,默了会儿才穿上鞋子下了榻,将她扶起来坐着:“妹妹快请起。姐姐只是想赏个舞罢了,怎说得我是在为难你们似的。”

  一双晶亮大眼重重地垂下一滴热泪,清蓉只沉默着点点头。

  “怎么就哭了。”沈灵语想给她擦泪,又有些嫌弃,手抬到一半改抓着她的裙子给她将泪拭了。

  “...”清蓉怔了怔,才想起来说话,“王妃整日忙着治理歧郡,清蓉却这般胡来,委实不懂事了些。”

  没事没事,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沈灵语扯着笑脸安慰她一番,才将目光移到一地跪着的艺姬身上。

  她自觉今日过分了些,这些人不过是听了清蓉的话却被她罚着演奏了一下午。尤其那跳舞的女子,此刻还跪在地上,脸上原本艳丽的妆容早已被哭花一片,看着十分可怜。

  沈灵语朝她招招手:“你过来,本宫有话与你说。”

  “是。”那女子听到和她说话,先是身子抖了抖,才撑着膝盖站起来急步走近,行至榻前隔了两三步距离又跪下。

  她穿的少,白日里有太阳晒着没什么,此刻已快入夜,又有晚风吹来,拂得一截溜肩忍不住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沈灵语看她体态轻盈,小腿肌理光滑,想来是长年跳舞而致,漆黑眸子动了动,心中有了个盘算。开口问她:“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先磕了个头,才回:“回王妃,奴叫莺莺。”

  嘤嘤嘤?

  沈灵语反顿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哪个莺,又问:“那你是做什么的?跳几年舞了?”

  莺莺低着头道:“奴自幼便在淮洲一家乐坊跳舞,前年才辗转来了歧郡,有幸在醉花楼谋了份舞姬差事,又结识了这群姐妹。后来...后来醉花楼被抄,奴也没了去处,便一直四处飘荡,清蓉姐姐看奴可怜,上个月便让我进府来教她练舞。”

  沈灵语点了点头:“我心中有个盘算想与你说。”

  莺莺看也不敢看沈灵语,只将头埋在胸口处,颤颤巍巍道:“王妃请说。”

  沈灵语坐着没动,任月儿将一件不知哪里抱来氅衣披在她身上,看向跪着的人,问:“你想不想回醉花楼跳舞?”

  莺莺突然怔住,抬起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醉、醉花楼不是已...”

  “是被抄了。”沈灵语轻轻拉了拉氅衣的绳子,“不过本宫已有重开之意,介时自然需要一众能歌善舞的姑姑,我看院中众姐妹多才多艺,若是没地方去,不如受了这门差事如何?”

  歧郡如今有几个乐坊能养得起这些人?只怕这些人从

  她看着这些人个个面容清瘦,身上穿的还是戏班的衣裳,想来也是许久未添过新衣。倒不如全放到醉花楼去,既能省去找人的麻烦,还能得了个清静,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她唇边噙着笑,看向清蓉:“就是不知妹妹舍不舍得这些姐妹?”

  “能回醉花楼对这些姐妹是个好去处,清蓉焉有不舍之意。”清蓉抬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你们还不谢过王妃。”

  一群女眷纷纷上来跪到沈灵语面前磕头:“谢王妃!”

  “嗯。”沈灵语甚是欣慰,“等明日我问问何公要怎么做再安置你们,今日便如此罢。月儿,回去了。”

  “是。”

  月儿忙过来搀她。

  “恭送王妃!”清蓉急忙跪了下来。

  沈灵语笑了笑,抬脚便走了。

  路过那面大鼓时,又停了下来。

  鼓面被擂得透亮,红色鼓锤零乱地落在一边。

  沈灵语驻足片刻,突然伸手将鼓锤捡起,一把扔给月儿:“赶紧拿去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