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张公子登时米了脸色,“我!小生先前没注意,惊枝姑娘来了许久怎地也不出个声,都没见着你...”

  惊枝收回手撑在颊边:“见着我又如何?”

  张公子脸上忙堆着笑,站起来朝着惊枝拱手道:“小生若是知道姑娘来了,也好早早迎接才是。”

  惊枝嗤笑一声:“迎我做什么?惊枝不过一个普通歌女,哪敢让张公子来迎,回头只怕尊夫人要将漓月阁拆了。”

  那张公子被他说得脸上一臊,讪讪笑了两声,才坐回去。

  沈灵语见场上安静下来,又往前走两步,抬高嗓音道:“各位,今日王妃虽未到场,但她对此次众筹会却是十分上心,也为此将这醉花楼重新布置了一番,以作尊重。灵语虽是丫鬟,但所行所言,皆代表了王妃旨意,今日所见所知回去了还得禀告王妃,所以还请各位谨言慎行。”

  “姑娘说的是。”惊枝弯着嘴角朝她微微一笑,端着茶碗轻抿一口,“这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惊枝虽说出身低微,却也是会分场合的。在场的都是富贵人家,想来也是懂进退,知礼数的。”

  一旁坐着的富商突然开口了:“我先前见着惊枝姑娘在此还疑惑,王妃请的不都是生意人,缘何姑娘也在。”他掀起茶盖轻轻吹了吹又说,“方才听你提起才记起来,这漓月阁原来也是做生意的。唉,也是我年纪大了,竟将这一层也忘了。”

  惊枝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艳丽三分,婉转道:“杜员外是做大生意的,漓月阁这点小作坊自然入不了您的眼。能记起惊枝名字已是小女子的福气,哪儿还能奢望您记得更多。”

  那杜员外嘴角胡须轻轻动了动,神色自若地继续喝茶。

  现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沈灵语看了看惊枝,见她面上无恙,才收回视线,将手中折子又拿起来:“那我们还是继续——”

  她话说到一半,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清亮男声自门口响起,由远及近地传来,“方才在街上绕了许久,又问过好几回路才找到此处,还望王妃莫怪。”

  一屋人向着门外看去,隔着屏风只见着个高挑身影,是个少年郎模样。

  他身影踉跄,急匆匆地朝着殿内小跑进来,到了堂前朝着四面宾客依次行了礼,最后才直起身看向沈灵语:“在下宋砚书,见过王妃!”

  “噗...”惊枝突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她一双蓝色眸子从年轻男子身上扫过,再一路转到杜员外身上,“这不是杜员外前几日新招的女婿吗?”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注目盯着那人。

  “还真是。”

  “这可巧了不是”

  “我那日只远远瞧过一眼,人太多都没看清,想不到今日见了竟是如此英俊的少年郎。”

  “杜员外好福气,招了这么个好女婿。”

  ...

  沈灵语听着这些人絮叨一番,才想起来,这少年郎不就是前两天月儿同她说的那接了杜府千金又不愿为婿的男子吗。

  她不禁也有些新奇,将这少年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衣袖中露出的半截手臂缠着布条,隐隐还有些发红,果然是那剑伤么。

  有人揶揄起来,那杜员外原本目无余子的一张脸顷刻间变了颜色,愤愤地看着堂前站着的年轻人:“你还有脸来!”

  宋砚书听到话才回头,只看了杜员外一眼,浑身便一哆嗦,忙弯下腰朝着他行礼:“杜、杜老爷!”

  惊枝掩着嘴角又是噗哧一笑:“好好的岳丈不叫,叫什么杜老爷,多生分!”

  她一说,其他人也不禁低笑起来。

  “什么岳丈!”杜员外将茶碗往桌上一拍,“你这登徒子,当日辱了我家嫣儿,今日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来人!将他逐出去!”

  说罢就有两个扑人上来,直直向着宋砚书冲过去。

  “哎哎!杜老爷!杜老爷莫要冲动!我、我今日是来这里谈生意的!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那宋砚书匆匆躲着,在屋里上窜下跳,直搅得家具也歪歪斜斜。

  杜员外见着两个人扑人捉不住他,气得胡须也颤了颤,捏起拳头往桌上重重一砸。

  直砸得旁边添茶的侍女吓得水壶也拿不稳,滚烫茶水溅到了惊枝手上。她也不觉得疼,反而笑着看向杜员外:“杜员外消气,可别动怒,伤了身子。惊枝看着您这女婿身手敏捷,模样周正,想必是个有勇之才。快让人停下罢,若是折了哪里,杜姑娘只怕又要伤心了。”

  “你!”杜员外气急败坏地看着她,连手指也在抖,随即又转向门外大喝,“再多叫几个人来,将这个畜生给我抓起来!”

  语毕,又涌出来好几个家丁手里拿着棍棒蜂拥而上直扑宋砚书。本来沉闷的屋子一下闹腾起来,杜员外的人下手粗鲁,不多时便将许多桌椅踢的踢、砸的砸,原本明净的醉花楼霎时变了光景。

  何公见了,拧着眉用眼神询问沈灵语。

  只见着沈灵语坐回主位上,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她只觉得有些意思,这杜员外当真是钱多势大,随身竟带了这么多人,还要在她面前舞枪弄棒。

  她目光在宋砚书身上巡视一番,见他只一味地躲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大声解释,并未有出手伤人之意。

  拿起册子在名录上找了许久,也未见着个叫宋砚书的,甚至连个姓宋的也没有,不禁好奇地问何公。

  何公也奇怪:“这名录是我亲自选出来的,若是有姓宋的公子定不会全无印象。莫不是哪家的后生罢?”

  沈灵语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看向下方,那些抓人的家仆被宋砚书耍了个遍,个个精疲力尽,破口大骂着。

  直到那粗鄙之语听得沈灵语耳朵疼,才转头示意两边立着的侍卫。

  咚——

  宋砚书正抱着腰粗的柱子往上爬,忽听得一阵巨响,吓得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