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赵慎玉站起来, 走向另一处,指着岩壁上的痕迹说:“姑娘再来看这处。”

  沈灵语跟过去,穿越的岩壁上, 横竖交错着数条沟壑, 似乎是人为留下的凿印。

  赵慎玉拿着夜明珠在洞内边缘探照一番,说:“若慎玉没猜错, 这地下河断流, 想必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此处距壶嘴坝不远,只隔一个山头,若在两头埋下火药, 巨大的爆炸引起的坍塌极有可能改变地下河道流向。

  可是...

  “为什么呢?”沈灵语问:“为什么要将地下河炸掉?”

  “这个慎玉也不清楚,只怕要去上游处看过了才能清楚。”

  “那事不宜迟, 我们赶紧出发过去罢!”事情似乎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 沈灵语心中有些迫切。

  “不急。”赵慎玉蹲在一条水边上边洗手道:“现在天色已晚, 外面又在下雨,我们今夜只怕要在洞中度过了。”

  沈灵语停在原地, 仔细想了番他这话,才抬脚向洞口走,昏暗夜幕下,细密雨珠无声洒在地上,湿漉漉一片。

  她轻轻抬起手,感受到掌心的湿意,才问:“你怎么知道下雨了?”

  他们进来时, 外面只起了薄薄的白雾。

  水边的人依旧蹲着:“听出来的。”

  沈灵语回去蹲在他旁边, 她一只手有伤, 只伸着另一只手在水里搅了两下,喃喃道:“我怎么没听见...”

  赵慎玉无声地笑了下, 垂眸看她被水冻红的指尖站起来,环视一遍四周,道:“此处湿冷,我去找些干柴生了火堆会暖和些。”

  “你、你去哪里找?”沈灵语看他要走,急忙站起来。

  洞中光线很暗,只勉强能看得清人影,她一个人呆在这里有些怵。

  “就在这附近,走不远的。”赵慎玉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来递给她,道:“洞中我已详察过,不会有事,这附近经常有人来往,想必也不会有凶兽,最多是进来躲雨的野鹿罢了。你若害怕就将这匕首拿着防身用。”

  冰凉金属上还带着点余温,沈灵语接过来握着,嗫嚅道:“我想同你一起去...我也能帮着拾些柴火的。”

  夜明珠的荧光将赵慎玉的脸照得更柔几分,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许是白天受了惊吓,这会儿天一黑又害怕起来。

  “那便一起罢。”赵慎玉转过身让出位置,将手上夜明珠也递给她,“劳烦姑娘为我照路了。”

  ...

  洞中四处都是湿的,赵慎玉勉强找了一个高处,将上面碎石清掉,又抱了些烘干的稻草铺在上面。虽比不得床铺松软,好歹比石板强。沈灵语哪做过这些,只在一边干看着,只见他娴熟地铺草、打火,又将水池里捞出来的鱼串在架子上烤着。

  她越看越好奇,这人无论姿态风度还是衣着打扮分明是贵族公子作派,却对野外生存很有经验。

  火堆燃得很旺,将湿掉的裙子烤得半干,身体也渐渐温暖起来。沈灵语握着刚刚赵慎玉给她的匕首擦拭,上面沾着刚刚清理鱼的血渍。匕首不大,拿着倒是称手,刀刃处反射着锋利的寒光,擦干净后更显锋芒。手柄处雕了精美的花纹,同包裹的皮鞘一样,这种花样在歧郡没见过,想必是边郡那边的工艺。

  赵慎玉坐在对面,火光映得他深邃的五官忽明忽暗,一双漆黑眼睛时不时看向对面低着头一遍遍将那匕首擦了又擦的人。

  他也看不懂这丫头怎么闷闷不乐,只怕她将自己手划了,便将手中烤鱼翻了一面,说:“山间天黑得早,今夜就先将就歇一晚,明日天亮了我们便出发,此处距壶嘴坝不远,不多时便能到。”

  沈灵语轻轻地嗯了声。

  赵慎玉抬头看她一眼,问:“姑娘怎么不开心?”

  沈灵语将匕首插进皮鞘中,摊开十指扑在火堆边烤着,闷声道:“没什么,只是到了晚上人就emo了。”

  “......”

  赵慎玉一番思索,决定继续烤鱼。

  沈灵语将下巴磕在膝盖上,低头看着身上弄脏的裙子有些沮丧。

  她什么也不会,方才说是一起找柴火,实际还是赵慎玉一个人在弄。就连照路的活也做不好,甚至还摔了一跤。

  不知道侍卫们回村子了没,有没有将她遇袭的消息传回去,会不会派人来找她。

  一阵风从洞口吹进来,将碳灰拂到脸上,沈灵语忙不跌地猛咳两声,拿袖子胡乱抹脸。

  赵慎玉见状,起身拿着鱼坐到她身边:“应该能吃了,姑娘先用。”

  “那...你呢?”沈灵语接过来,闻着鱼肉香味馋得流口水。

  “你先吃。”赵慎玉说,“方才回来的路上我抓了只兔子,得多烤一会儿。”

  “......”

  我比较想吃兔子。

  但烤鱼也不错,沈灵语撕了一块肉尝了。肉质鲜美,入口即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赵慎玉见她吃相可爱,隐在暗处的唇角轻轻勾了下。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将手中折扇撑开扇火。

  “公子为何这种天气也要带扇子?”沈灵语看着他手中纸扇,今天他就是用这把扇子将自己救下的。

  赵慎玉听他问,将扇面摊开在眼前借着火光说:“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既是附庸风雅,扇骨为何不用时下用得最多的乌木或桃丝?扇面上又为何一字不题?”

  甚至连个印章也没有。

  赵慎玉笑容跃然脸上,将扇子递给她:“姑娘果然观察甚微。”

  沈灵语一只手不方便,就将鱼拿给他,换了折扇撑开。

  扇子不仅比寻常的大,也要重一些。扇骨微凉,被他握久了有些温热。对着火光似乎有些透亮。

  “这扇骨是玉做的?”沈灵语将扇子举高对着火光,能看到通透的光亮,上面还刻了极繁复的花纹,弯弯曲曲,每支扇骨都不一样,合起来却不能连贯。

  “真好看!”她将扇子翻过来,凑近看着上面的画,“上面画的什么?”

  “舆图。”赵慎玉看着她晶亮的一双眼,说:“扇骨是用鸟兽的骨头磨的。”

  “!”沈灵语心中一惊,顿时觉得手中扇子更重了些,也有些谨慎起来,想将扇子还回去:“这般贵重物品,公子还是小心些好,别再拿来扇火了。”

  “无妨。”赵慎玉接回扇子,同时把鱼还给她,“这扇面只是普通真丝做的,烧了便烧了。”他将扇头剥开,再取出一枚扇骨亮给她看,“这扇骨质地滑润,若遇上个手艺人,能在上面刻字描画,精雕细琢一番,还能当女子发簪用。”

  “哪个女子会将骨头戴在头上?”沈灵语小声吐槽 ,不过...

  她突然想起头上的发钗,是赵景行送的。钗身上也刻了精细的花纹,她起先还有些别扭,不愿戴那厮送的东西,后来却越看越顺眼,便一直戴在头上。

  她正想再看一眼那扇骨上的微刻,赵慎玉已将扇子收起来。拿出口袋里的夜明珠把玩,夜明珠本就璀璨,这会儿在火光下显得更闪亮。

  沈灵语十分好奇,这人的真名莫不是叫赵叮当?口袋里东西真多。又是珠子又是匕首的,还会掏出什么东西来。

  赵慎玉淡淡瞥了眼身边的人,将珠子递过来:“送你。”

  沈灵语看着他指尖捏着的珠子问:“送我?”

  赵慎玉挑眉:“你看了它一路,不是喜欢?”

  “...”沈灵语忍俊不禁,接过来轻快道:“那多谢公子了!”

  赵慎玉看她终于笑出来,才松了口气气:“那你现在还一...什么?”

  “一?”沈灵语皱眉,反应了下,“emo?”

  “对。那是什么意思?也是你们那儿的家乡话?”

  “额...”沈灵语眼珠转了转,“就是忧愁,伤怀罢了。”

  “何事忧愁?何物伤怀?”

  “没有啦。”沈灵语摆摆手,“不过是肚子饿了。”

  赵慎玉也不多问,指着她手中烤鱼:“那还不快吃?”

  “哦。”沈灵语听话吃了两口,又想到什么,笑着看他,“我教你这个词怎么念好不好?来,跟我学:e~m~o!”

  “...不要。”

  “为什么?你以后愁了忧了也能叹一句。对了,你还能将这词题在扇面上...”她说着边用另只手在空中比划,“这词是这么写的,呐,很简单...”

  “......”赵慎玉看她手舞足蹈的模样不禁失笑,“山中夜凉,鱼快冷了。”

  “那你先说一个来听听?”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