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论如何攻略一只悲惨反派>第137章 春祭(完结)

  慕以抱着怀中的阮清朝着前方人群密集的地跑去, 完全忘记了这只是梦境世界。

  前方有着两个衣着雍容华贵的人看着朝他们跑过来的小孩,一把将慕以给拦住了。

  “急急忙忙的,做甚?”

  慕以抬起头看着与自己有好几分相像的两人,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慕以抬起头, 面色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焦急。

  “大夫!快请大夫!!”

  宴会以主人家提前离席结束, 许多人想借着此行结交慕家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全都无功而返。

  除了其中一个例外,阮家那位被留了下来。

  彼时的阮家主尚且还只是一个小官,搭上关系才能来到如今的慕府, 他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慕家小公子担忧的模样,如意算盘在心里面打的啪嗒啪嗒响,随后敛下眼眸, 遮住里面一闪而过的精光。

  慕以靠在床边, 时不时伸出手探探阮清额头上的温度。

  老大夫留着半长的胡子, 他把了把脉, 摸了把胡子,才朝着站在一旁的慕家主道:“这位小公子只是受了凉,开两副药把寒气驱掉就没事了,只是身子骨弱的很,要好好补补。”

  慕以听见没事两个字,整个人松了一大口气,他的手依旧搭在阮清的额头上, 小手温暖如玉, 睡梦中的人本能靠近热源, 额头搭在慕以的手上蹭了蹭。

  慕以见此动静靠近了些,两个小孩头碰着头说着悄悄话:“要快点好起来啊!”

  原本不安的皱着眉头的阮清,似乎听见了这句话,慢慢平复了下来,他蜷缩在一起,此时靠在慕以的掌心边,逐渐陷入了沉睡中。

  慕以在这回忆世界足足呆了有十多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中,索性干脆放下心。

  正是寒冬天气,朔风渐起,天上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大雪来。

  “年幼”的慕以尚且还要去私塾上学,一到下学时间,便急急忙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朝着自己的院中跑去。

  身后的侍从怕大雪淋到了这位小公子,急急忙忙撑着伞跟在他的身后。

  “哎哟我的小公子唉,慢些!”

  可前面的小公子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累的直喘气的侍从连忙又跟了上去。

  阮清早就在好几天之前就醒了,只是醒来之后,便一直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

  一看就是被吓坏了。

  慕以这几天下学之后,总是第一时间跑回去陪在阮清身边,或者是投喂一两块点心,又或者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拉出去晒晒太阳。

  最开始的阮清毫无反应,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像是将自己完全封闭。

  但慕以这样做也不是没有一点作用,在这十多天的坚持下,小小的团子终于开始对他的动作有了回应。

  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总是会朝着慕以所在的方向靠近。

  此时正是寒冬,慕以所在的院子里面有几株梅花树,此时正开的正艳,白色的披风被梅花花枝勾住,将慕以一下子绊倒在地。

  小孩子的身体脆弱,白皙的手掌被藏在雪里面的石头擦伤,隐隐约约的渗出血迹。

  慕以撑着手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对这副脆弱的身体叹了口气。

  所幸的是侍从并没有跟上来,不然又该唠叨他好一阵子了。

  被勾住的披风上面留下梅花的阵阵清香,慕以回头就看见枝头的梅花开的正盛。

  踮起小脚,慕以伸出手略微有些吃力的折掉枝头上的梅花,紧接着才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门外的侍女看见慕以的身影,连忙走过来,撑着伞将慕以头顶上纷纷扬扬的大雪遮住。

  “正安呢?他怎么不在小公子身边。”

  正安正是刚才跟着慕以身后的小侍从,此时正急急忙忙的朝着院子这边赶来。

  慕以躲开了侍女给他拂去白雪的手,仰着头说道:“我自己先跑回来了,他还在后面。”

  说完自己拍了拍身上的雪,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看。

  “阮清呢?”

  嗓音还透着未褪去的软,小小的白团子歪着头的模样,快要将人的心脏给萌化了。

  侍女眼中带着笑,朝着屋子里面指了指:“在里面呢,公子还未下学的时候,小阮公子就已经趴在窗边等你了。”

  慕以攥着手中的梅花枝,眼中笑意浅浅,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骤然瞳孔猛缩。

  侍女尚且还未发现什么异常,慕以眨眼间就已经跑进了房间里。

  软软的小白团子炸出来一身的刺,慕以抓起木桌上的杯子,朝着屋子里面高大的男人扔去。

  瓷杯破碎,在额头上砸出巨大的口子,男人手上的力道一松,手中被掐着的小孩猛地摔在地面上。

  慕以在阮清摔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间,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将人接在了怀里。

  因为惯性原因,两个小孩齐齐摔在地面上,小孩的身体摔倒在地面上手掌都会破皮,更别说抱住一个人。

  肚子上传来的剧痛让慕以脸色一白,可他顾不上这些,紧紧的抱住怀中的人,死死的盯着站在那里的男人。

  阮父脑袋破了一个大口子,手背上的咬痕也伤可见骨,是硬生生被咬出来的。

  此时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脸上的凶狠还未褪下去,狠狠地骂道:“孽障!!”

  那面容生生扭曲,七分凶像,着实看不出来是如何生出慕以怀中好看的阮清的。

  阮清缩在慕以的怀中,嘴唇沾血,明明是才五六岁的小孩,眼神却阴冷暗沉的吓人,完全没有刚才被掐住脖子的将死之感。

  粘腻冰冷的感觉让阮父心底咯噔一声,额头的刺疼褪去,背后渐渐生出冷汗,那一瞬间,他竟是被这小孩身上所露出的东西吓得差点往后倒退了两步。

  怀中的人紧紧依靠缩成一团,还在不断的咳嗽着,嘴唇因为后怕被咬破渗出鲜血,慕以狠狠的咬了咬牙根,抓起旁边的瓷杯碎片再次朝着阮父扔去。

  破碎的碎片是最好的武器,阮父本就被刚才阮清的眼神吓到了,因为闯进来的人是小孩,下意识的放轻了警惕性,那块碎片擦着他的眼角飞了过去。

  碎片割破了皮肤,巨疼袭来,阮父这才回过神来,直直往后退了两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眼角,沾染上了一手的血。

  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划进眼睛里面去了。

  他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此时外面的侍女听见动静走了进来,侍从正安看见屋子里面混乱的场景,第一反应就是将站在那里的阮父打倒在地面上。

  慕家安排在慕以身边的侍从侍女,身上都是有武功在身的,阮父被一脚踹在地面上,咳的撕心裂肺,怎么都爬不起来。

  半躺在地面上的慕以苍白着脸轻轻抱着怀中的小孩站起身,冷冷的看着躺在地面上的阮父。

  “肆意伤害大家子嗣,六十棍棍法伺候,丢进官府。”

  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残忍,侍从听见之后,将人提在手中,闻言就要将人带下去施刑。

  六十棍,莫说是一个壮年男子也要被打的皮开肉绽,阮父本以为慕家公子是一时兴起,将他的儿子留在身边,这才悄然潜进屋子里,想借着这难得的运气捞点好处,最重要的是,是从这大家族当中顺点“运气”带走。

  可谁知道那崽子这才短短几天便被养成了白眼狼,在阮父嘱咐着那些东西的时候,也只是抬起眼来冷冷的看着他。

  怒火上脑,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的阮父一时上头,便出现了刚才慕以所看到的那一幕。

  准确的说,也不是上脑,阮父那一瞬间确实想要将阮清活生生的掐死,他这病弱的大儿子身上的气运早就已经被他转移,余下的便是早夭之命,既然不听他的话,留下最后一点价值,活着也是无用。

  还不如就让他在慕府死掉,届时他还可以用此借口生事,总是能从这大家族身上捞到一点东西的。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慕以的出现。

  听到那句话的阮父彻底慌了,他抬起血糊糊的脸,不管那剧烈的疼痛,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是他的父亲!!”

  慕以将怀中不断咳嗽的人小心放在床上,吩咐身边的人尽快将大夫请来,他闻言冷冷的转过头来,幼小的孩童身上的寒意,似乎比外面的雪还要冷上几分。

  他说:“你配吗?”

  大夫冒着大雪一路上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处理阮清身上的伤。

  其它地方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颈脖上的掐痕,此时变得又青又紫,若不是慕以急急忙忙跑回来,怕是回到房间看见的,便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慕以看着那刺眼的掐痕,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人紧紧揪住,喘不上气来,又生生的疼。

  府上的老大夫处理完阮清脖子上的伤,清理完那些血迹,转过头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白色的小团子浑身狼狈,手掌还有唇边染上血色,一张小脸苍白无比。

  看起来竟是没有比床上的人好上哪去。

  老大夫走过去为慕以处理手上的伤口,掌心那里被瓷杯碎片割破,划了很长一道口子,一旁的小侍女心疼的眼睛红红的。

  “小公子已经没事了,公子不用担心,还是多看看自己伤成了什么样子吧。”

  老大夫在阮府上居住了许多年,几乎是看着眼前这个小团子长大的,他处理好慕以身上的伤,看着慕以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转身从药箱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像是蜜饯的东西,塞进了慕以的嘴里。

  那其实是一味药材,晒干之后味道酸甜,具有败火清气的功效,多吃有益,老大夫一般用来哄那些不爱喝苦药的孩子,此时凑巧还剩下一小袋,便用来哄眼前呆呆的小白团子。

  甘甜的味道弥漫在味蕾里面,慕以顶了顶蜜饯,小小的脸颊被鼓起一小块弧度。

  “还有吗?”

  他含含糊糊说道,声音中带着褪不去的奶意,软乎乎让坐在床上的阮清朝着他看过来。

  慕以并没有察觉到阮清的视线,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老大夫的药箱,老大夫被那炙热的视线盯着,骤然感觉手里面的药箱子重了不少,他闻言将那一小袋拿了出来,递给馋嘴的小公子。

  “不要多吃,小心坏了牙…”

  话还没怎么说完,便见眼前的小公子提着手中的小袋子,哒哒哒的跑到床边,拿出来了一个喂给了床上的阮清。

  阮清骤然被投喂了甜甜的蜜饯,因为刚才盯着慕以出神,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然而然的张开嘴,等到回神之后,蜜饯本身的味道早已经在嘴里面化开,甜甜的味道盖住了舌尖上的苦味。

  看见阮清吃了蜜饯,慕以这才转过头来,乖巧的道谢:“谢谢陈老!”

  看着眼前的一切,老大夫摇了摇头笑了笑,他调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公子养了个小媳妇呢。”

  看这上心的小模样。

  听见这句话的阮清愣了愣,看着近在眼前的慕以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陈老笑着离开了,侍女将屋子里面收拾干净,也跟着退了下去,此时房间里面只剩下了阮清还有慕以两个人。

  看着阮清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慕以将手中装着蜜饯的袋子塞在对方手上,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

  他没有离得阮清有多近,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他脖颈间那骇人的痕迹。

  看着看着,白色的小团子又凑近了些,在那上面呼呼了两下。

  因着伤处上了药,一阵风吹过,带来冰冰凉凉的感觉,将那上面的刺疼都拂去了两分。

  阮清睁着一双晦暗不清的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缩小版的人,神色沉沉的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无底深渊,想要将岸上面行走的人拉下去做替死鬼。

  慕以没有发现不对劲,心疼的吹了吹那上面的伤口,笨拙的哄人:“呼呼就不疼了。”

  阮清转了转眼睛,就这样看着小团子哄人的模样,半晌,他才出声道:“还疼…怎么办?”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又或许是声带被扯住了,稚嫩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踩在成年老旧的木桥上,木桥吱吱呀呀承受不了人的重量,发出不堪重负又难听的声音。

  慕以没有注意到那些,也没有注意到阮清此时的不对劲,他听见阮清说着还疼,以为是药不管用,瞬间慌了神,跳下床就想再请大夫进来。

  阮清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正要往外跑的慕以的手。

  慕以还以为是小阮清以为他要走,对方才的事情有了阴影,他走了过去,站在床边,将人抱在怀里,伸出手在阮清的背上拍了两下。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吃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他没有丝毫不耐,反而是更加放轻声音的哄道。

  阮清趴在慕以的肩头,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似的,死死攥住对方的衣角,扯起一片褶皱。

  他轻轻的吐着气,视线不经意瞥见了那放在书桌上开的正盛的梅花,淡淡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面,似乎刚才的混乱并没有伤害到它,从被折下来到现在,依旧是盛开的模样。

  “…”

  “那是…什么?”

  阮清明知故问,吸引着慕以看过去,果不其然,慕以被吸引了注意。

  “那是梅花,你想要吗?”

  他转过来问道,阮清点了点头,慕以就跑了过去,将那枝梅花拿了过来。

  “是要送给我的吗?”

  阮清看着那梅花,突然抬头问道。

  慕以点了点头,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慕以:“嗯!我看它很漂亮,就想着折下来送给你。”

  窗外的白雪亲昵的倚在梅花枝上,却在碰到梅花花瓣时,小心翼翼的轻轻的擦了过去。

  慕以将那枝梅花放在阮清手中,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伤口附近的皮肤。

  “还疼吗?”

  即使知道这是回忆世界,并不是在真实世界里面,慕以眼中心疼和懊恼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了出来,在他看来,若是能早点回来,眼前这件事便不会发生了。

  但是人类没有预知能力,也不知道会发生意外,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有些人有些事,错过又再次重逢。

  阮清手中拿着梅花枝摇了摇头,他看着慕以被包成一个馒头的小手,那上面有他手中攥着石头划出来的伤口,还有碎片划出的,甚至还有其他的。

  阮清伸出手在那“包子”上捏了捏,问道:“疼吗?”

  慕以的手上有着许多的伤,旧的还没好全,就添上了新的,这回忆世界中的疼觉是真的,被瓷杯碎片扎伤的手此时开始隐隐做疼了起来。

  慕以将手往身后藏了藏,似乎是真的想要证明自己不疼,他眼睛弯了弯,眼角的弧度像是天边的月牙,好看极了。

  “不疼的。”

  他如此说道:“我不疼,我就是怕你疼。”

  慕以笑着说,对眼前的小团子道,又好像是在对着另一个。

  阮清没有说话,屋外依旧飘着大雪,因为要散散屋子里面的味道,窗户被开了小半,寒气飘进屋里面,但是阮清却并不觉得冷。

  坐在床边的阮清看着慕以,措不及防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要娶我吗?”

  他说的明显是刚才老大夫戏谑的那句话,本是无心之语,偏偏被阮清给记了下来。

  慕以被问的脸红脖子粗,他看着眼前才几岁的小孩,因为他们现在的年龄都还太小,怕误导了对方,可是一对上那双眼睛,再想起他们初见时的场面,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慕以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什么所以然出来,脸颊的红慢慢弥漫在脖颈上,就连耳根也变得通红,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团子。

  阮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就笑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说出,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他抬起头,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弧度,阮清又问道,他说:“小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慕以整个人都快缩在地板下面去了,好大半天才低下头,闷闷的道:“…喜欢…”

  阮清:“怎么样都喜欢?”

  艳红的梅花在阮清手中开得正盛,细闻便会发现,里面还带着浅浅的雪气,他被握在坐在床边的小阮清的手上,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慢慢的摇拽花瓣。

  听到这句话,头顶冒着热气的慕以抬起头,他对上那双眼,终于看清了那里面的神色,浓重的墨色弥漫在里面,他清晰的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慕以也跟着浅浅的笑,耳根依旧是红红的,他身后是无尽的雪色,外面梅花盛开,景色绝美,但是慕以并没有回头看。

  “嗯,不论怎么样都喜欢…”

  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

  云城的阮府在一夜消失了,官府来上封条的时候,围在外围的老百姓还不相信扎根在这里数年之久的阮府竟如此消失在了世间。

  据说那天晚上,无数刺耳的尖叫声在府邸周围响起,第二天一看,就是眼前破败,被大火侵蚀的残败样。

  自那天以后,在西街最混乱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他没有了半只手,还整天抱着头疯疯癫癫的叫,扎根在那一块的乞丐格外讨厌这个乱叫的老头,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踹上人一脚,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有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惠清最后在寺庙旁的山林间寻到了慕以,看见他身旁早已经没有了恶鬼气息、褪去白纱的阮清,愣了半晌,随即才“阿弥陀佛”了一声。

  他对着慕以说了很多,说着那天晚上阮途疯了似的跑进了燃着大火的祠堂,被火吞没,还说着阮之被侍从带着去寻京城中他在这个位面的亲人,已经在那边安居下了。

  其实那晚上的鬼婴并不是那青年的血脉,鬼婴的原因本就是大夫人作恶过多,在府中残害了太多的婴儿,这才积惹了怨气,怀上了鬼婴,而在那晚上的大夫人,早就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去了。

  尘埃落定,所有人都有了自己早已经注定的结局。

  说到这里的时候,惠清又看了看慕以身旁被牵住的阮清,说着阮父疯了的这件事。

  可是被他注视到的主人对他的话丝毫不在意,甚至连一丝眼神都不分给惠清,只是看着他身边的慕以。

  那晚上在阮府出现恶鬼被惠清带在身边,他没有将其打散,也没有想镇压他,只是将那鬼魂带在身边,想要渡他。

  “我打算游历在世间,寻找他亲人散落的灵魂,让他们渡入轮回道。”

  惠清说着自己的打算,慕以笑着点了点头,问了第一次见面他对着慕以说的那句话。

  “慈佛不渡恶鬼?”

  惠清哑然,半晌才摇头道:“渡的。”

  慈佛也怜惜着世人的疾苦,它敛下眼睫,终是对那些抱有着遗憾与痛苦的灵魂给予救赎。

  许久许久之后,阮氏渐渐在人们心中被遗忘,云城又突然出现了一位教书先生。

  先生长的极为好看,眼眸搭下来的弧度柔软极了,原本每天上学都极其痛苦的调皮孩童此时恨不得住在学院里面,只为了天天听先生讲课。

  大家都认为,这样的先生,不会呆在云城这个小地方的。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从来都不曾离开。

  童言无忌的小孩曾经拦住这位教书先生,鼓足勇气问着先生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先生摸了摸小孩的头,浅笑着道:“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先生不知看向了哪里,眼中笑意更深了。

  “因为啊,我有一心爱之人还留在这个地方。”

  慕以在阮清的坟边建了一个屋子,就在那座山里面。

  春夏秋冬,夏季他种了一颗长青树在坟边,挡住了炎炎烈阳,冬天,慕以就手执一把伞,为其遮挡住漫天大雪。

  次数多了,阮清连自己的醋都吃,他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慕以,看着那座孤坟。

  “只剩下了一堆骨头,有什么好看的。”

  因着慕以总是看着那座坟,也总是站在雪地里,阮清不免嘟囔道。

  他们鬼魂感受不到温度,但是阮清怕慕以会冷。

  慕以伸出手将阮清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大氅隔绝外面的天寒地冻,面前的人俯身亲了亲他的唇。

  慕以道:“我怕你会冷。”

  少年早夭,骨头都透着白雪似的苍白,阮清是鬼,能清楚的看见那棺墓里面冰冷的白骨,更何况是在深山当中,冬季便更为冷了。

  阮清喉咙弥漫着酸意,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阮清朝着慕以怀里缩了缩,他窝在慕以的颈间,声音沙哑道:“不冷的。”

  他喜欢的人有着春日烈阳般的温暖,他又怎么会冷呢…

  听完先生的话,小孩懵懂的看着先生走远,阳光的余晖下,先生像是低头听到了些什么,低下头又轻声的笑了,比小孩子看过的任何一个笑容都要好看。

  可是先生身边,却并没有其他的人啊。

  小孩疑惑的想到。

  在小孩看不见的地方,慕以牵着身旁阮清的手,走过热闹的大街,路上有着打鱼归来的中年人热情的对着他们打招呼,甚至还有的将家里面刚收回来的瓜果蔬菜递在了慕以手上。

  他们这里虽然是个城镇,但是私塾很少,进私塾中学习的小孩都是有钱人家的,慕先生的私塾,只用交很少的钱就可以让孩子们去上学,对这位先生,他们自然是感激涕零的。

  走过一条集市,慕以手中的东西就快要拿不下了,有人户开始燃起了炊烟,白色的烟渐渐飘向远方,随后消失不见。

  慕以提着篮子,在夕阳黄昏下,牵着身旁的阮清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对,是家,是他们的归宿。

  鬼魂的结局往往都是失去理智,漂泊在这世间,不知道自己从何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去。

  无人知道这段缘分的遇见何其幸运。

  太阳开始落下地平线,最后一丝光线落入阮清眼中,仿佛是遗落世间最美的宝石。

  阮清紧紧牵着慕以的手,在落日余晖下向着前方走去,黑暗被他牢牢的甩在身后,连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人生百余载,很可惜没有早些遇见,以最狼狈的样子相见,但是没关系,他们还有好久好久可以一直在一起,一起看落日晚霞,一起看朝阳升起。

  寒冷并不会将阮清吞噬,就像是死亡,也并不能将他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