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第一场戏，就是林若海这个角色最爆发的一场。
也是陆永乐试镜的那一场。
早八点，剧组已经全部到位，就等着开拍。换做别人，或许还能混着起床气来阴沉爆发一下。然而陆永乐精神头好得很，他早上七点不到起来的，还出去慢跑了一圈。回来洗澡、吃早餐，到剧组的时候，他还能神采奕奕地和大家打招呼。
“林若海，你这状态不行啊。”肖导晚上拍了大夜戏，这会儿叼着烟提神，点了点陆永乐，“去，和其他人排两遍，找找状态，定一下镜头。”
“好。”
陆永乐听话地去排了。和他配戏的几个都是戏份比他还少的特约群演，或者干脆就是会空竹的学生，要靠这些人来演紧张焦灼的矛盾场面，肖导也是得费些功夫。
排第一遍的时候，肖导就在监视器前面看，全程没说话。
有些群众演员以为这是排演得很好的意思，演完后有点期待地看着肖导。然而肖导把手里的烟头往装了好几根烟蒂的烟灰缸里一摁，拿起扩音器就开始冷言批判：“林若海，状态不对，试了多少次的戏，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收过头了，你要爆发的，知道吗？”
陆永乐：“是！”
“还有其他人！”肖导说完了主要角色，又开始钉其他人，不过他没空对其他人一一指点，只是一句话带过，“别瞎给自己加戏，这不叫找饭吃，而是没饭吃，自己掂量好！”
群演没人敢应话，但是都垂着头，代表听到了。
“原地想五分钟，好好找状态！”说完这句话，肖导放下、或者说扔开了扩音器。他的助理赶上来，给他递了一杯刚泡好的茶水，低声提醒了一句“还有点烫”，就退开了。
导演喝着茶，翻看剧本，看都不看一眼镜头前正在“罚站”兼找状态的演员们。
五分钟后，第二次排演开始了。
“准备。”肖导一手支着桌子，另一手拿着扩音器亲自下令，“开始！”
镜头里，林若海垂着头看了看手里的空竹，然后抬起头，看向镜头。
眼里迸发着冷厉的光芒。
***
“嗯，这回差不多。林若海的眼神，保持冷厉，不要凶恶。保持这个气势，压住人。”
肖导这一回的语气好了一点，但说出来的指导有点虚无缥缈的。对于陆永乐这种小新人来说，其实是难以准确理解。意外的是，陆永乐有点找到肖导所说的意思了。于是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还没从戏里的状态出来，镜头里的眼神有点冷，但这时候导演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好，不休息了，直接开机来了啊！”肖导敲敲桌子，“各部门准备好！”
场务拿着板跑到镜头前，确认各部门都好了之后，“啪”的一声打了板。
***
“……连我一个残疾人都能做到，冠军队伍、哦不、前辈曾经是冠军的队伍，你们可以不那么丢脸吗？”
咚！
林若海将空竹放在地上，转身走了。
“好，cut！”
肖导喊了停，然后看着屏幕道：“林若海，自己过来看你的表现。”
陆永乐赶紧快步走过去，凑到导演旁边看向镜头。
肖导开始一边回放刚刚的镜头，一边给陆永乐讲戏：“你看这里，你说话的间隙太短了，眼睛也没跟上镜头的移动……另外这里，这句词，停顿太长了，憋戏吗你？还有这里……”
陆永乐坐在导演旁边，频频点头。他的额发比较下压，带着一副眼镜，眼神不在林若海的犀利状态中时，就显得相当乖乖牌。他听讲的样子，就像是在听老师谆谆教诲的好学生。
傅真和顾启玄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永乐在肖导旁边认真地“鸡啄米”的模样。
陆永乐的助理跑过来迎接两位大佬，顺便汇报情况。两人这才知道，算上排演的次数，这一场已经演了四遍了。
“看样子还没过。”傅真看着陆永乐的背影，冷静判断道，“这场很难？”
“好像说是乐乐最重要的一场戏，还是试镜的那一场吧？”助理回道，“乐乐的状态好像一直没达到肖导的精准要求，所以总在来来回回地调整。不过我听着，好像是开拍后的两次好不少，只是似乎还有点小问题，所以还没过。”
傅真点点头，看向身侧的男人：“顾总你看？”
顾启玄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的，说出来的话倒也不为难人：“无妨，等他完了这场再说，不打扰。”
“行。”傅真拉着助理低声吩咐了两句，助理点点头，立刻跑开了。
然后他很快搬回了一张椅子，放在顾启玄身后，又搬来另一张放在傅真身边。搬完之后，助理哒哒哒地跑了。
陆永乐直到肖导说完戏之后站起来，准备回去再拍一次的时候，不经意回头，这才看到了坐在后面的顾启玄和傅真。
他愣了一下，不过傅真马上和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去拍戏。
陆永乐点点头，转身走了。
***
镜头下的第三条，总演出的第五遍，陆永乐的重头戏终于过了。
肖导喊出“过了”两个字后，还在他旁边跟着一起检查镜头的陆永乐立刻蹦起来，向周围人半鞠躬了一圈，以示感谢。尤其是群演，这么多人陪着他一遍遍来，大家的情绪也是要一次次调动的。
不过，陆永乐的五遍，放在这群“演戏经验不少”的群演里来说，也不算太夸张。所以他的道谢，大家普遍能以良好心态应对，心里倒是没太多抱怨。
陆永乐过了这场，接下来就不是他的了，能好好休息一会儿。他立刻快步走到顾启玄和傅真面前，笑盈盈地打招呼：“顾总早，傅哥也早。”
“早。”顾启玄指着助理给陆永乐搬过来的他个人的椅子，“坐，吃早饭了吗？”
“吃啦。我早上起来先跑步了，然后洗澡，接着早饭。”陆永乐掰着手指头数，然后评论道，“酒店的皮蛋瘦肉粥、溏心水煮蛋、豆浆、油条……还有各种配菜，都好吃！顾总吃过早餐了吗？”
“没有。本来不想吃的，但是被你这一串的报菜名弄馋了。”顾启玄瞥他一眼，眼神里略带打趣，“你怎么这么能吃，嗯？我听公司其他艺人都是每天只是一点的，你这早餐就赶上别人一天的量了。”
“嘿嘿，我在长身体呀！”陆永乐理直气壮道，“而且忍到早上已经是极限啦，尤其是健身做完之后。”
“哦，你还每晚健身？……哦对，我好像看过你和周野平、黄小凤一起健身的视频。”顾启玄回道，“家里要求你保持身材？”
“啊？算是吧。”陆永乐想了想，“提过的，但不是很认真那种，是我觉得应该这样。这也算工作的一部分嘛。”
这已经算是非常敬业的发言了，顾启玄没什么好评论的，只是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嗯，以后有你需要更注意身材的时候。”
陆永乐茫然：“啊……？”
没等他细问，周野平风风火火地来片场了。
他今天的戏本来没这么早，但傅真叫助理回酒店叫他起来。毕竟老板驾临，周野平说什么也得来见一下，所以他还是爬起来了。
他的助理和陆永乐的助理跟在后面，陆永乐的助理还提着几个打包盒，显然就是去酒店餐厅转了一圈，捎来了顾启玄的早餐。
傅真未满三十岁能做到这个等级的经纪人，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两个助理找来了别的凳子，给顾启玄搭起一个临时的“小饭桌”的时候，周野平乖乖打招呼了：“顾总早。”
顾启玄点了一下头：“早。”
陆永乐也打了声招呼：“平哥早。”
“嗯。”
顾启玄接过助理递给他的勺子，端起打包塑料碗装的皮蛋瘦肉粥，没用勺子直接喝了一口：“听说你昨天在片场发脾气了？”
“呃……”
周野平的脾气再耿直，也不可能和老板对顶这件事，只能讪讪应道：“对。”
“你自己知道怎么做。”顾启玄似乎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打算彻底追究，所以说话的语气不算太严重，“你这个破脾气，收敛点，不要整天惹麻烦。”
“嗯，抱歉。”
“和我道歉没用，该和谁道歉就和谁道歉去。”顾启玄说完，又继续喝粥。勺子太小了，他索性直接喝。虽然多少算是个“家缠万贯”的老板，顾启玄平时也不亲民，但他做这种豪迈的动作，意外地没什么违和感。
周野平转身去找女三和解了，陆永乐不好掺和这事，目送他走了之后，又转回头来在旁边盯着喝粥的顾启玄：“好吃吗？”
顾启玄本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喝粥也没什么，被那双眨啊眨的桃花眼闪到，忽然觉得有点喝不下去了：“你就非得盯着我吃早餐吗？”
“顾总第一个就吃了我给推荐的东西嘛，我紧张呀！”陆永乐偏着脑袋，“所以，好吃吗？”
顾启玄本来觉得也就是正常的皮蛋瘦肉粥，但被青年这么盯着，他总觉得“一般”这两个字说不出口。
“……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