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异能>白切黑>第四章 第四黑

  被黑汁溅到问题不大,但欠下人情是大。

  回到观中,赵戈换下新的长袍,看着桌上的脏袍愣了愣。

  那人从楼上跳下来,除了溅起些尘灰外,竟然毫发无伤。

  干涸的黑汁发紫,溅得整个长袍都是大片的黑水。

  地上直摇尾巴的癞皮狗和赵戈四目相对。

  “你说人从三米高的地方跳下,落地时能连腿都不弯?”

  赵戈盯着癞皮大爷。

  “基督新教能教人这种术法?”

  癞皮大爷‘汪汪’叫了几声,仿佛在回应赵戈的问题。

  她走到窗边看向对面的教堂,夜色里教堂的花窗里透着光,有些暗黄,偶尔有人影从融融的光中路过。

  赵戈见过对面的神父做法事,念起咒来比她还敷衍。

  拿着些银器嘴里念念有词,再撒些圣水,说点儿吉利话,说是江湖骗子也不为过。

  就这种教堂到底是怎么招来了那么个小神父。

  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

  “放开我,我要杀...”

  墙角传来声音,张尧在不断地挣扎,他的脖子已经被他抠得翻开皮肉,白斑掀出,大块的黑水糊住脖子。

  “放开我,我要杀了...”

  他被赵戈捆在墙角的柱子上,挣脱不开,只能不断蹬腿,再用被绳子捆起来的双手直抓地板。

  “刺啦”“刺啦”“刺啦”响。

  癞皮大爷跟着叫起来,仰着头“汪汪汪”直响。

  屋子里有股血味,一时间屋子里都是吵闹声。

  赵戈刚准备走到墙角,门外也开始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道长!道长你在吗!给我开门!”

  女人的吼叫声很尖锐。

  “道长,我错了!”

  木门本来就不结实,被女人这么敲动后甚至开始抖出灰。

  声音显然是昨日那个红唇女人。

  “道长!你说的都是对的!该死的男人吃里爬外!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养女人!”

  女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响,像是在发疯。

  “道长,我来跟你认错!你帮帮我!帮帮我!”

  赵戈眼皮一跳,立马走到角落把绑在柱子上的绳子解开,一松开张尧就开始猛烈乱动。

  她拽住绳子的末端把张尧扭进了小门内的杂物室,把手里脏了的长袍撕成布条,塞了一大把在他嘴里。

  门外的女人声音越发尖锐。

  “道长,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这次带的钱够多!我给你钱!更多的钱!”

  一说到钱癞皮大爷叫得更起劲儿了。

  赵戈把张尧身上的绳子绕在杂物室的大炉子上,立马走出去。

  打开门后,红唇女人几乎是冲进了道观。

  她一边走一边慌乱地脱下高跟鞋,光脚坐到蒲团上,抖着手把包里的钱往桌子上倒。

  红色的钞票像是纸一样撒在了桌上,叠在一起。

  起码有二十张。

  “道长,赵道长...这些都给你。”

  红唇女人头发都是乱的,唇色红到过分。

  “只要你肯帮我。”

  “施主莫急。”

  赵戈坐到她对面的蒲团上。

  “你需要贫道帮你做什么。”

  “我...我想让我家那人回心转意,忘记外面的死女人,重新回来。”

  红唇女人攥紧手里的钱。

  “我知道我该跟他分手,但是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像皮和肉一样分不开,我看到了他挽着那女人的手,心就跟刀绞一样。”

  “我扇了他好几个巴掌,也扇了那个女人好几个巴掌,他怎么能...怎么能!他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红唇女人说话的期间,杂物室里的张尧一直在用头撞门。

  她突然停下话看赵戈。

  “道长,刚刚是什么声音...”

  她这一停下来,撞门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一声又一声,非常沉闷。

  “无碍,只是一条难以管教的莽犬。”

  赵戈拿手指了指桌子。

  “所以施主是想让贫道帮你,让你的丈夫回心转意?”

  “是...对!”

  “但贫道只会斩妖除魔,人心上的事儿,我管不了。”

  “管不了?怎么会管不了...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你给我开个符,我烧了给他喝下去,一下什么都忘了不就好了。”

  红唇女人焦急地越说越快。

  “道观里并没有这种术法。”

  “那你...那你帮我把老张斩妖除魔不就行了!”

  “据贫道所画,施主的伴侣并没有被鬼上身,只是乱了心。”

  “那...”

  女人紧紧地皱起眉,看样子像是要哭。

  “那到底有什么办法,我这心里难受的...我恨不得去杀了...”

  她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道长,你说什么?”

  女人是朝赵戈说的,眼神却看向杂物室的门。

  赵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小门。

  小门紧闭,里面的张尧像是累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女人停止说话后,整个道观就安静得只剩下观外的风声。

  “并没有声音。”

  赵戈开口。

  “那看来是我听错了。”

  女人像是恢复了情绪,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

  “我也是被气疯了。”

  “贫道可以为施主开个安神符。”

  赵戈把毛笔从长袖中抽出。

  “施主叫什么?”

  “我叫冯三喜,当初爸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事事顺利,生活上喜乐,事业上喜乐,婚姻上喜乐,但现在...”

  冯三喜深深地叹了口气。

  “哪里是逢三喜,明明是逢三悲。”

  赵戈没有应声,毛笔沾上墨后,在宣纸上落下两个字。

  跟她的画不同,这两个字十分遒劲。

  ‘安神’。

  两个大字,占据了整张宣纸。

  “道长的字确实好看...”

  冯三喜接过宣纸。

  “是真好看...但怎么直接写在宣纸上,没有个什么符?”

  赵戈总不能直接跟她说没钱买符,更没时间为符咒施法。

  只能还是那句老话。

  “贫道观里没那些规矩。”

  “道长没写下我的名字,那刚才为什么又为什么要问我叫什么?”

  “心里想着施主的名字,落下的安神才是施主独有的安神。”

  赵戈刚开始学写字的时候,写过几百幅安神,那时候术法不精,写‘安神’时总是四处乱想。

  想的最多的就是癞皮狗。

  结果那几天癞皮大爷跟看破了红尘一样,蹲在太阳底下一言不发。

  神情安宁得很。

  冯三喜看着手里简陋的宣纸笑起来。

  “那就谢过道长了。”

  她的神情也安宁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真就觉得身体轻了些。”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赵戈拿起桌上的红票子朝她说。

  “施主,你的钱。”

  “这些钱就给道长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怎么用现金。”

  冯三喜已经走到了门外。

  她说完这话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走得匆忙,最后只是看了眼道观里的小木门。

  赵戈也看向小木门。

  张尧安静了这么长时间,就跟死了一样。

  她推开门,张尧抬着头看向门口,嘴里的布条已经被他吐出来了,竟然没有叫喊。

  眼神空荡荡的,却紧紧地盯着赵戈。

  脖子上干涸的黑水又开始往外冒,淌了一地。

  赵戈提起笔靠近他,他却开始笑起来了。

  “赵戈,你是赵戈。”

  提笔的手一僵。

  “那么那小神父就是符与冰吧?”

  他的笑容越来越扭曲,虽然张着嘴,但声音却是很多个人叠加起来的尖叫声。

  声音和黑水一起往外涌,他吼得浑身都在抖动,声音大到像是从身体底子里迸发而出。

  “符--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