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游戏是啥，新出的手游吗？”◎
林曦感受到了风，风里裹挟着令他厌恶的气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着。
猝不及防地，他对上一双紫眸，诡谲，阴鸷，森冷，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豹子。
常年游走于危险境地，对杀意的预判让林曦躲过了猛兽急扑的那一下，上衣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萧索的夜风灌进来，有些凉。
拉开了距离，林曦才看清楚，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雄狮，眼眸却是紫罗兰的颜色，浑身肃杀，来者不善。
视线所及之处，没见到其他活物，林曦微微歪着头开口：“你是许愿屋的看门狗？”
雄狮前爪猛地踏地，震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埃，伴着一声怒吼，林曦眼前炸开了刺目的白光。林曦遮着眼睛后撤了几步，光亮泯灭之际，他看到了一个身量和他差不多的，留着银色长发的男人。
“哟，能变成人呀~许愿屋是你在管吧，我要许愿~”
“许愿让瞿向晨离开游戏？不到游戏判定的时候，提前离开游戏，他会忘记与游戏有关的所有事，包括在游戏中产生的羁绊，你确定你赌得起？再忘记一次，你恐怕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赖在他身边了。”
林曦笑意更盛：“这样啊，那没办法了，不能全须全尾地放人离开，那就只好毁掉了~”
青年的眉峰聚到一起：“你这人，比我预想的，还要令人心烦啊……把你的存在抹除的话，他就没理由再玩扮演人类的游戏了吧？”
戚玖唱的歌词不知道是哪国语言，瞿向晨一个字都听不懂，感觉比游乐园副本里占卜屋的女巫所念之咒还晦涩，观众们倒是挺买账，个个眼里冒着兴奋的光，欢呼雀跃，沸反盈天。
许是为了营造氛围，会场的灯光忽明忽暗，从瞿向晨的位置向台下看，偶尔会觉得刺眼。所以刚开始的时候，瞿向晨觉得是错觉，但当一滴血落在瞿向晨即将落槌的鼓面上时，瞿向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舞台呈半圆形，举架大概是一米，距离舞台最近的一圈观众，几乎都把手搭在了舞台边沿。
瞿向晨举目看去，离他最近的几个观众里，有两个人大半边身子都粘着喷射状的血迹，几乎成了血葫芦，但他们浑然不觉，依旧随着音乐跳着，叫着。瞿向晨记得很清楚，他刚登台那阵，这两个人还不是这般模样，而且那个时候，他们俩中间还站了一个人。
这种情况不是个例，舞台之下，熙攘的人群中曾出现短暂的空缺，细细看去，有不少人身上都沾着疑似血液泼洒的痕迹。
浴血狂欢，看上去诡异又惊悚。
台上台下，无人表现出异样，瞿向晨暂且按下自己的震惊，以防被旁人发现自己玩家的身份。
目睹了一位尖叫不止的观众原地炸成一朵血花，饶是素来接受能力良好的瞿向晨也不免有些发怵，还好他借助鼓槌开了自动演奏功能，不然即使他会打架子鼓，也得被这骇人的情形吓成无法行动的雕塑。
什么情况，莫非这些人都是属气球的，挤碰几下就会爆炸？还有爆炸点附近的那些人，凭空淋了一脸血肉，怎么能毫无反应？
“永夜”乐队一连唱了五首歌才退场，相较于瞿向晨刚进副本的时候，会场内的人至少少了十分之一，不清楚这里面离场的占多少，炸成渣子的又占多少。
退场后，“永夜”的成员以普通观众的身份混迹在会场内，观察了一晚，对于人体爆炸这件事，瞿向晨逐渐摸出些许门路。
首先，与身份无关，无论是舞台上的演奏者还是台下的观众，都可能爆炸；其次，与碰撞无关，会场里面摩肩擦踵的情况比比皆是，若是碰撞引发的，受害者的数量应当不止这些。
要捕捉到质变发生的那一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瞿向晨的目光像塔灯似地不住逡巡，才勉强碰上几个。
要说这些碎成渣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大概是他们在爆裂的前一刻，情绪要比其他人更高涨。如果将兴奋欢愉的情绪划分成等级，那些人应该能达到最高级别，几近疯魔的状态。
过于兴奋就会爆炸，这副本的死亡条件够新奇的，暂时不能确定其他情绪达到极致时会不会产生同样的效果，保险起见，瞿向晨觉得他有必要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在比较稳定的状态下。
乐队的四个人下场后便被冲散了，也都没有再往一起凑的意思，好像演出过后，他们便不相干了似的。
瞿向晨花了不少功夫才在人群中辨别出安珂的身影，费力拨开人墙挤了过去。
安珂融在观众中，和周围的人举着相同的摇滚手势，打拍跟唱，看上去乐在其中，不过看眼神就知道，这家伙的内心和呈现给别人的表象并不相符。
瞿向晨斟酌着字句，最终决定直接出击，他拽了拽安珂的衣摆，企图引起那人的注意。
见安珂转过头来，瞿向晨凑近他，把双掌凝聚成喇叭状，在他耳边道：“你知道欲念游戏吗？”
“什么？”
“欲念游戏！”
“那是啥，新出的手游吗？”
看来这人不是关键BOSS。
手环内的地图显示，瞿向晨现在所在的场馆不过是副本地图上一个面积适中的方块而已。光是这么一个场所，便汇聚了如此之多的活物，要想在整个地图内寻找到关键BOSS，可谓大海捞针。
想着或许可以借助拂晓对食物的敏感度来区分NPC和BOSS，瞿向晨便向准备室那边走去，他记得那附近有个阴暗破旧的杂物间来着，用来大变活人还挺合适的。
杂物间的门虚掩着，会场内乐声大噪，瞿向晨向来敏锐的双耳仍旧捕捉到了几丝黏腻的声响，是从杂物间里传出来的。瞿向晨没有听墙角的恶趣味，帮里面的人轻轻关上了门，便走出了会场。
是夜，灯光璀璨，亮白如昼，远处有焰火接连不断地升空，绽放，就像是在庆祝什么盛事。瞿向晨看着那锦簇的焰火，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是灯光映照的缘故吗，夜空看起来不是常见的黑蓝色，而是隐隐透着点红。
街上行人众多，却不像瞿向晨在现实世界一贯见到的那样行色匆匆，而是随性悠然，似乎目之所及的街道都是可供人驻足玩耍的公园一般的存在。
瞿向晨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召唤出了拂晓。
“你能认出来关键BOSS吗？”瞿向晨开门见山。
“以我的经验，这种规模的副本应该不止一个关键BOSS，你刚才试探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拂晓语出惊人。
可能是迄今为止遇到的关键BOSS都比较好说话，给瞿向晨一种他们不会对玩家说谎的错觉，但实际上，最开始，伊欣欣就说过，解答玩家关于游戏规则的问题是关键BOSS的义务。既然是义务，履行与否便全看个人意愿。也没有规定，要求关键BOSS在玩家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
拂晓深知瞿向晨所想：“只不过是碰到个心眼多的关键BOSS而已，你没必要有那么大挫败感。而且之前林曦大大杀了那么多关键BOSS，那个叫安珂的有所耳闻产生防备也不奇怪。不过既然想靠装傻来隐藏身份，说明他的实力不怎么样，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帮你把他抓过来。”
看着拂晓一溜烟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瞿向晨升起了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不再是杀戮机器的老父亲欣慰感。
被拂晓拽着双脚拖到瞿向晨面前，安珂倒也不慌不忙，他从容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挺乖，行事却这么胡来……说吧，想知道什么？”
“我想见特殊BOSS波利特公爵。”
“波利特？那个白花花的新晋特殊BOSS？”
瞿向晨心头一喜，果然，他们是认识的：“嗯，你能联系上他么？”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不太合规矩，搞不好还要扣工资。你说说，为什么要找他，我听听你的理由值不值钱。”
这安珂气质乖张，感觉像是爱看热闹喜传八卦唯恐天下不乱那一类。瞿向晨略一思索，点开储物格，调出一个道具的信息亮给他看：“我是他爱人。”
安珂眼睛直了，不知道是名为【波利特公爵的爱】的道具给他的震撼大，还是瞿向晨的话给他的冲击深。
林曦呕出一口血，肋骨断裂，内脏破损，胳膊早就在前几个回合便被折断了，连动动手指这种动作都做不到。
银发青年踩在林曦胸膛上的脚加着力道碾压着：“区区人类，还妄想着弑神？”
浑身破烂不堪，疼痛到极点，林曦反而扬起一个病态的微笑：“堂堂神祗，连一个凡人的性命都左右不了。”
青年紫眸一凛，猛地踹了一脚，力道之大甚至将林曦直接嵌进墙壁里。下一刻，青年鬼魅般地再度出现在林曦面前，咫尺之间，粗暴地拎起林曦的衣领：“你倒是提醒我了，就算在这里把你打死，你出去之后照样活蹦乱跳。我虽然不能直接要你的命，但我可以拖延你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三天，五天，一个星期，你觉得你那副破烂人类躯壳撑得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