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淙茗的视线落在斐垣打着石膏的腿上,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

  “斐、斐垣,我、我可以背你。”季淙茗这会儿又没办法正常说话了。

  斐垣不理会他。

  季淙茗有些失落地低着脑袋,帮他清理着周围蜘蛛。

  烧着的蜘蛛要挑开,没烧着的蜘蛛要么踩死要么烧死。

  破庙就这么点大,没了蜘蛛的威胁逃出来也就一下子的事情。

  哪怕是行动不便的斐垣也只花了一分钟。

  斐垣将两个活人甩在地上,也不知道他那跟麻杆似的手臂哪里这么大的力气,又是推又是摔一点都不费劲儿的。

  “啊……”

  被摔在地上的疼痛让两个活人醒了过来,发出痛呼声,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他们刚才只顾着自己跑了,没想到斐垣的脚还受着伤。

  看着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曾达成和方卢仁更是尴尬地想要钻到地下去。

  其他人的尴尬也少不了。毕竟刚才还是……那样的关系。

  这会儿再他们做队友什么的,心可真没那么大,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起码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要活着出去。

  靠他们自己,希望太渺茫。

  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才可以。

  斐垣从积分商城中换了瓶水给自己洗手,其他也连站起来帮曾达成和方卢仁灭火。

  “那什么,斐小同学,谢谢您了啊!刚才我说得过分了,您别放在心上,当我在放屁就行!”曾达成算是被烧两次了,这次不仅衣服快烧没了,皮肤烧红了,伤口卷边的肉都快烧焦了,但他越发地抓紧了要抱斐垣这根金大.腿的想法。

  心里不是没不平,但在求生面前什么都不敢有了。

  其他人也连忙道谢。

  斐垣什么认真地洗着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斐垣的态度多少让人心里犯嘀咕,但却是往高深莫测地那方面发展了。

  本以为外面和里面一样,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在那种情况下,蜘蛛也没全部涌过来对他们穷追猛打,大多数都钻到了地下。

  对,就是地下。

  几人亲眼看着一群群的蜘蛛开始挖洞,着火的同伴全部扔出去,尚且完好的蜘蛛飞快地窜进地洞里。

  但也有少数蜘蛛咔咔咔地挥着八只大毛腿冲了过来。

  外面的天看着比破庙里要亮,但这种满是灌木树木杂草也不知道哪里才有人烟的鬼地方也给不了人多少安全感。

  “老、老大我们这么办?”叫着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叫老大,龚述嘉多少有些不好面子,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命都快没了还在那纠结什么老大不老大的,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斐垣对这个称呼既没表现出喜欢的意思也没表现出什么厌恶的模样,只是慢条斯理地洗完了手,顺便把自己的拐杖冲了冲,然后才说:“等。”

  天未亮在这种完全不熟悉的山上乱晃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虽然蜘蛛的危机暂时过去了,但并不是真的就这么接触了。

  活下来,七天。

  现在才过去半天,就已经这么凄惨了。

  这个游戏真的是希望他们活下来的吗?

  斐垣不怕死,没有什么必须想要活下去的动力。

  但是——

  斐垣看着自己的手,幽深的目光被下垂的眼皮遮住。

  有一件事情,他要去确认一下。

  “还你!”

  季淙茗听到斐垣的声音,下意识就扭头过去,视野里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季淙茗一愣,然后下意识地接住。

  “斐垣,你用吧。”季淙茗把东西又递了过去。

  “我不需要。”斐垣的表情很冷,眼神也很冷,像是寒冰似的浑身都散发着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寒气。

  季淙茗触到他的眼神,浑身一震,说不出话来。

  东西物归原主,斐垣就不带任何留恋也不准备和他有任何交流地走到了树边坐下,闭着眼睛小憩。

  季淙茗有些迟钝的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口,里面的心脏,一阵阵的痛。

  斐垣好冷漠。

  斐垣他……不开心吗?

  是突然被拉进了这里很害怕吗?

  他要……他要更强一点。

  他想要保护斐垣。

  “季淙茗,你认识他吗?”陆汾糖小声地问。斐垣看样子是要休息,他们的动作便轻了下来。

  虽然没有选出一个公认的队长,但现实早就帮他们规划好了。

  陆汾糖、季淙茗、斐垣,三人都是同龄人,照理说共同话题应该是很多的,但她不敢靠近斐垣,季淙茗就成了最好的聊天对象。

  事实上,除了季淙茗,她谁也不敢去靠近了。

  “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季淙茗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裤缝,“斐垣他很厉害的!”

  看得出来。陆汾糖想,这种心态的人,遇上这种事都不慌不忙的,学习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肯定更简单了。

  “他也是保送的吗?”陆汾糖麻木地问。

  虽然现在生死危机更严峻些,但出于十多年学生身份的本能,陆汾糖对“保送”这件事还深深地想要吐血。

  季淙茗黯淡了下去:“之前是。”

  陆汾糖聪明地没问为什么是“之前”,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你和他是朋友吗?”

  季淙茗脸色爆红,连忙喊道:“不、不是的!”

  季淙茗突然的喊声让众人皆是一惊,还以为又有蜘蛛来袭,慌乱了一下,才在季淙茗的解释中冷静了下来。

  斐垣一直等他们冷静下来了才睁开眼睛。

  季淙茗正忐忑地往这里看,两人的视线相触,季淙茗呆了呆,然后低着脑袋快步走开。

  季淙茗……

  姓季。

  同一个学校的保送生吗?

  斐垣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季淙茗。

  但姓季的他到是有熟悉的一个人。

  季重阳,季家的当家人,斐垣的合作伙伴。他的义眼就是在季家名下的医院装的。

  他没听说过季淙茗,但知道季重阳有个早夭的弟弟。

  大概,就是季淙茗吧。

  所以,季淙茗是死在了这个游戏里面吗?

  十八岁的斐垣有很多朋友,哪怕这些朋友他在十九岁就全部扔光了。

  但他依然清楚,他不认识季淙茗。

  可能是听过名字的,但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他现在连自己同班的高中同学名字都记不全,还指望着他认出一个只听说过名字的校友吗?

  哪怕整个人是合作伙伴的弟弟,斐垣也没多大兴趣。

  别说只是合作伙伴的弟弟了,就算是合作伙伴在这里,那有怎么样呢?

  合作互利,双方都可以得利,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没人是有无缘无故的感情的。

  “积分,有说过是怎么结算的吗?”斐垣突然问。

  龚述嘉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兴奋了,我就只顾着快点进来。”他以为自己是命定的什么天选之子的,完全没想过自己可能在这种来路不明的游戏里面丧命。

  季淙茗从树上掰了根树枝下来,正在那清理着岔出来的枝丫,听到斐垣的问题便回道:“我有问过,是零点结算。”

  零点。

  “现在几点?”

  斐垣的问题让人一愣,龚述嘉马上去看手机,上面赫然写着21:03。

  “三个小时后再做打算吧。”斐垣找了棵树坐下,靠着树闭上眼睛就准备睡了。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不是游戏里的零点呢?”龚述嘉抓抓头发,有些疑惑。

  陆汾糖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然后小声跟他说:“你知道游戏里现在是几点吗?”

  那确实是不知道。古人倒是有看天分辨时间的眼力,但他们没有啊!

  唯一只有手机能告诉他们时间,那只能信一次手机了。

  一心想要讨好斐垣抱住这根金大.腿的几人各自定了个23:59:30左右的闹钟,准备在零点准时告诉斐垣,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时,他们口袋里的闹钟刚震,斐垣便醒了过来。

  一心讨好却无处发挥的几人一愣,耳边便想起了“叮——”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