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的世界里终于有了色彩,喜欢、悲伤、痛苦、忐忑……他一点点地去尝试。

  【季淙茗,要不要试着活下来看看?】

  【我好喜欢这个世界啊,也好喜欢你!所以,也想让你多看看这个世界!】

  季淙茗知道,自己大概是有病的。

  他无法把握住感情的度,无法调整感情的分寸。

  温柔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他从斐垣那里感受到了温暖,不能放下的同时,也想多少给别人带去一点。

  别人怎么样,怎么想,怎么认为。

  都没有关系。

  这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他从中得到满足就好了。

  陆汾糖总说他好,其实不是的。

  他只是,对自己好罢了。

  人是自私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因为想要自己开心,所以才对别人好。

  只有斐垣……是不同的。

  只有斐垣……他死也不放开!

  斐垣不让季淙茗吃饭,季淙茗就真的什么也不碰,休息过后就去村里打听消息了。

  厉鬼的死亡数量让他有些在意,步升对他有些放心不下,又想到另一队玩家对他们已经暴露出来的恶意,便说要和他一起出门。

  斐垣待在院子里,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看得津津有味。

  远处草丛中的叶片动了动,石伟威放下捂着眼睛的左手对旁边的女人说:“老大,季淙茗已经走了。”石伟威之前试探过,季淙茗虽然是个新人,但不管从装备还是从身手来说,都是新人队伍中相当不错的。

  加上和斐垣的几次见面,斐垣都和季淙茗一起行动,所以石伟威和其他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觉得季淙茗是他们的队长。

  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斐垣虽然被叫做老大,但他太吓人,团队的粘合剂还是得季淙茗来当。

  实力强,性格好,年纪虽然不大,但分外可靠。

  “那就走吧。”几人眼中的凶光一闪,对这只新人队伍越发满意了起来。

  他们倒不是要榨干他们的积分道具后宰了他们,而是准备抓了他们做替死鬼。

  生存类副本,不一定就要东躲西藏,主动出击也是个好办法。

  石伟威之前所说的“五干二”不是假话,但他们遇见的五只都是实力非常强悍的厉鬼,放到DC级副本能当BOSS的强劲,打得他们差点团灭,最后“牺牲”了一个队员才顺利活下来。

  新人的用处很大,推出去做替死鬼、拉来用做陷阱的诱.饵,道具储备装备……等等等等。

  他们早就盯上了斐垣这些人,只是他们一开始的戒心就很强,抱团又及时,在没摸到副本情报前,他们不好立刻就下手。

  第一晚的鬼怪数量又有些对不上,他们怀疑这群人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扮猪吃虎的老油条,于是又做出了友好的姿态试探等待了一晚上。

  结果用技能探查过后发现,他们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鬼怪的夜晚袭击没什么规律,分散开行动是有不见鬼的可能性的。

  石伟威这队也算是个强队了,侦查技能、攻击技能好几个,谋而后动的谨慎让他们把斐垣这几人的行动都摸得差不多了。

  连仇博依几人捣鼓的连环陷阱他们也都看了个清楚,好好地将他们的幼稚和不自量力嘲笑了一番。

  确认都是什么也不懂新人,那他们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季淙茗的实力虽然还不到可以让他们忌惮的程度,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等着季淙茗走后,才进行奇袭。

  “老大,那个小白脸看着就是一脸早死的模样,今天晚上的诱.饵,就让他来当好了。”

  还没抓到人,他们已经开始计划着要如何最大程度地对他们进行“废物利用”了。

  “我看你是馋小姑娘的身子了吧?”面容姣好的女人冷笑了一声,但还是点了点头,“别让我听见哭声就成,都是女人,我心软。”

  那人立刻就点点头,嘻嘻哈哈地又讨好地说了什么。

  “喂,病秧子,你们老大呢?让他出来!”壮而高的男人走过来,站在斐垣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改之前见到过的温和可靠的模样,嚣张又傲慢。

  这个时候,用力过猛的老好人形象已经半点也看不到踪影了。

  “求我啊!恨我啊!你求得好看点,恨我恨得明显一点!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过你了呢!”石伟威咧着牙乐呵呵地说道。他等着斐垣狼狈不堪但又不得不瑟瑟发抖哭着求他的样子。再配合着之前斐垣那爱答不理轻蔑又嘲讽的表情,他几乎要痛快得升上天去!“你在说什么?”石伟威充满了期待,但斐垣不仅没有一丝半点的惊慌,他甚至是未缓过神的茫然。“我没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斐垣跟个小孩似的蹲着,眼睛跟着一群排成线的蚂蚁一起移动,如果是七八岁的小孩,那副场景应该会让人觉得可爱,但换到一个成年人的身上,就容易让人觉得这人是不是个傻子了。

  “喂,耳朵聋啦?!”石伟威有些得意,脸上带着几分嘲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有一种很是得意满足的感觉,对着即将要被撕扯碎片的斐垣,也多了一丝怜悯。

  这是这个怜悯太过短暂,他笑嘻嘻地在斐垣地膝盖上踢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石伟威笑嘻嘻地盯着斐垣,尤其将注意力放在斐垣的脸上。像是他的脸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似的。

  石伟威等着斐垣那张苍白脸上露出惊慌失色的表情。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斐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自己的视野为什么变了一眼。

  他却是茫然,没有网络的山村里,在消消乐连过一千关后,他就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趣,季淙茗走前对他说外面阳关不错,让他出来晒晒太阳,斐垣觉得,刚刚才逗弄过自己的小宠物,也是需要给他一点奖励的。于是便听话地出来找起了蚂蚁的麻烦,先是毁了他们的洞穴,又是撒了沙滩,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一下就沉溺了进去。

  斐垣就像个基建玩家一样,源源不断地给它们提供着各种物资,帮助它们加快建设的速度。完全不觉得自己无缘无故毁了他们原本的家园有什么不对的。

  他对这样的游戏很是喜欢,完完全全地沉浸了进去,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做理会了。

  “喂!别真是个傻子吧?!跟你说话呢!你懂不懂礼貌?!”他几乎是片刻也等不了了。享受着憨厚老实被人信赖的老大哥形象,也喜欢不用装模作样,任由自己恶意肆意生长的扭曲状态。

  看着这些小菜鸟们眼里的不可置信,那种被背叛了的痛苦、挣扎,还有努力想要活下去而强迫着自己勇敢起来的坚强,石伟威十分的享受。

  人生太苦了,人活着太难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享乐,是他为数不多饿乐趣,他们该满足他才是。

  这些菜鸟们的价值,不就是这些吗?

  斐垣坐在地上,在被踢倒的一瞬间,他缠绕在周身的煞气自动护住了他,没让他感受到半点不美妙的滋味。

  但不疼,却不代表着不在意。

  斐垣定定地思考了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和手上的土。

  “喂,跟你说话呢!你们那个季淙茗去哪里了?!他怎么不来救你啊!”石伟威是看准了季淙茗不在才上来挑衅的,但他非要这样问着。好像不这么问,不把斐垣逼到绝境、逼到崩溃,他就不会满足似的。

  满是茧子的大掌里上下抛着一把银光闪闪看着就很锋利的匕首,匕首没到鞘,带着点弧度的刀身看着锋利无比,充满了杀气,他的手法很高超,匕首被高高的抛弃,然后高高地落下,又安安分分地把刀柄放进他的手中。那匕首显得十分乖巧,可是那反光和煞气却显得格外杀意凌然。

  斐垣抬起眼,慢吞吞地看着他。石伟威也在看着斐垣,几乎是嫉妒地瞧着斐垣都没有光有一张脸的皮囊。想到老大在他来前对他的叮嘱,石伟威几乎是愤恨地想要将刀子往斐垣的脸上划去。

  凭什么?!这个小白脸凭什么?!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做了那么久的舔狗,才在老大的眼里有了地位。而这个小白脸,什么实力也没有,麻杆似的身材有什么好的?!死人一样的脸色有什么好的?!女人真是奇怪?!

  斐垣盯着他手里上下抛动着的匕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平静地说:“我有些不高兴。”喃喃的话语不像是在陈述,反而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斐垣看着男人的眼睛,平静地说:“嗯,我不高兴了。”

  石伟威愣了一秒,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傻子呀——”

  “嗤--”刀尖贴着过他的脸颊,整柄没入墙内,只剩一截刀柄留在瓷砖外面,脸颊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挂了下来,但他不敢去擦,也不想去想。这样的锋利程度让男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毫不怀疑这把刀可以把他的脑袋便得和墙一样。

  熟悉的纹路,让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太清楚这把陪着自己走过了十几个副本的匕首有多么地锋利。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耳朵不太好。”斐垣说,“倘若我没能听清你的话,而造成了什么交流上的误解。那么,我希望你能多多体谅一下。”

  石伟威瞪大了眼睛,斐垣的声音没有一丝半点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然后有些愣神地动了一下手指,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他的匕首……

  “老大,出什么事情了吗?”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有些奇怪地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了围墙上贴着的一个人。

  “怎、怎么回事?!”陆汾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听到“老大”两个字,石伟威的心里就隐隐透出不安的预感了。

  “你、你是他们的老大吗?”这个问题就是句废话。

  斐垣“老大”的身份没故意隐瞒过,但石伟威和其他老玩家们全部都没当过一回事,毕竟斐垣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光靠脸抱大.腿的小白脸形象。

  信息有误!石伟威心里恨着斐垣能装,一边想要给队友和另一边去堵季淙茗的老大发消息。

  “嘘,安静一点,我不高兴了。”

  ——来不及将消息传递回去,一手漂亮但是过分苍白的盖上了他的脸。

  “咔——”

  “啊——”头骨碎裂的声音从他的脑壳直传耳膜,石伟威来不及多想,凄厉的痛呼声便从肺腑深处泄了出来,更悲惨地是,声带的震动带起了大脑的震动,伤上加伤,让他疼得差点扭曲了起来。

  好疼!

  石伟威不是没受过伤的人,他不仅常受伤,而且经过严格的抗疼痛训练,照理说,只是头盖骨碎裂的程度,他完全能忍住,并且控制住身体的每一丝肌肉,让它们乖乖听话。

  但没用——

  这一次的疼痛,直接击溃了大脑的控制系统。

  陆汾糖怜悯地看着男人。

  惹谁不好,非要惹斐垣。

  其他人听到惨叫,也探出了个脑袋,然后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脑壳一疼。

  “又鬼吼鬼叫什么呢!”围墙内的老婆婆听到声音骂了一句。

  斐垣转头看陆汾糖。

  陆汾糖心领神会,立刻翻墙跑去让那老太婆把嘴巴闭上。

  事发突然,但石伟威也不是个花拳绣腿,疼痛让他瞬间懵了一下,但肌肉本能让他下意识做出反抗的举动,结实的拳头往人体最脆弱的太阳穴打去,但拳头还未碰到斐垣,便像是打在了钢板上似的。

  空气中淡红色的波动荡开一圈,比铁更硬的空气盾将力道远路返回,加上原本就有的反作用力——

  “啊啊啊啊啊啊——”沙包大的拳头发出一阵阵清脆响亮的碎裂声,撕开衣服大概还能看到肌肉虬结和铁一样的胳膊一点点被压缩扭曲的可怜样子。

  斐垣死死按着石伟威,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显得有些狰狞。

  斐垣只是笑着,视线却不落在石伟威痛苦的脸上。他笑着,但表情却格外地空虚,好像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沉浸到了自己的某种回忆中。不在乎了,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没有关系了。

  在屋子的所有人都是一阵牙疼,缩着脖子,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能对石伟威的痛苦感同身受一般。

  “我不太高兴。”斐垣喃喃地说着,“本来是挺高兴的。但你把它毁掉了。”

  “你把我的乐趣毁掉了,要怎么赔我?”斐垣岔开五根手指,好让两人的眼睛能顺利对上。

  黑漆漆的眼睛对着那双被强行撑开的眼皮,斐垣看着他,轻轻地问:“你要怎么赔?”

  石伟威一阵颤抖,也不管浪费不浪费,没受伤的左手伸进口袋里,手一扬,漫天的符纸被洒了出来。

  斐垣抬头看着。

  林邵恒几乎要尖叫出声:“老大快跑!”

  但已经晚了。

  噼里啪啦的火花、雷光、煞气……各种各种的攻击冲着斐垣而来。

  “天——”

  虽然斐垣给他们带来的恐惧是实实在在的,但这一瞬间,他们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心为斐垣担忧。

  “草!老子跟你拼了!”仇博依撸起袖子,抄起一把凳子就要冲上去,林邵恒和徐思羽也骂骂咧咧地要找武器。

  “还有吗?”

  在他们要冲上去时候,斐垣冷淡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仇博依三人一愣。

  各种攻击的特效和带起的烟雾尘土散去后,斐垣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连根头发也没掉。

  斐垣诚恳地问:“还要再试吗?”

  他一定事情没有,但石伟威却因为无差别的攻击整个人变得破烂不堪了。

  喉咙里含混的声音不知道是呻.吟还是单纯的喘气声,他痛苦地想要再次挣扎,但斐垣却淡淡的笑开了。

  “你说话呀……”斐垣的凑近了,微微拔高了声音,像是怕他因为刚才的爆炸攻击声变得耳聋一样可以会错过一样。

  石伟威说不出话来,他浑身都在疼。

  背包里的特效药也无法拿出来。

  “为什么不说话?”斐垣迷茫得厉害,他松开手,露出了石伟威被挤压得有些变形的脑袋,眼里带着雾蒙蒙的笑,“为什么,不说话呢?”

  “……”没有了支撑,石伟威身体瘫软地顺着围墙滑到了地上,眼珠子里的红丝线分不清只单纯的红血丝还是裂开的伤口。

  “因为疼对吗?因为疼得说不出话了,对吗?”斐垣脸上的表情渐渐褪.去,不笑,也不吓唬他,只是空洞得厉害,“对待比你弱小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不顾他的疼痛了,对吧?”

  斐垣一脚踢在了他的喉结处,硬生生地又让他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痛呼声。

  “说话啊!我让你说话啊!”斐垣被的沉默和安静激怒了,脚尖踩在他脆弱的肚子上,“砰砰砰”的声音让人听了忍不住发寒。

  “我让你说话听到没有!”斐垣的情绪越发地激动,“让你安静的时候话那么多!让你说话又不说!你以为你是谁?!随随便便地就能把别人的话当做耳旁风吗?!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你是神吗?!”

  “呃……”石伟威已经什么声音都吐不出来了,脑袋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汩汩地往外淌血,视野里一片血红,但他还记得那个方向……

  救、救我……

  救救我……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仇博依他们的方向伸出手去,痛苦一阵又一阵地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疯子……疯子……

  疯子……

  石伟威怕极了,三十点的体质让他的生命力格外顽强,哪怕是内脏破碎、头骨破裂、浑身没一块好肉,但他的思维依然是清晰的。

  好可怕……好可怕……

  谁来……救救他——

  “说话呀,为什么,你们都不听话呢?”斐垣看着他,悲伤地为他落下了一滴滚晶莹的泪水,“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听我的话呢?”

  “你也好,林语也好,斐程峰也好,斐睿安也好,常月笙也是,你们……为什么不能乖乖地听我的话去死呢?为什么不闭上嘴好好地去死呢?”

  “咔——”

  膝盖骨的碎裂让石伟威在极度的疼痛下清醒了一瞬间。

  “杜……妍语……是、是她让、让我来的……”石伟威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说点什么,他就真的要被打断骨头凄惨地受尽折磨死去了。

  “是她……她才是老大……”鲜红且浓稠的血从他的嘴里一股一股地涌了出来,疼痛让他意识模糊,眼前黑暗,耳朵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但他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都是、都是……她,都是她让我……”

  他下意识地想要求饶,但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现在要说出可以保命的情报——

  “什么……都会说……我什么都会说……”涌出的鲜血已经开始混合着一块块碎肉,血肉挂在下巴和脖子上,还有源源不断的血肉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破碎的眼球像咸鱼那样死寂,“求……”

  “不对!”斐垣猛地拽起了他的脑袋,更加烦躁地盯着他,“不对,不是这个!”

  “杜妍语”三个人让仇博依有些警觉,他看着徐思羽和林邵恒,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徐思羽和林邵恒能有什么想法?季淙茗,唯一敢迎难而上上去顺毛的存在,现在不在啊!和斐垣关系稍微好一丢丢的陆汾糖聪明地借着让竹生一家安静的借口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们能怎么办?!

  那是斐垣啊!斐垣脾气不好的时候,他们敢上去吗?!他们敢弄出一丝半点的动静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吗?!

  “咚咚咚”的暴打声还在继续,林邵恒三人低着脑袋,不敢有一丝半点的声响。

  “啪——”软哒哒不知道脑袋里骨头还有几块完好的石伟威摔进地上被他脑袋砸出坑倒上血变成“小泥潭”的坑里,半死不活,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斐垣站着歇了一会儿,看着自己满手鲜红的,连黑色袖子都变得斑斑点点,多了许多深色印记的衣服,愣住了。

  他呆呆地站了好几分钟。

  “我的衣服……脏掉了……”

  仇博依喘了一口气,用手肘碰碰林邵恒,示意他这个“老资历”上去提醒一下这人还有利用价值。

  林邵恒差点就飚泪了,但仇博依和徐思羽都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斐垣周身暴虐的气息慢慢平复了下来。

  “老、老大……”林邵恒的声音颤抖,腿也在一阵阵地发软,尤其是见到斐垣松开了抓着石伟威的手扭头来看他的时候,林邵恒的眼泪差点飚出三百米高。

  “情、情报怎么办?”季淙茗不在,这里几乎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斐垣。但他们又不得不在男人死之前挖出通关的情报。毕竟……这就是积分啊。

  斐垣脸上没有被打扰的暴怒,他甚至称得上十分地温和,苍白寡淡的脸上勾着一抹笑,眼神里带着奇怪的笑意:“急什么?”

  林邵恒不敢说话了,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勇气扯出一个僵硬地微笑。

  不、不急的。

  他一点都不着急去死。

  没人敢再发出什么动静,大家努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到最低。

  斐垣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石伟威的身上。

  “今天我们是初次见面吧?初次见面就骂了我三次。我不喜欢这一套,非常不喜欢!”

  “我觉得你的礼仪素质什么的有待提高的样子。不过看你这副流里流气的模样,也不像什么会讲礼貌的人。但毕竟是初次见面,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也就可以了,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你下次和我说话的时候能过做到最起码的尊重和礼貌,知道吗?”斐垣带着责备的语气有些温柔,内容虽然有些奇怪,但他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

  不、不是初次见面。第三次了,我们见过三次了!石伟威想要争取一些时间,但可惜的是,斐垣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抓着他的脸皮将他往地上一摔——

  “呃……”脸着地在地上又砸出一个土石飞溅的小坑,石伟威的呻.吟近乎没有,只有快散架的身体颤抖时,破碎骨头之间的细微声响,他痛苦得几乎麻木,但高属性的身体又让他保持了一定的清醒。

  斐垣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于是微微喘了几口气,才重新扬起笑容,踩在石伟威的脊柱上,歪腰扯起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身体往后扯起来。两道不同方向的力施加在他的上半身,身体几乎要被扯开的疼痛让石伟威的意识略微清醒了一些,努力地撑开血肉模糊的眼皮,却什么也看不见。

  意识恍惚却又带着一丝清醒的石伟威听到斐垣的声音:“下次见面,我希望您可以改一改,不要再弄这么一套我无法接受的问候,知道了吗?”

  斐垣用的“您”很轻,像是真的很尊敬他似的,换个场景,换个姿势,只听他的话,一定会对这个年轻人的礼貌和温柔带上十分的好感。

  石伟威还维持这一定的意识,被折磨了这么久的他只希望这个恶魔能早点放过他,还哪里管他嘴里说什么?哪怕斐垣现在对他说“你的一顿三餐要以shi为食”他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的。

  要不是现在被打得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一定会爬起来来套从电视上看来三步一跪五步一叩五体投地的隆重谢恩的!

  “承诺这种东西,再好也只是嘴皮子功夫,我要的不是你的花言巧语,我希望看到往后你良好的表现,知道吗?”

  石伟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点头,满是擦伤的脖子有些扭曲,每动一下,似乎就有一种他的脖子要离开的错觉。但即便如此,石伟威依然坚强又执着地点着头。

  身体的痛苦太过浓重,他的点头,也只是在想象中的罢了。

  在别人的眼里,他只是微微地在颤抖,犹如癫疯病人发病那样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可以重来,他会在一开始就冲过来,乖顺地用最好的跪姿跪下,绝对不会让斐垣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斐垣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在衡量他话里的可信度,盯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任由那个几乎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脑袋重重地摔在地上。

  “情报的事情,你们问好了。”斐垣站直了身体,脚从男人的身上离开,他脸上的微笑既畅快又阳光,与满地的血腥不仅丝毫不相称,而且诡异地令人从心底发寒。

  没人敢说不好,一个赛一个拼命地再次自己的头点得跟永动机似的。

  “对了,烧水,我的衣服脏了,要洗澡。”斐垣往房间走了两步,才想起了这回事,满身满地的血腥味冲入他的鼻子,令他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

  徐思羽立刻点头,忙不迭地跑去打水。但她忘了自己这会儿身体被吓得没了力气,几乎是一动,身体就软了下去差点摔在地上。

  斐垣来的时候没带衣服,但他不在乎,有些疲惫地躺在地上,斐垣喊出了系统。

  “给我弄身衣服。”他吩咐得自然有理直气壮,系统很想说我又不是你的仆人小弟跟班凭什么听你的,但它斟酌了一下,没那胆子。

  和斐垣身上一样的黑色长衬衫黑色裤子连带着内.裤和鞋子都有,被叠得整整齐齐地出现在斐垣的身边。

  系统本来是想扣个一百积分发.泄一下不满的,但犹豫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准备只扣十积分就好,但刚扣除,他又后悔了,把积分还回去,又悄咪.咪地把两条记录删除干净,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算了算了,它是个大度的系统,就当是给斐垣的安慰好了。

  斐垣对自己大起大落的情绪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既不觉得这样好,也不觉得这样不好。反正受罪的不是他,他无需为这个感到不安和忐忑。

  仇博依几人见斐垣安静了下来,顿时长出一口气,找了绳子将石伟威捆了起来。

  林邵恒蹲下身,拿着树枝,像是在思考要往哪里戳,但石伟威身上实在是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他的心还没那么硬,犹豫了一下,只是做了个戳的样子,眼带怜悯:“兄die,你应该有保命道具的吧?自己弄了吃,别想耍什么花样。”

  石伟威的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死了,又觉得自己没死,觉得自己救不回来了,又觉得自己抢救一下没准还能回来。

  仇博依看着他咕咕往外冒血跟个淋浴碰头似的凄惨模样,叹了一口气:“没救了,埋了吧!”

  “有……有……”

  求生意志强大得出奇的石伟威动了动喉咙附近的肌肉,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在强大的求生欲下,人的潜能再一次爆发,他知道,现在再不挣扎,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意识集中于背包里最宝贵的小盒子,一个破烂不堪的木盒子出现他在他手心里,死鱼一样的眼睛没有视野,但他依然挤出了一个期冀的眼神。

  仇博依从他的手心里拿过盒子,木盒破烂,但是却意外的坚固。

  石伟威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刚才的动作,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潜力。

  既然是救命的东西,一定不会麻烦到哪里去,但只是血的话,盒子上已经很多血了,想来应该不是。

  仇博依捏着石伟威软绵绵的手指,很轻松的便打开了盒子。

  一颗平平无奇的“麦丽素”躺在里面。

  没有任何犹豫,仇博依从口袋里拿出工具包,用一个和挖耳勺差不多的东西在上面挖了几勺,用镊子将缺了口的麦丽素夹进试管里,再把挖出来的那么一点捏把捏把塞进石伟威的嘴里。

  “行了,他什么都会说的,你随便问,积分、属性点什么情报都别放过。”

  木盒往石伟威身上一扔,工具包一收,仇博依就转身离开了。

  “……”林邵恒觉得,自己和他们,好像有那么一点的……格格不入?

  错觉吗?

  “也别怪我心狠哈,谁让你惹了我们的老大呢?”

  服用了些许麦丽素的石伟威恢复得很快,就几秒的功夫,血就不往外冒了,瞪得快要裂成几瓣的眼球也慢慢地愈合。

  可惜分量太少,紧紧只是就着最危险最致命的伤口来,石伟威身上其他部位的伤口,依然是那股凄惨不堪的模样。

  林邵恒看得啧啧称奇,他待会儿得去问仇博依要点过来,这么厉害的东西,见着有份啊!

  “你刚才说的那个杜妍语是你们老大吗?固定队伍还是临时队伍?你在你们队里实力排第几,他们老大让你来干什么?喂喂,你别不说话啊!”林邵恒还是有些瘆得慌,虽然童话城的经历让他的抗恐怖血腥能力提升了很多,但瞧着跟一滩烂肉似的活生生的人在眼前,他还是有些没办法用平常心去对待。

  石伟威瞪着眼睛,像一只渴死的鱼那样无力地看着林邵恒。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口。他没办法,那么点药只够吊命,无法让他正常地开口说话。

  “真是麻烦!”林邵恒抓抓头发,看了眼竹屋,犹豫再三,便小声地警告石伟威,“老大可也在里面呢,要是又惹他生气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