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其它小说>戏剧性死亡>第106章 亲爱的

  “玩家印桐,副本一通关,达成结局TE。”

  “获得道具:Christie的书×1,董天天的巧克力×2,手帕×1,合照×1。”

  “系统提示开启,组队模式开启,聊天室开启。”

  “请在玩家在三十秒内选择进入主线剧情,或是回到休息室。”

  “请玩家选择。”

  “请玩家选择。”

  “请玩家选择。”

  “是否确认回到休息室?”

  “确认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

  印桐从浑浊的意识中惊醒。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尚未看清现状便手下一滑就又栽了回去。蓬松的枕头压着柔软的床垫,很好地接受了他沉甸甸的脑袋,有棱有角的书桌在早之前开会的时候就被挪走了,紧贴着对面贴满平面图的墙根,此刻完美地避过了给他开瓢的重任。

  这个任务落到了安祈的枕头上,尽管合并两张单人床的时候印桐并没有想这么多,但此刻他不得不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避免了他一个头晕目眩翻到床底下去。

  安祈的枕头上还残留着洗发露的味道,显然人还没走多久。

  印桐窝在枕头上长叹了一口气。

  显然箱庭online的游戏机制并不完善,至少在副本转换这方面,他们还有很大的提示空间。没有通关门,没有转换点,脱离副本时干脆了当的“眼前一黑”,就像将玩家直接塞进了洗衣机里,封口加水“洗”得人天旋地转。

  印桐垂眸看着墙角的书桌,硬生生地将对方笔直的四条腿看出了棉花糖的造型。

  他是在拗不过胃里翻涌的酸水,索性闭了眼睛老老实实地当一个“晕副本”的病人。失血(HP)过多的后遗症还完美地作用在他身上,饥饿感宛如附骨之疽一刻不停地撕咬着他的胃袋,过速的心脏踩坏了刹车,仿佛随时可能冲出跑道。奈何印桐实在没什么力气爬起来,也没心思找点吃的祭拜五脏庙。

  他蜷在被子里,嗅着枕头上那点残余的薄荷香,瘪着嘴眨巴了一下睫羽上的泪珠,委屈巴巴地想着自家小朋友的模样。

  他不知道安祈去了哪,也许和别人讨论攻略去了,也许到楼下找吃的去了,也许又钻进了另一个副本,也许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觉得累了,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时身边已经坐了个人,一边哼着歌一边玩弄着他的手指头,从大拇指点到小手指,轻快得就跟弹钢琴一样。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my fair lady.”

  “这是什么?”他迷迷糊糊地问。

  他的嘴里被人抵着塞了块糖,甜甜的,还散发出一丝浓郁的奶香。印桐睁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床头的位置似乎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阳光,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

  “童谣。”唱歌的人回答。

  陌生的语调犹如一道惊雷,炸得印桐猛地从床上翻起来。他瞪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手指向后握住了枕头下的美工刀,小臂紧绷得甚至微微发颤,整个人连呼吸都断了一拍。

  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印桐就像一只被闯入了领地的幼兽,一边颤抖着一边拼命摆出凶狠的样子。然而坐在床边的不速之客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戒备和恐慌,他依旧在笑,纤长的睫羽轻颤着,眉眼弯得甚至有几分人畜无害。

  “你怕我?”他微微偏了一下头,好奇地眨着眼睛,“你为什么怕我?”

  不速之客穿着一身纯白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沾满污血的运动服。他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撑着床垫向里挪,就像要凑过来观察印桐的表情。

  “你看我的眼神好陌生啊,”他笑着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认识你?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印桐握着美工刀的手骤然紧缩,腕间一抬猛地发力,扬手就妄图给少年的脖颈上开个豁口。然而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就抡着什么东西砸上了他的手腕,凌乱的坠落声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刺激着印桐的耳膜,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推出刀口的薄刃还没碰到对方的发丝,就被甩出去直直地插在了地板上。

  他只觉得手腕上一痛,视野里顿时天旋地转。他根本来不及反抗对方的暴行,直接被摁着手腕怼进了蓬松的被褥里。

  浑浊的意识瞬间陷入缺氧的困境,堵塞的口鼻伴随着凌乱的呼吸带来阵阵晕眩。印桐咬紧牙关凝神闭气,猛地抬腿试图脱离窒息的境遇,对方却像早就料到了他的动作,趁他翻过身的一瞬间,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回了被褥里。

  “我能掐死你吗?”

  他隐约听到少年问出这样的话。

  模糊的视野里叠加着光怪陆离的重影,映衬着惨白的墙壁就像一间肃静的教堂。印桐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样的景象,甚至产生了一种幻听,就像有个人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遍遍重复着。

  “马上就结束了。”

  沉闷的钝响蓦地钻进浑浊的世界,清冷的空气一股脑灌进印桐的气管。他像个肺痨病患一样捂着喉咙咳得昏天黑地,蜷缩着抬起头时,正好迎上铺天盖地的污血。

  那个场景就像是什么逐帧播放的电影。

  他看着床前的同居人一把抽回安全斧,陷在少年胳膊里的斧刃裹着一泼黑血,带着被削下的小臂上的整块皮肉,“啪”地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嘶……”少年抬手看着胳膊上暴露的骨头,轻轻地吸了口气,“真疼啊。”

  安祈并没有理会他的感慨,垂眸抿唇面无表情,握着斧子的手紧了一下,抬眼便向不速之客砍来。他的动作很快,下手却稳得毫无偏移,少年拎着床边扭曲的台灯扬手挡了一下,料见无效后瞬间弃卒保车,扔了台灯逃到窗口,抓着窗框就向上翻去。

  印桐这才看到窗户一直开着,飘起的窗帘上沾满了血迹,猛地一看就像什么泼墨的艺术品。

  倒是彻底把房间装点成了恐怖游戏的场景。

  安祈站在窗前,握着安全斧就像个等待行刑的刽子手。印桐试图说些什么吸引他的注意力,甫一开口却先被冷风呛了一口,捂着喉咙咳得眼冒金星。

  随后他就听到金属合页转动的“吱呀”声,防盗扣发出了一声轻响,关窗户的小朋友似乎犹豫了片刻,向他走进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淅沥的水声在卫生间里响起。

  印桐抬头看向玄关的方向。他以为安祈至少要泡个十几二十分钟的,至少像董天天一样蹭下一层皮来,结果水声响了没两分钟就戛然而止,仿佛进去的那位只是草草冲了个凉。

  印桐听见锁舌开合的声音,看着安祈耷拉着脑袋关上卫生间的门,他并没有像印桐想象里的一样脱了衣服又患上选择困难症,而是只洗了手,依旧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外衣。

  “不洗一下?”

  他的脚步随着印桐的问题停顿了片刻,摇了下头,又觉得似乎没表达清楚,垂着眸子给出了答案。

  “等一下的,”他拉开衣柜,从衣架上拽下一条领带,“等一下就洗。”

  安祈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印桐看着他握着领带走到自己面前,俯身用那条厚实的布料轻柔地盖住了他的眼睛。血腥味和洗手液的淡香一股脑灌进他的鼻腔,伴随着少年的手指在他脑后不停翻转。

  他突然觉得想笑,而后就真的笑出了声来。

  饥饿的胃部依旧在不停地抽痛,晕眩的大脑因为缺血而泛上层层冷汗,印桐却像是感觉不到了一样,闭着眼睛伸手握住停在自己耳畔的那双手,轻拽了一下,顺着少年的胳膊环住了他冰凉的脖颈。

  安祈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他的小朋友浑身都在发颤,他并不是什么坚强的铁打的无所畏惧的小英雄,而是一个会害怕的,会打哆嗦的正常人。他的身上布满了血腥味,还夹杂着些许残余的薄荷香,洗手液的香气也揉在里面,闻上去就像雨后草地上的新叶。

  这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印桐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压着安祈的后颈,逼着对方一点点凑近自己。少年细微的抵触就像是浮在咖啡上的奶泡,微一用力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脏。”

  “可我想吻你。”

  印桐闭着眼睛,轻笑着,在对方怔忡的瞬间,捕捉到了那对冰凉的唇瓣。

  他很难说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他的精神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仿佛下一秒就会骤然崩裂。他抚着少年的后颈,感受着安祈用近乎僵硬的姿势保持着不碰到他的平衡。他甚至想把对方从床边扯过来直接圈进怀里,想说没关系的,我一点都不害怕那些肮脏的东西。

  他想说。

  “你真可爱。”

  “我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