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其它小说>罪惘>第9章 靠边

  “可是和张浅关系密切的人我们都已经排查过了,不应该有漏的啊......”陈韩不解地在桌上快速地翻查着资料,企图找出和张浅有来往却被漏掉的人,但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陈韩,你再查查温予迟这个人。越详细越好。”晏钧不想再在死循环里浪费时间,只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回了队长办公室,独自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网。

  半晌,他又拿出抽屉里那两张案发现场照片,一处一处地进行对比,仔细地观察两者的差别。

  冉阳案的现场照片上,张浅的尸体被摆得十分平整,衣服穿戴整齐,连头发都被梳理得十分平整,直直地放在脑后,丝毫未显出半分狼藉,明显是凶手对作案完整度有着某种接近强迫症的执着。

  而反观第二张照片里何宇在万偶园大办公室里尸体的模样,虽然也被摆放得很规整,但凶手在处理死者下颌的时候,相对比于冉阳案的现场而言似乎缺少了一分精致。尤其是用两根银线连接脸颊骨和钟摆的做法,显然是包涵了诉说的意味。

  范岩是学设计的。

  对于一个具备空间结构专业知识的人而言,要设计出这样一个装置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简单。

  在范岩身上,杀人动机和手法能力都说得通了,但晏钧就是觉得缺一个关键性的指向。

  为什么要将木偶的眼球装进张浅的眼皮里,凶手是否想让张浅看清什么?第二次作案又到底为什么要把何宇的下颌换成木偶的下颌,凶手想借助木偶的嘴巴表达什么?

  晏钧的头疼又犯了。

  太多解释不过去的线索了。

  不知过了多久,晏钧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趴在两张照片上睡着了。

  不得不说,一睁眼就看到如此瘆人的照片,还是十分有助于恢复清醒的。

  进来的人是陈韩。

  “晏队,快递公司那边来邮件了,说那日凌晨并没有任何在职快递员登记出勤冉阳公寓那片区域。”

  晏钧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恢复了一半神智:“好我知道了。”

  陈韩追问道:“这是否说明,当日进冉阳公寓的快递员之一,就是凶手伪装的?”

  晏钧刚准备点头,却被突然闯进来的詹若西吓了个半死。

  晏钧默默地握紧了拳头,腹诽自己这头疼的毛病多半是被队里这些人成天一惊一乍给吓出来的。

  然而,未等他开口骂人,詹若西颤抖的声音便打断了他想骂人的冲动。

  “晏、晏队......又、又死人了......”

  “出什么事了?谁死了?”晏钧倏地站起身,方才骂人的欲望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来自于本能的警觉。他上前两步,神情紧绷地盯着立在门前浑身发颤的詹若西。

  “范岩......”

  “什么?范岩死了?!”

  詹若西被晏钧的模样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解释:“刚刚秦哥来电话说......说在郊区的火车轨道上发现了一具男尸,经检测确认了死者就是范岩......”

  晏钧仍然觉得匪夷所思:“我们刚刚要找他,他就死了?”他微顿,又警惕地追问道,“秦哥那边开始查凶手了吗?”

  詹若西几乎没见过晏钧这副模样,小声答:“不、不是他杀,是自杀......”他解释道,“秦哥他们在范岩身上找出了一份遗书......”

  “发现了遗书?”晏钧再次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

  林禾在一旁轻咳了两声:“范岩这厮怕是畏罪自杀了吧,这下可以结案了吧晏队......?”

  “去把遗书拿来,”晏钧看着詹若西,续道,“做个字迹比对。”

  詹若西小声应了句,便又转身出了门。

  “老林,这案子不能结。”待詹若西离开,晏钧又对林禾道。

  “怎么不能结案了?范岩的遗书上已经认罪,而且把作案手法和动机交待得一清二楚。”林禾也有些着急了,“再不结案,市局那边要怎么交待?”他往晏钧这边靠近一步,认真注视着他,“晏队,如果这次的恶性案件还不破,不仅算你失职,我们也都算失职。”

  “林禾,”晏钧肃容回视着眼前的人,“你是人民警察,你背负的是多少人民群众的信任你知道吗?不要总对我说我是一根筋,就算眼前是一条独木桥,我晏钧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上去。”

  晏钧的脾气林禾是了解的,他知道硬犟在晏钧这里肯定行不通,便没有再为此多做争论,语气也放缓了些:“晏队,那如果笔记比对完全符合呢?那就算是铁证如山了吧?”

  晏钧也向前一步,眼神里的执著丝毫不输林禾:“如果笔记比对的结果证明是本人,那说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愿意就此结案。”他微顿,续道,“但如果在那之前我找到了别的证据,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林禾离开办公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晏钧给钟点工发了条消息询问晏澄的情况,又把桌面上陈韩刚刚送来的有关温予迟和万偶园的资料整理了一遍。

  罪犯的反侦察能力极强,作案时有戴手套的意识且行凶毫不慌张,甚至连鲜血也显得未经灰尘所污染,现场保持得实在是太像某种仪式,甚至是某种祭奠。

  晏钧翻开温予迟的信息资料,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心理学硕士毕业”七个大字。

  他越来越搞不懂温予迟了。

  为什么温予迟偏偏要在昨晚将自己引到他家,温予迟究竟是否和范岩出事有联系,又是否是故意想拖延警局寻找范岩的行动?

  窗外,天色渐明。空气中弥漫着薄似轻纱的雾,雾中是高昂的楼宇和行色匆匆的人们。

  办公室的墙壁上,挂钟的时针已指向七。晏钧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拨通了温予迟的号码。

  “喂?”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很清醒,像是已经起来了很久。

  “温予迟,昨晚我离开你家之后,你去了哪?”时间紧迫,晏钧开门见山。

  “我在家里睡觉。”

  晏钧花费了近乎一整晚在范岩昨日的事,加上熬夜导致的头痛,现下难免烦躁和不耐烦。听到电话里那人事不关己的语气,他撑在桌面的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温予迟,你和范岩到底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边沉默了少顷,温予迟浅淡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晏警官,我说过了,我和这起连环杀人案没有半点关系。我知道你心急想破案,但也不能无凭无据地咬死我不放吧?你以为我能睡得好吗?自从张浅出事之后,万偶园的市值都成什么样子了?我的事也很多,请晏警官不要把自己的无能发泄在别人身上。”

  晏钧怔住了。

  这是他认识温予迟以来,第一次听到温予迟使用如此见外的语气与他交谈。

  或许是因为昨日得知了自己是直男,又或许是被问询得真的烦了。

  可偏偏晏钧非常不习惯温予迟的这种态度。

  “你人在哪?”晏钧静默了半晌,才决定这么问。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

  通常温予迟都会加问一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可是这次,他没有。晏钧等了十秒,那边依然只有浅浅的机动车轰鸣声。

  温予迟大概正堵在路上,晏钧这么想着,又问:“你......”

  话音未落,就被对方打断了。

  “等等。”

  晏钧愣了一秒:“怎么了?”

  然而,温予迟似乎不是在同他说话,而是在同司机说话:“靠边停下,快!”

  晏钧的心被一下子揪起,紧张道:“温予迟?你听得到吗?出什么事了?”

  又是半晌沉寂,对面才再次传来声音:“晏警官......你猜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