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其它小说>罪惘>第36章 辩解

  晏钧拉开办公室的门,让林禾和温予迟两个人进来坐着,自己也落了座,道:“如果万北说的是实话,祁雨瑶受伤后是万北和吴婆送去医院的,那么他们俩就是第一个知道祁雨瑶死讯的人。如果吴婆在古宅的时间真有那么长,那么她和祁雨瑶的关系很有可能是很亲密的。”

  温予迟点头表示赞同:“陈韩先前查到过吴婆曾经有一儿一女,后来那一儿一女双双死于意外事故。从那以后,她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所以,她很可能把祁雨瑶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所以当得知万北害死了祁雨瑶的时候,出于这种心理她肯定是很心痛的,那便很有可能做出为女儿献祭这种事,动机成立。”

  林禾不解:“那你说,吴婆干嘛不直接杀了万北呢?万北才是害死祁雨瑶的元凶,吴婆既然悲痛到那种程度,为什么不直接找万北寻仇?”

  未等温予迟和晏钧开口,林禾又恍然大悟,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该不会是因为,吴婆把万北当儿子吧……”

  温予迟思忖片刻,道:“如果能够确定吴婆是凶手,那么她的杀人动机应该就是这个,不杀万北的原因恐怕也确如林哥说的那样。”

  晏钧闻言并没有说话,林禾见晏钧没反应,试探地问道:“晏队,所以,现在就可以把重心放在审讯吴婆上了?”

  晏钧仍然蹙着眉心,垂首不语。

  温予迟很快看懂了晏钧所想,便朝林禾解释:“我们在古宅看到的女鬼有两个,能够确定那是两名女性。而古宅里除了吴婆之外,就只剩一位女性了。”

  林禾倒吸一口力气:“你的意思是……除了吴婆,彭曼也参与到了这一连串的事情之中?”

  “有这种可能性。”没有足够的证据,温予迟并不想这么快妄下结论。

  晏钧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开了口:“我和温予迟去审吴婆,林禾,你带个人去审彭曼。”说完,他又朝着林禾补充道,“记住,关键在于要套出她和两年前那件事情的关联。”

  深秋的白天总是来得晚去得快。审讯进行了两个小时,林禾那边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而温予迟和晏钧这边对吴婆的审讯还远没有结束。

  审讯室里,吴婆正垂着头泣不成声。晏钧和温予迟两个人很默契地都没出声,等着吴婆自己心理防线决堤。而攻破防线的关键便在于吴婆对儿女的感情。

  吴婆不愿提及自己亲生的那一对儿女,许是至今还未从事故里面走出来,又或许只是不想重提旧事,吴婆始终对亲手儿女只字不言。

  其实温予迟原本并不想用这种方式去打破吴婆守口如瓶的态度,因为这给他了一种在利用别人伤疤的感觉。但不用这种方式吴婆什么都不说,到现在已经僵持了快两个小时,再这么下去又要拖到明天了,那样又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

  温予迟常常在想,人为什么有时候总是把自己困于某种道德束缚之中呢,明明知道做了这份职业,就意味着要保持十分的理性,不能被任何私人情感所左右。

  温予迟是心疼吴婆的,但同时他又心疼三名受害者。吴婆对于自己受过的伤选择了使用极端手段去弥补过往的伤疤,而那三名死者受到的伤害呢?三名死者的家人是不是也会在数年后选择走上复仇这条路呢?

  如果每个人都这样,那么谋杀将永远不会停止。一桩命案会引发另一桩案子,而每个案子的受害者家属心中都难免产生恨意,这将会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

  温予迟很佩服终止这根无休止复仇链的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明明对施害者怀有满腔怒火和恨意,却要克制自己不要比恶人更恶。

  鸦雀无声的审讯室内,苍老颤抖的声音将温予迟的思绪扯了回来。

  “祁雨瑶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她真的很好……她很好……”

  温予迟立即把握住机会,问道:“你是不是这些年来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

  “瑶儿她值得一切的好。”吴婆说着,抬眼看向温予迟,哽咽道,“万北那小伙儿他也很好,本来他们俩和和美美的一对儿,我还指望着他俩给我个大孙子,没想到……其实万北他心真的不坏,你们不要觉得他坏……我求求两位警官,千万别冤枉了那孩子……”

  晏钧立刻打断:“万北他坏不坏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们警察能说了算,而是法律说了算。如果万北做错了事,那就必须受到惩罚。”

  不等吴婆回应,晏钧直接切入最重要的环节:“所以吴婆,你是否承认你杀害了律师工程师和那位老师三人?”

  吴婆啜泣着,灰白色的鬓发乱糟糟地垂下几缕,双眼因疲惫而显得愈发衰老无光,泪水在满是沟壑的脸上蜿蜒而下,哭泣声在审讯室里浅浅回荡。

  “是……我承认,是我杀了那三个人……”吴婆的嗓音很沙哑,微垂着眼看向晏钧和温予迟,续道,“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为了能让瑶儿活过来,我真的做什么都愿意。”

  温予迟:“所以你拿活人献祭?”没等吴婆开口,他压低了微颤着声音,“你知不知道那些受害者有多无辜?!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爱的人!你凭什么要剥夺他们活下去的权力?!你、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更何况,你这种愚昧无知的方式并不能让祁雨瑶死而复生!你这是自私,是愚昧无知!”

  温予迟的情绪有些许失控,晏钧见状用手覆在温予迟紧握的手上,然后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两下。

  许是那只手太给人安稳的感觉,温予迟不多时便沉静了下来,眼神却仍紧盯着吴婆,问道:“你杀害律师是因为当年他没有按照你的意愿处理案子,”温予迟顿了顿,“而杀害工程师,是因为工程师为你设计了密道吧?”

  事已至此,吴婆也无意再做过多争辩,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杀害那名老师的原因是什么?”晏钧追问。

  吴婆已然无意遮掩,坦白道:“因为有天夜里,那个老师……偶然发现了油画后面的密道。”

  “就因为他发现了密道,你就要杀他灭口?”话刚说出口,温予迟立马意识到对着一个杀人犯问这样的问题是多么幼稚,便接着说,“油画的密道是你专门找人设计的?”

  吴婆并没有忽略他的第一个问题:“我真的是无奈……才杀了那老师的,这个献祭需要三个人的血,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温予迟已经不想理会吴婆毫无道理可言的辩解。

  人总是为自己的残忍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好像有了这些所谓的理由,所有犯下的恶行就理所当然地应该得到宽恕一样。

  愚昧,从来都不是犯错的借口,也永远都不该成为恶行的保护色。

  温予迟的腹部猛地泛起一阵浓烈的反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