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迟原本是想去员工休息室找人的,但到达休息室门口的时候,晏钧却拉住了温予迟,说,自己先谢磊支开,然后温予迟去找袁怡。
温予迟答应了,等晏钧离开之后,在门口想办法示意袁怡从里面出来。
不多时,袁怡看门外好像有人需要帮助,便犹犹豫豫地出了门,警觉地望着温予迟,小心翼翼地问:“您好,您来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吗?”
“我们房里的咖啡洒到被子上了,你能帮我们收拾一下吗?”温予迟说完,在袁怡没注意的时候用余光瞥了眼休息室里有没有谢磊的身影。
快速地扫视一圈之后,好像并没有看到谢磊。
袁怡答道:“嗯可以的,您等我拿块抹布和新的被子。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温予迟想了想,正要开口,裤兜里的手机却倏地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拿出来一看,是晏钧发来的消息,说没找到谢磊的人。温予迟看着袁怡认真回答问题的样子,快速思考着刚才的算盘。刚才原本还担心谢磊来打破自己问话袁怡的计划,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于是他便让袁怡自己去拿东西,自己在房间把咖啡洒出来然后坐在椅子上等她。
不多时,袁怡真的带着清洁工具来了。
温予迟坐在椅子上看资料,见人来了立马收起资料放在身后,嘴上也很快道谢:“谢谢你啊。”
“没事儿,我应该做的。”袁怡做事情很麻利,说话的间隙就已经把洒了咖啡的被子收了下来,放到推过来的小车上。
“你是本地人吗?”温予迟看似随意地问,又道,“我看你口音挺像本地人的。”
“嗯。”
答案很简短,但也在温予迟的意料之中。温予迟又问:“那你知道外面那座山好玩吗?”他指了指窗外视野中能看到的钤清山,“我想去那里旅游,有什么建议吗?”
本以为袁怡会随意地介绍一下山里的农家乐之类的,却没想到袁怡忽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直地看向他:“没什么好玩的,山里路很不好走…你们不、不要去。”
温予迟立马提起十二分警觉:“为什么不要去?难道除了路不好走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没有……”袁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立马换了说法,“其实要去也可以,就是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温予迟试探道,“是山里的人怎么了吗?”
袁怡扯出一个笑容:“没怎么,山里…还好。”
温予迟察觉到袁怡显然是有所隐藏,此时正用换被子的动作掩饰心中的慌乱。温予迟追问:“山里的人过得还好吗?我听说这两年这座山里这两年稳定了些?”
袁怡闻言动作轻微一滞,随后迅速继续刚才换被子的姿势,但在铺好之后,她侧身,垂眼低声道:“山里的人过的不好,但是…活该。”
温予迟蹙眉:“为什么活该?”
袁怡把身子转向小车方向,推着把手准备离开:“没有为什么。您要是没有什么别的需要了,那我就先走了。”
“袁怡,你有事情想告诉我,但你不敢说。对吗?”温予迟赶紧抓住机会,“如果你想告诉我,那就告诉我,我们可以保证不会伤害你。”
“但、但是…”袁怡停下脚步,短暂地停顿了几秒,还是继续往门的方向走去,“我没有什么想告诉你们的,你们多虑了,抱歉。”
“你是在害怕谢磊?”温予迟安抚道,“现在他不在,你不用担心的。”
“可是,可是你们根本不知道…不知道这一切…”
温予迟等着她把话说完,但袁怡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选择了走出这扇门。
温予迟立马起身冲了出去,对着袁怡的背影,坚定道:“就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才需要你告诉我们。”
见袁怡的脚步又犹豫了,他又说:“我不清楚你指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如果你继续选择沉默,如果我们继续不知道,那就永远就没有人知道,那么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会愈演愈烈。”温予迟顿了顿,“袁怡,这真的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和我希望的是什么样子有关系么……”袁怡小声喃喃。
“什么?你说什么?”温予迟没听见袁怡背对着自己说了什么,只见那背影越行越远。
温予迟轻轻地叹了口气,立马给晏钧打了个电话,询问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
“晏队,陈韩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嗯。陈韩查到钤清山近两年有部分山民和外界的来往多了,表面上是与外面搭桥,但陈韩查了这些人是具体去干什么了。”
“去干什么?”温予迟屏住呼吸听,生怕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去运水回山里。”电话那边晏钧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说话的人是什么情绪。
“运水??”温予迟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道,“运水做什么?”
“陈韩还在查。”晏钧道,“初步猜测是山里的水质出现了问题。”
“水质出现了问题?近两年有化工厂在山脚下建厂吗?还是有化工厂把污水引流到山里了…?”温予迟分析道,却又立刻否认了自己的看法,“不对吧…如果是这样,山民为什么不反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人工运水这种行为效率非常低下,水质到底被污染到什么地步了才会迫使山民这么做…?”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你在房里等我。林禾已经在三层个房间里埋伏了。我马上到一楼去找你会合。”
“嗯好。”温予迟挂了电话,回到床边,看了眼手机屏幕,五点半了。他把行李箱里的笔记本拿出来,抽出一支圆珠笔,在本子上翻开一页开始勾画目前已掌握的线索。
山民近两年开始向外面运水……两年前的这个时间点这绝非巧合,因为那也是钤清山刚被查的第二年。三年前人贩团伙被抓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予迟在纸上将袁怡的名字画了个圈。为什么袁怡刚才说“山民过得不好,但也是活该”?
难道袁怡口中所说的“过得不好”的意思是山民喝的是被污染过的水?
但为什么是活该?
若是普通人受了罪,怎么会是活该?
温予迟放下圆珠笔,将双手覆在脸上,紧紧地阖上了眼。
如果袁怡表达的情绪都是真实的,那么,只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了——三年前那个和山民勾结的人贩团伙被捕之后,钤清山并没有就此停止罪恶。
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并且,这种方式使他们即使水源被污染也不出来向外人反映,只是默默地运水,做着无用功。
五点五十,晏钧才迈进房间的门。
正在里面努力回忆着细节的温予迟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门口。
晏钧对上温予迟的视线:“想到什么了吗?怎么又被吓到了?”
“没有……”温予迟胡扯地回答。
晏钧坐在床边:“我刚才下楼的时候遇到樊皓了。又在搭讪一名路过的女性。”他顿了顿,续道,“他好像对我并没有任何防备,似乎是并不知晓我的身份。”
温予迟侧过脑袋:“你的意思是…樊皓应该和此事无关?”
晏钧微微颔首:“目前看起来是这样的,不是吗?并且相比于律师林茗和调酒师盛毅而言,樊皓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让我们怀疑与此事有关联的行为。”
“但他……”温予迟欲言又止,片刻才道,“会不会是装的这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风流样子?其实在背后狠毒地绑架或者拐卖女性?”
“也不无可能。”晏钧道,“但无论如何,我已经让林禾埋伏在三层的房间里了,如果林茗和盛毅有任何举动,林禾应该都能解决。我们去三层甲板周围躲好,及时阻止的话,凶手也无法成功作案。”
最近这几日的夕霞很浅,转瞬即逝。到了六点半,天色已接近昏暗。游轮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阴翳,无论如何都看不透阴翳那边的景象。
“你紧张?”晏钧一边收拾好准备出发去三层,一边侧首看着已经收拾好了的温予迟。
温予迟在一旁站着,闻言顿了一瞬,才低声道:“嗯…其实还好,我就是担心……”
晏钧知道温予迟在想什么,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在,你尽力而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