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其它小说>和法医学长住在一起>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供人

  张勇对于林濮的职业有一定的了解, 林濮在之前录口供的过程中提到自己在海潭律师事务所待过一段时间, 张勇就隐约想起了:“之前你是不是给一个疑犯做无罪辩护,当时还挺有名的。你名字不是那么常见,所以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你。”

  “忘了。”林濮说,“我在海潭的时候接了不少的案子。”

  张勇点点头,直觉这个林濮不是个简单的人。所以, 当林濮提出这些后,他也非常乐意采纳林濮的意见。

  林濮开始叙述自己的想法。

  “你最好在审讯完毕后让他们去往别的房间,他们人多,最好不要待在一起。否则第一个人说完容易去告知第二个人内容,当他们完全不能和外面交流的时候,焦虑和不信任会比较容易开口。我们分别在不同的房间内单独审讯, 这两个人就算不是罪行相当, 但告知坦白的那位可以获得减刑甚至释放, 用于引导他们坦白,不让他们抱团撒谎,类似囚徒困境的原理。因为他们头脑简单,但凡有一个人可以撬动,基本就能全撬起来了。”

  张勇抬头看看他, 双眉微抬露出些讶异:“……可以是可以,但是你……”

  “我可以试试的。”林濮道,“这么多人你也不一定能全部审得过来,也不可控,在这审讯的最佳黄金时段内, 尽力引导他们说出真相才是首要的办法。”

  林濮拿出了一本本册,他刚刚在车上休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一些:“我把几个关键人物挑出来了,你们看看我排列的审讯顺序。”

  他做成了一个金字塔形的分类名单,这样就可以让权利分配一目了然,虽然只是设想和暂时的,随时会在案子进行的过程中重新排列组合。

  “村里的人大多是一个‘执行者’的身份,当时的村委会的人才是最大的‘要求者’,但这些村民们并不无辜,甚至可以说更加恶劣。潘贤正在这件事中满足的是自己的控制欲,而这些村民虽然看似是在执行他的要求,但满足的却是自己的贪欲。”

  “他们从中获得两份利。”林濮比了个“二”,“一份是他们从杨修齐处获得的财产,包含之后瓜分他的地和他的资源,一份是从潘贤正处获得的封口费。”

  “所以调查的方向,可以放在‘利’上。”张勇感觉自己的思路一下清晰了不少,他把那张名从林濮的手里拿过来看了一遍,“只要是获得其中一份利益的人,就满足涉及这次案件的条件需接受调查,如果两份利益都获取,那么就是重点涉案人员了。”

  “对。”林濮点头道,“其次,审讯可以从重点涉案人员到轻度涉案人员,再到重点涉案这样的方式进行,他们中不乏聪明人,摸清我们的 规律后很可能会想到一些其他的办法应对,我们不要给他们这个时间。”

  张勇考虑了一下,道:“行,通知再开两个房间一起进行,所有信息即时共享,今晚务必把这村里的人都审完,还有,村民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所有的村口不许松懈警惕,尤其后半夜!”

  “人员名单也要调动一下。”林濮道,“我们把重要的人都往后排。”

  接下来,一批一批的人开始进入房间里。张勇单独审讯,林濮舒蒙和付枚加记录员在一个房间。

  林濮在这个时间里,尽心尽职开始扮演一个常年事件受害者,把自己身上的冷静淡漠和疏离褪得一干二净,他微微缩起一点肩膀,开启影帝级别演技扮演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设,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几个小时的审讯的过程很枯燥乏味,多数时间警察会问同样的问题,好比“还认识他吗?”“八年前的八月份是否在这里发生过一起火灾”以及“火灾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一类的问题。

  正如林濮所料的,他们可能确实已经私下统一了口径。基本问话的回答就是“不知道”、“不记得”。林濮料到了这些,也不意外。

  按照林濮提供的名单,前面这些不重要、或是很难开口的人被审讯完后单独放进房间里,三三两两的关押,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将近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林濮看了眼表,觉得差不多了。

  “把这个叫冯晨的,单独再提上来。”林濮用笔点了点名单。

  “他审过了。”付枚提醒道,“不是一直不肯说么?”

  “再试试。”林濮把笔放下,对付枚道,“刚才我观察他,他姓格急,耐心不好。关在屋里一定快到极限了,别让他松懈,就单独问他放火的问题。”

  “行。”付枚吩咐门外,“把人带过来!”

  冯晨这个人,林濮对他的印象很深,因为他的外貌特征明显。今天审讯时候,他看见冯晨的第一眼就想当年火烧时绑着不让他进入的一群人里一定有冯晨在。

  至于为什么选择他,林濮和舒蒙私下悄悄商量了一下,觉得他是一个突破口。

  冯晨果然不出所料,困意和焦虑让他在深夜十一点被再次提审的时候,和下午那个一问三不知的人已经截然不同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啊。”冯晨不耐道,“我又饿又困,在这个房间里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

  “问完了话就能走。”付枚用笔点了点本册。

  “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啊付警官!”冯晨红着眼喊道,“你们问一百次我也是不记得啊,一直关着我算什么意思啊?啊?大家都街坊邻居的是不是,你在这里两年多了,你看见我犯法过吗?我这么遵纪守法的一个良好公民,怎么就今天在警察局里被关了


那么久!”

  付枚没有理会他的怒喊,不紧不慢道:“你的同伴已经帮你回忆起了一些细节,如果你的供词属实,我们会酌情考虑你的认罪态度。”

  冯晨当然不为所动:“我没有细节要回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

  付枚又重复了几遍同样的问题,冯晨虽然烦躁不堪,但始终口风还是很紧。林濮等他终于有些暴躁的时候,悠悠开口道:“你的同伴已经说了,潘贤正那些人每年会发钱给你们这些当年知情的人作为封口费,一年有几万块。”

  这句话一出,冯晨马上愣在了原地,表情凝固了。

  林濮暗暗握拳,心道赌对了。

  他们先前就猜测过,潘贤正可能会给这些人一些封口费,几万元是林濮随便乱说的。因为无论是否有这个数额,如果少了就当没调查清楚,多了同伴之间的信任就成了问题。

  “现在还不承认!”付枚趁机拍案说道,“其他人都说了,就你不承认!你知道我接下去完全还可以用不配合调查给你罪加一等。你以为现在潘贤正还能坐在这里给你撑腰呢?”

  “你就说吧。”林濮认真看着他,“当时你抓着我的手臂,不让我进入火场。是不是潘贤正让你这么干的?他还让你干了些什么?说完了,你就能回去了。”

  舒蒙看了眼手表:“都十二点了,我都有点困了。”

  可能是“能回去”这句话太让冯晨心动了,他开始顺着林濮的话有了点反应:“……我是跟着别人干的,当时就搬汽油桶和烧火,我没干别的了,难怪他妈的给他们的钱更多。我只抓住了你不让你进去,潘贤正和余伟后来也只给过我几年块钱和几亩地,这几年他管都不管我们了。”

  “当时有几个人?”付枚问。

  “搬火桶浇汽油的连我三个,其他的就是当时我们村的几个壮汉。”冯晨道,“他们有几个都走了,留了老人在村里,都不知道回来不回来了。”

  林濮没想道这么顺利,暗暗和舒蒙对视了一眼。付枚乘胜追击道:“名字报给我!”

  冯晨有点迷茫:“你们不是都问过他们了吗?”

  他马上有点醒了似的:“你们诈我?”

  “警察问你话!什么叫诈你!”付枚拍案站起来,指着他道,“你给我老实点坐着!”

  冯晨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了,他看向付枚,露出一脸狐疑的神色。

  “冯晨。”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默默全程围观的舒蒙倾身看向他。

  被叫了名字,冯晨的注意力才到了旁边这个腿全程无处安放,露在椅子外的英俊男人身上。舒蒙的压迫力不和付枚似的外露,他的声音低沉,在狭小的房间里还有回音,每一声都落入他的耳朵中,陷入他心里。

  “你刚才已经承认了罪行,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你 要知道,在这一墙之隔的隔壁,其他警察正在审讯着你们的同伴。”舒蒙说,“这个案子里,如果你和你同伴一起认罪,你们或许只会被以情节较轻的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起诉。哦,你是不是听不懂?没关系,简而言之的意思就是,你和你同伴因为一起认罪,所以可以减轻罪行了。但是呢,这起案件中,你刚才说了,有三个人……”

  “那么,我们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现在问题是你们三个人一起认罪,才可能减刑或是无罪。一旦有一个人不认罪,无论是你还是另外两个人,都可能面临更严重的追责,明白我的意思吗?”舒蒙说,“我们会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你们,后半辈子,你就要在牢狱里待着了。你要清楚明白一点,名单上的人是你认的‘罪行’,不是警察要查的‘案情’,其他房间在审的你的同伙,只有清楚、明白地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们警方听,才有减轻的机会。我们现在,都是在给你机会认罪呢。”

  舒蒙双手抱臂,靠到了椅背上,不想给他思考的时间:“行了,既然你那么不配合。那么现在,我们就等着审讯最后一个人了。你猜他到底会不会认罪?”

  冯晨刚想开口说话,舒蒙对着付枚使了个眼色。付枚道:“行,你先到此为止,带下去!”

  外面的警察进门,拽着冯晨的手臂让他离开,冯晨还有点迷茫着就要出去了。付枚说着带“带下一个”,冯晨的声音就在走廊里响起:“我说!!!我说!!!”

  付枚对林濮竖了个拇指,又吼道:“带进来说!”

  冯晨在屋里道:“……另外俩是孙晓军和王浩!”

  ……

  林濮把金字塔名单用笔圈划的方式重新排列了一遍,付枚报的那两个人里,一个人并不在村落中,那个叫孙晓军的是在村内的,下午也被传唤了审讯,一直还没到他人。

  冯晨被暂时拘留起来,然而这个消息刚传到,外面就有人道已经找不到孙晓军他人了。

  “跑了?”张勇知道后喊道,“就知道她妈绝对有人跑!给我追去!”

  大晚上的,几波人还去村子里翻人。此时已经是晚上一点多,审讯的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但也只能说是初展眉目,进展依然缓慢。

  林濮有点疲惫,虽然强打精神,但身体上的困顿却没有办法避免。警署里有浓茶,给他和舒蒙都泡了一杯,舒蒙却没有想让他喝的意思。

  “你休息会。”舒蒙说,“警察今晚肯定审不完,那么多老弱病残还要休息呢,一个两个万一出了事谁负责。”

  “……他们什么时候休息我们再休息。”林濮打了个呵欠,打得满眼泪水。

  他正说着,付枚过来道:“孙晓军找到了,想从墙那边翻出村去,被我们及时发现逮回来了。现在 太晚了,很多人吃不消准备先去休息。既然几个关键人物已经被抓到了,其他的人就是时间问题,等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联系海潭警方,听说潘贤正要回来了。所以张队的意思是大家先休息吧,哎,你们俩睡哪儿啊?”


  “我们找地方睡。”舒蒙说,“别担心。”

  “我本来还说让你们去我家对付一晚上呢。”付枚说,“那行,我们先原地解散吧,其他人只能等明天了,明天六点我们在这集合,争取上午全部弄完。”

  付枚走后,舒蒙道:“看吧,我说吧。”

  “那去休息吧。”林濮实在也是困到头疼,他昨夜和前夜都和舒蒙来了两回,现在还没恢复。

  舒蒙上车之后,搜了搜地图,准备找个宾馆住着。林濮一旦松懈下来,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的,头垂在副驾驶的左侧向着舒蒙的方向闭着眼,不系安全带估计都要滑下座位了。

  “宝贝。”舒蒙抬手揉了揉他头,担心道,“这附近就一个招待所,我们住那边行么?”

  “……警察应该都住在那边。”林濮迷迷糊糊道,“我不想去。”

  “也是。”舒蒙也不想疲劳驾驶,开出几公里去找个宾馆,睡上两三个小时又要起床回来。

  “就在车里睡一会吧。”林濮开了点窗户,“我们俩闷不死就行,离开明早六点也没几个小时了。”

  舒蒙帮他把椅子放倒,把后座的软靠垫拿给他枕着。林濮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隔着中间的缝隙拉着他:“谢谢。”

  “谢什么。”舒蒙也躺平了,低声问。

  “谢你对我那么好,谢你那么辛苦。”林濮闭着眼,“谢谢。”

  舒蒙的手摸着他的肩膀,继而摸到了他的脖子和脸颊。林濮一会就呼吸均匀了,舒蒙把他额发给拨开,也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