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看不见面具下的那张脸的真容。
但松阳透过面具正在注视着他。
她在尝试从空荡荡的记忆中拼凑与高杉晋助这个名字有关的碎片。
松阳还记得那个孩子注视着她时那全然信赖的执着眼神。
所以她才会因此产生巨大的落差感。
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男人如今所拥有的却是孤注一掷的眼神——
和她有关吗?
“可是……”
松阳并没有多少时间去考虑相认与否的选择。
银时攥紧了她的手,面对高杉的态度与其说是对待旧同学,倒不如说是在对待要破坏他平静生活的仇敌。
“这位夫人暂时离开比较好呢,请记得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紫发的男人是以得体有礼的口吻在对她说话,但松阳在他眼里看不见任何颜色。
只有一望无际,永无苏醒之日的深沉墨色,沉重的让她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到底隔了多少年,才会让她无法向前迈出一步呢?
松阳深深叹了口气。
她一言不发地与那紫发的男人擦身而过。
当那浅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过时,高杉分明怔了怔,但又飞快回过神。
他已经见到了最为恐怖的黑色,已经明白他无法再沉迷于梦境之中。
有什么会比美梦崩塌更加残酷呢?
连希望都消失殆尽,世间再无她的存在,而罪魁祸首却是这个世界。
如此以来,他便不可再有半分犹豫。
“高杉晋助。我没想到你会悠闲地出现在这里。”
银时手按在木刀上。
但高杉动作比他更快。
那是从未停止过厮杀的恶鬼与不愿再拿起刀的人类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
半出鞘的刀抵在银时腹前,是充满杀意的攻击预告。
“转身,好好看着,别问那么多。”
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斗志。
高杉冷静地给慢悠悠转身的银发男人下了判断。
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白夜叉,忘记了仇恨,甘愿被虚假的幸福所蒙蔽,打算就此草草度过一生。
只有这个男人,他不会让其得偿所愿。
“好戏就要开场了,认为儿子被幕府所杀害的父亲,要带着他的机器人一起报仇。”
这如同开战宣告。
高杉话音刚落下,舞台上的机器人便加大炮的方向,对准了人群之中由真选组众人团团围住的将军。
源外冷静地发号施令。
“射击!”
轰的一声过后,广场顿时被烟雾所笼罩,视线范围内便全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这时松阳刚遇到伪装成海盗船长的桂,还没聊上几句,就听见了广场那边的动静,也注意到了舞台那边的观众正慌慌张张地往这边逃跑。
“救命!有恐怖袭击!”
“那边出事了?”
松阳立刻想起还在广场那边的银时和高杉,正要过去,却被桂拉住了。
“老师。”
“小太郎?这边太危险了你赶快回去吧,那边真选组应该也在,你趁现在赶紧走掉会比较安全喔。”
桂当然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谁。
他也知道方才那场重逢并没让高杉认出松阳,事实上在这场骚乱之前的某一天,他曾与高杉有过一次气氛凝重的会面。
已经与死而复生的松阳见过面的桂犹豫了好久,还是试探性地问了高杉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老师没有死……”
甚至这句话都没说完,他就在高杉面无表情的目光里不由而然闭上了嘴。
那个时候,对方那种宛如在看待死物的眼神让他感到了恐惧。
让他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下去,那个男人便会毫不考虑现状而拔刀,留下他的项上人头。
虽然桂清楚的知道,名为高杉晋助的那个男人眼里只看得见老师一个人,但他还是觉得糟糕透顶。
如果说毁灭一切,甚至于毁灭自己是因为失去的话。
谁也预料不到这样的男人面对失而复得会采取多么过激的手段。
所以现在还不能——
“银时和晋助还在广场那边,我得过去看看才行……”
“那个……老师的话,暂时和高杉那家伙保持距离,直到我来引导你们见面……可以吗?”
“欸?”
桂在拉住她所提出的要求的确让松阳吃了一惊。
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广场被一排排机器人包围,而真选组的队员们正在和机器人战斗,在警察局里打过照面的那个娃娃脸队员被气流冲到了他们面前。
松阳下意识地伸手把他扶起来,一晃神,身边的桂已经趁乱跑走,而青年——松阳记得他的名字是山崎,正急匆匆地爬起来想对松阳道谢。
“那个!非常感谢!这位小姐也赶紧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我们真选组会解决好这场动乱的!”
下一秒,山崎把嘴巴张大到下巴快要掉下来的程度。
那名向他伸出援手的女性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混战之中,身影如鬼魅一般,山崎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但她所经之处,所有机器人都被一击倒地。
位于混战中心的土方也发现了异常。
一批一批涌上来的机器人的确难以对付,但不知何时起,处于外层的机器人数量极具减少,很快,在场的机器人全部倒地。
“……那个啥,打完了吗?”
近藤摸了摸后脑勺,哈哈笑着。
“不知不觉就胜利了还真轻松啊……”
土方只是冷哼了一声,表情烦躁。
“……搞什么鬼啊,那个女人是谁?”
逐渐散去的烟幕里,有着美丽容颜的女人回过头来,那双淡绿色的眸子注视着他们,浅色的长发温柔的散落在她肩上。
“你们……没受伤吧?”
土方难得怔了怔。
对方的气质让他想起了三叶。但也只是相似,尽管三叶有十分强硬的一面,经常折腾的他叫苦连天,但始终是柔软的,而面前这个女人——
喂喂,没搞错吧,他们打的辛辛苦苦的机器人,被这个女人轻轻松松一拳一个收场了???
“!!你是!!”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山崎,与闻讯赶来的冲田几乎是同时认出了那张没有面具遮挡的脸。
是那天在警察局里,和桂小太郎的宠物伊丽莎白一起消失的那个叫做吉田松阳的女人!
“那天的!和伊丽莎白一起不见的那位小姐!”
冲田当下亮出了加农炮。
“那边的那位小姐不要动的说,现在怀疑你和攘夷志士桂小太郎有关,同时也怀疑你是攘夷志士,请乖乖站在那里让我炸成灰的说。”
“哈?总悟你在搞什么鬼,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以土方先生的脑容量很难理解这些呢。”
冲田歪了歪头,将炮筒转向土方所在的位置。
“还是先给土方先生来一发开智炮比较好的说~”
“别在这种时候胡闹啊混蛋!”
真选组众人对于冲田每天都要上演的袭击副长姐夫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对山崎的话留了心,严阵以待地将松阳围了起来。
松阳倒是愣了愣,反应过来是面具掉了后,神情自然地捡起面具戴在脸上。
“……那个,已经看到脸了啊……”
山崎抽了抽嘴角。
不会真的以为把面具带回去就没事了吧?
说到底,山崎并不太确定名为松阳的这个人与攘夷志士有牵连,在见识过了对方可怕的实力后,他更加怀疑这个假设。
如果攘夷志士里有这么号人物,幕府怕是早就被拆了吧说不定天人也得被打包扔回老家——
此时银时刚从高杉的控制中脱身。
好不容易将源外说服,他的心情其实和源外一样沉重。
正因为同样失去过,他才懂得源外的感受,也能明白复仇的苍白无力。
他从来都知道,那个人不愿他们拿起刀,那个人最后的心愿也是保护无能为力的他们。
这世上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失而复得啊。
比谁都明白这一点的男人笑着叹了口气。
“长命百岁的活下去就好了啊。”
为了重要之人的愿望而活下去吧,直到重逢那一天。
他难得的伤春悲秋还没维持几分钟,就见到神乐气喘吁吁的赶来。
“银酱!银酱!松子美人要被税金小偷抓走了阿鲁!”
银发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这时被一群警察包围的松阳还在面不改色地编瞎话糊弄近藤。
“非常抱歉,但我的确不是攘夷志士喔,首先如果是小,咳咳,桂的攘夷志士队友们,应该都是男人吧?”
……听到了啊喂!那个称呼明明是想喊“小太郎”对吧!就算改口的那么自然也暴露了啊!
土方少有的感到内心无力。
虽然他也不觉得这名为松阳的女人是攘夷志士,毕竟那一身服装看起来更像是天人,但对方显露的实力的确令他们产生忌惮。
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轻易让这样危险的人物在江户城自由行动,必须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必要的话还得监视对方的行动。
这么想着的土方正打算扮黑脸,就见近藤傻笑着摸摸后脑勺。
“啊,说的也是啊,十四,我记得桂那帮攘夷志士都是男人吧。”
土方一脸冷漠地提醒他。
“这个女人,刚才一口气把机器人全解决了。”
“哎哎???”近藤瞪大眼睛。
“原来不是我们战斗效率高吗?”
你他妈才发现啊。土方忍住没爆粗口,只是烦躁地拧紧眉头,打算掏出蛋黄酱打火机点烟。
“吉田松阳,是吧,从哪里来,到江户要来干嘛,说清楚,你这样的危险人物我们不可能放任不管,必要的话我们也会——”
土方手里的打火机被一柄断裂的木刀“砰”的一声打落。
冲田颇感意外地睁大眼睛。
他从来没见到过那个万事屋老板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杀意。
那张一贯懒洋洋的脸上充满了杀气腾腾的气息。
如果说之前这个名为坂田银时的男人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无论怎样的行为都踩不到他的警戒线的话。
那么现在,他们毫无疑问触及到了这个男人的逆鳞。
冲田丝毫不怀疑,坂田银时能为了这个女人踏平他们的真选组。
“嗯哼?阿银听错了吗,一群税金小偷围着人家的老婆在说些什么?还是说想搞强抢民女这种老土的戏码?”
银发男人扛着剩下半截木刀,大大咧咧地从真选组队列中穿过,走到松阳身边,将她往怀里一揽。
那双暗红的眸子扫视了一圈,让真选组众人只觉得浑身凉嗖嗖的。
“银时……”
松阳忍不住想提醒他叫错称呼,被银时直截了当的把头按到他胸前,便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在银时怀里郁闷地眨眼。
脑海里又有什么画面隐约浮现出来,也有谁在宣读她的罪名,但她清楚那并不是真相。
那又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呢?
“还有事吗?话说回来多串君你拿着政府收入连烟火祭典都搞不定真的没问题吗?你们这算失职吧?还打算顺便搞花边新闻吗?阿银忍不住想夸夸你们这帮税金小偷的办事能力了啊,不过阿银没空夸你们,阿银要带老婆回家了,让个路谢谢。”
土方冷着脸看着这两人,眉头快拧成麻绳。一边的冲田想了想,又拿起加农炮对准银时。
“恭喜老板成功和土方先生一样变成已婚人士,让我放个炮为你们庆祝一下的说。”
“……都说了别在这种时候胡闹了啊混蛋总悟!还有,谁他妈是多串君。”
被称为鬼之副长的男人黑着脸给银时让开了路。
“赶紧滚,别在这捣乱。”
有老婆了不起啊,老子也有老婆啊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能he的都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