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栖琉生再度仔细看手机上的邮件,确定是自己同期那张熟悉的脸,这才仔细去看内容。

  邮件是琴酒发的,大意是让他从里面挑选一个当做是下属。

  不过他和琴酒都心知肚明,什么下属不下属的不重要,重点是有个下属能使唤的话,琴酒就能够摆脱莱特了。

  莱特看来看去,这批新晋的成员之中,没有诸伏景光,那么不是最近他还没有上位,就是还没潜入进来,他倒是可以放心挑选了。

  他犹豫了两秒,思考要不要选别人,但是他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选一个绝不可能会背叛他的人最好了。

  虽然降谷零作为卧底实在是太多疑又谨慎了,但是如果降谷零不这样做派,他怎么可能卧底七年还没有暴露?

  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卧底有个全尸都算是不错,而黑衣组织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会想要干掉卧底的,除非像是后来的赤井秀一那样强大到组织很难轻易的把他处理掉,为了省去更大的损失这才没有一直追着不放。

  可诸伏景光不是那样的人,他的近战只能说是偏上的,强是强,但是和琴酒和赤井秀一这样的比,还是会落入下风,而他并不喜欢剥夺别人的性命,对拳拳到肉的感觉也并不热衷。和他这个偏科生一样,降谷零也是有所偏科,至少他就不是非常擅长狙/击。

  情报员就足够了。栗栖琉生还是选了降谷零……不,是安室透。

  琴酒那边回复的很快,甚至还很迅速的给他拨了两个安全屋,让安室透去其中一个向他报到。栗栖琉生吓了一跳,顿时就站起身,还有些焦虑地走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换了个警视厅专用的手机给松田阵平发消息。

  发到一半,他觉得不够隐蔽,有些怕被拦截——虽然现在基本没了可能——他先是举起手机把附近查了查,看没有监听就放心的打了电话。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我今天可能要晚一点回去。”栗栖琉生与松田阵平道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和松田阵平说对接的情报人员下属是降谷零,只说是个看上去有点意思的人,松田阵平没有多问,只是打算让他回来之后和他说说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话语里的跃跃欲试已经让松田阵平听出来,并且十分好奇了。

  栗栖琉生叹了口气收起手机……今天,还真是事情很多啊。

  相德警官恐怕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打击,但是可惜的是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只是有些被卧底生活压垮了——不得不说,降谷零,打工皇帝真是yyds!

  什么人能够每天就睡四个小时,打份工连轴转啊!

  就是你啊,拉高了卧底阈值的家伙!!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虽然也不知道安全屋里有没有监控和监听……

  但是没什么能难得倒无所不能的莱特!

  栗栖琉生心里的小人握拳:加油加油加加油!

  栗栖警官怀着雄心壮志,打算和降谷零说一说情况,但是会面后能不能得到信任还很难说。

  不过因为畏惧就止步不前,绝对不是他的性格。

  但说是下属,栗栖琉生合理怀疑,这是琴酒想要摆脱他的真实有力的证据。只要有下属,就完全可以让下属接他,那琴酒不就自由了吗?

  ……不是吧,他觉得还好的性格,到琴酒这里居然是很可怕的吗?

  也许,是研二把他的阈值拔高了?

  栗栖琉生:“……”

  研二,干得漂亮。

  不战而屈人之兵,唯萩原研二也!

  *

  栗栖琉生那边觉得也许能和降谷零来个变相的接头,但降谷零……不,准确来说是化名安室透的他,接到通知后十分担忧和兴奋。

  担忧在他担心未来上司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兴奋在他也许有机会卧底到更深层去,那就能够拿到更深一层的信息和资料。

  他还没有爬到高层的位置,现在被分配给琴酒这个组织里顶尖高层,那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不过能不能把握住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但是安室透觉得自己没有可能把握不住机会,他为此已经准备了很久。

  手机忽然响了。

  是在说他以后的去向,只不过并不是他以为的琴酒,而是琴酒在给别人挑下属,下属是‘别人’本人挑的,但经过了琴酒的手,仅此而已。

  他以后的上司,代号是……莱特威士忌。

  他在组织这段时间门没听说过有谁提起过莱特威士忌,难道说是一个非常注意**,一点也不想有消息流露出去的谨慎家伙吗?

  那他可要大展身手了!

  听说莱特威士忌是琴酒带进组织的,也就是说后者是前者的引领者,那他与莱特威士忌共事,被重用的话,他就可以接触到琴酒了吧?哪怕接触不到,莱特威士忌对琴酒的了解总不可能比他还少吧?

  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莱特威士忌啊……

  准备大展身手的安室透想了想,给人事那边发邮件说知道了,顺便问一问莱特威士忌大人有没有什么爱好或者喜欢吃的东西之类的。

  人事那边想的是以前也没听过莱特威士忌的名号,所以他们能知道什么?什么也不知道好吗?!

  安室透收到了回复:【我怎么知道,让你报到就报到,别被莱特大人退回让我丢脸。】

  这回复可以说是很嚣张了。

  安室透:“……”

  他很没办法,但是这件事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人事那边不知道,他也没有条件知道,毕竟如果他早就认识了代号成员,也就不用在这里磋磨了,而这些事情显然也可以去问代号成员。

  问题不就在于他不知道吗?!

  安室透这段时间门也不敢过于频繁的联系公安那边的人,毕竟对他来说,现在的处境还很是艰难,他很需要安全的地方和身份。

  总之,绝对不可以是公安那边掉链子。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这个初中网球优胜,警校时期不止见过一次其他警视厅警官的金发黑皮混血是怎么成功被选上卧底的,但是警察厅那边说没有问题,那就没有问题吧。

  只要他们能够处理好,他这边倒是无所谓的。

  “叮咚。”安室透眼睛一亮,果然打开手机就显示了邮件,让他去一处公寓报到,看上去是组织的一个安全屋……总不可能是代号成员莱特威士忌的住所,他可不觉得初次见面的人就能放心的把地址交给他。然后,属于莱特威士忌的邮件到来——虽然他还没有莱特的邮件地址和手机号,但是结尾写了‘Light’——让他买一份饭带过去,如果他没吃的话也可以给他自己买一份带着一起吃。

  安室透:“?”

  你就说,这第一个任务是不是过于居家且正常了?

  代号成员还能有这么正常好相处的人?难道说是为了让他放下警惕心?还是说已经知道他公安的身份了?!

  安室透想东想西,觉得还是有两个可能,一是莱特饿了,没有别的意思,并且出于人道主义让他也买一份别饿到下属;二是莱特在考验他,也许他应该买一份,因为他不应该与莱特同坐,所以只带一份是最好的,这证明自己在之前就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不会让新上司为他收拾尾巴。

  一的可能实在是太小了,安室透决定买一份,并且还是那种没有拆封的,剩的以为他下毒。

  但是买便当的时候,他的手鬼使神差一般,自己就拿了第二份。付款的时候他想,大不了就先放在车上,如果是自己想错了,再下去拿就是了,能让他一起吃饭的上司,不会介意他下楼拿另一份的。

  差不多半小时后,一辆车牌号为新宿的白色马自达RX-7FD3S,停在了小高层公寓的楼下。

  莱特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当然是用监控器,他轻而易举就黑了进去——他在六楼,以安室透的敏锐,恐怕在他用望远镜的一瞬间门,就会察觉到他在看,所以他就没有用望远镜,而是用科技手段。

  毕竟门口有监控器太正常了。

  安室透哪怕这样都察觉到了监控器的存在,他下意识低头,不让监控器拍到正脸,然后这才上楼。楼里有电梯,但安室透选择的是楼梯,他不想被拍到,但又不想在新上司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走路速度并不快,上楼的时候也是匀速,维持了呼吸平稳,不能让新上司觉得他是毛头小子,然后不给予重任。

  “呼——”他长呼出一口气,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了他的预料,可他明明还带着便当,着装看上去也不差,应该还算是得体,但为什么心里总会觉得不安?

  栗栖琉生:因为是来自同期的注视!

  等到了601的门口,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不过下一秒他就挂上了笑容,看上去无懈可击,而且似乎很擅长那种甜蜜陷阱。

  栗栖琉生在动漫里看过很多次了,降谷零笑着的时候总是很难让人拒绝他的请求,但真正见到还是会给人很大的冲击力,他隔着监控都觉得降谷零周边的甜蜜因子超标了!比他莱特模式的时候还要多不少!

  说起来,降谷零很喜欢吓唬小孩子——虽然这恶趣味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是看上去真的有意思——意思就是说,栗栖琉生也想吓一吓降谷零,他忽然就懂得降谷零的恶趣味了!不在其位不知其趣!

  门铃响起,深棕发的男人把疲惫都隐藏好,决定和降谷零……不,是安室透演好今天的最后一场戏,然后他就能杀青了。

  起身开门,男人露出和对面的安室透如出一辙的甜蜜笑容,一瞬间门竟然有一点在照镜子的荒谬感。

  莱特没有错过金发同期紫灰色眼眸中的震惊,他笑容不变:“安室,是吧?”刚加入组织没多久的安室透道行还不够,掩盖得还不够好。他在发现自己流露出真实感情的一瞬间门心中就暗道不好,觉得完蛋了。

  如果莱特是自己的同期栗栖琉生,那么他在进警校的时候是莱特还是栗栖琉生?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早就暴露了?那现在这个莱特已经不是栗栖琉生了,是在给他设置陷阱,好带去琴酒那里邀功吗?可这个便当……是在让他被蒙蔽感官,放松警惕?是莱特特意把他要过来的吗?

  这一瞬间门,安室透的心里想了很多,他忍不住又从另一个角度想。

  要是同期一直没有揭发,难道是在警校时期被他们所打动?不,这个想法太荒谬了。栗栖那么讨厌d贩,他不相信栗栖会不知道黑衣组织肯定不会放过这条暴利的线,那栗栖琉生到底是为什么站在这里?

  总不可能一直不揭发,现在想要挟他?

  刚才他暴露的太多,思维高速运转的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几乎没有隐藏的机会了。

  安室透面对卧底进组织的幼驯染和栗栖琉生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并不是说他不信任栗栖琉生,只是相对于栗栖琉生,他会更相信诸伏景光。因为hiro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人,所以他知道有关对方的绝大部分事情,根本不可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加入的组织。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总不可能会更差了。

  安室透维持住笑容:“是的。莱特大人,初次见面,我是安室透。”

  万一是栗栖琉生有个双胞胎兄弟呢?……虽然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看上去就是栗栖琉生的男人居高临下的垂眸用深绿的眼眸把他扫视一遍,这种感觉如同X光一样,他感到自己瞬间门就被扫透了。原来只是维持笑容都很难了,他想。

  安室透慢慢抬起自己的手,以免被莱特应激反应而误攻击,手中提着的白色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一份便当:“我想,莱特大人需要一份晚饭?”

  莱特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处置他,没有第一时间门拿走便当,而是倚靠在门边,看着他发呆。

  安室透的笑容僵住,试探着说:“莱特大人?”

  莱特回神,抬手接过,却没有提到处置他的问题,而是说:“把你那份也拿上来一起吃吧。”

  安室透立刻说:“好的。”

  “走电梯。”,莱特就这么杵在门口,说出了让安室透恨不得拔腿就跑的话,“不要走楼梯了。至于监控的话,我想你能很好的隐藏自己。”

  安室透明白自己现在从六楼冲下去,也很有可能被埋伏,他深知栗栖琉生的格斗能力,就算是现在,只要栗栖琉生稍微用心拖住他,两个人缠斗的时间门也就足以让人抓住他了。

  所以比起那不体面的方式,他宁可去赌,也许现在能逃脱呢?如果莱特有那个意思,他就会被抓,不管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都是一样的。

  安室透在莱特的注视下,步履沉重地走向了电梯,按下按键等待的时间门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可他好像赌赢了。

  金发的男人站在电梯里,木然的看着电梯到了一楼,然后打开门——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牵着小狗的老太太佝偻着腰背,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睛看他:“哎呀,是没见过的小伙子嘞!”

  眼睛里带着年轻人装扮不出的浑浊,她的牙齿也掉了很多,似乎是个不喜欢假牙的老顽固,此时还很热情的招呼他:“你结婚了没啊,看上去好像是外国人嘞。”

  安室透的心惊胆跳症状瞬间门就没了,他这次面上的从容就是真的从容了,他笑着说起了英语,好像听不懂老人的话一样,然后态度自然的离开了楼道,出了外面的门。

  他大步走到了车边,钻进去拿到了便当,并且他很不可思议。但是他仔细去看手里的便当盒,还是温热的、在散发着热量的,而自己还没有遭受到任何的袭击,也没有人逼问他的身份和计划。

  他终归还是站在了601的门前,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一个很可能深入组织的机会,或者说是从同期身边套消息的机会。

  这是明谋,他就算不是心甘情愿,也必须踏进去,因为部门内部没有一个能够深入组织的,大多都停留在了中层人员的程度。

  房门没有锁,莱特还有闲心打开了电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说真的,栗栖琉生是不是知道他是降谷零才判断出他不会伤害自己的,所以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大喇喇的坐在这里等他。

  安室透想说服自己,栗栖琉生是莱特,但也是卧底,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想去想栗栖琉生是他们这边的人,但为什么栗栖琉生能一毕业就成为代号成员?他无法解释,想不出一个通顺的逻辑链。

  这条逻辑链上差了最关键的一点,如果他不知道的话,是没有办法串连起来的。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办法交付真正的信任。

  “进来吧,过来坐啊。”,莱特笑眯眯的,看上去比萩原研二还笑容灿烂,让安室透发觉了和栗栖琉生平时性格的反差实在太多,“便当也拿过来吧。”

  这种反差让人害怕,安室透也实在无法习惯他这种态度。

  他的速度不够快,因为他看着门口的拖鞋陷入了沉默——他总觉得方便行动的鞋才好让他能够及时逃脱,这样无法用力还容易打滑的拖鞋让他十分抗拒,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虽然抗拒,但是动作间门还是老老实实的换了鞋,提着两份便当进了屋:“打扰了,莱特大人。”

  莱特还挂着那令人作呕的笑容:“这就对了。仔细看看,原来你的容貌也很出色呢!呐,有没有和我一起调杯酒的想法——”

  意味深长的话语尾音被拉长,让安室透的笑容彻底僵住,他的笑容消失了,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严肃又恐怖:“还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莱特大人。”

  莱特眨眨眼睛:“诶?如果不是玩笑呢?”

  安室透金色的头发仿佛每一根发丝都写着‘拒绝’,他闻言又稍微挂上了笑容,只是浅淡而不达眼底:“如果莱特大人能不忘了我的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莱特笑了笑:“你是在向我要好处啊。”

  他支起上半身,把下巴搭到安室透的肩膀上,手臂也揽了上来,似乎一下就能把他圈入自己怀里:“胆子很大嘛。”

  安室透挑挑眉,从容不迫道:“在底层生活的人,总要懂得适时的交易,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他慢悠悠的补上一句:“而且就我个人来说,我以为我被叫来是因为我的情报能力出色?”

  言外之意,总不能是因为容貌出色才被叫过来吧。

  他的态度是没有抗拒,但也没有迎合,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被乖乖抱着的安室透像个木偶一样,除了说话的时候锋芒毕露又偶尔有些圆滑,其他时候还是很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弄。

  “哦——”,莱特仿佛在笑,“上一个拒绝我的人,还是琴酒。”

  安室透看不到莱特的表情,但是他觉得莱特应该没有在生气,只是很像是那种毛茸茸的雪豹,现在心情愉悦,就趴伏在地上用尾巴懒洋洋的扫来扫去逗弄他。

  于

  是他眯起紫灰色的眼睛,把算计隐藏在其中。

  他在思考,莱特到底是不是栗栖琉生,而栗栖琉生是栗栖琉生还是莱特?

  这样的思考实在是太为难他了,可现在莱特的态度怎么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不,在门口时候他就已经暴露了自己波动很大的情绪……啧,事情变得麻烦了。

  思维拉扯回来,安室透沉静的说:“莱特大人,您是在说琴酒大人有资格拒绝您,但是我看不清形势,没有资格吗?”

  他低低的笑起来:“也许我也有这么一天呢?”

  肩膀上的人久久没说话,安室透内心担忧,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果然下一秒,莱特真切的笑出声来,胳膊也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用力的拥抱,声音倒是很轻很轻,要不是在他耳边,他几乎无法捕捉到:“降谷,你真的是想笑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