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青年倒下, 坂口安吾立刻上前查看情况,发现对方神色痛苦陷入昏迷,但呼吸尚存。

  居酒屋另一边的酒桌上, 因为青年倒下出现一阵骚动。

  “直江!!”

  “他怎么了?是喝酒喝多了吗?”

  “唉我就跟你们说不要混那么多种, 这下喝出事了吧……”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啊!!”

  在青年的朋友陆陆续续围过来之后,坂口安吾回到座位, 帮忙叫了救护车还顺便报了警。

  三岛由纪夫凑到他旁边, 悄声问:“坂口先生,怎么回事?”

  坂口安吾看了他一眼,“中毒。不知名毒药, 应该是下在酒里的。看症状暂时应该不会致死,要送到医院再看。”

  “啊?那酒不是要给西川先生喝的吗?不会是冲他来的吧?”三岛由纪夫眨了眨绿眼睛。

  “不可能。日本境内知道我身份的没几个。”西川绫人笃定道。

  坂口安吾低声说:“那个情报贩子呢?关于你的情报有多值钱, 是个人都知道吧?”

  西川绫人轻哼一声,道:“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爱钱, 而且他惜命。”

  什么样的情报可以出手, 什么样的情报必须烂在肚子里,这是情报贩子的必修课,折原临也这个滑头的家伙就更是其中翘楚了。

  西川绫人拽了拽脖子上的choker, 视线在慌乱吵闹的人群掠过,在其中一个灰褐色头发、眯眯眼的青年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刚才可没有和坂口安吾说谎,这里还真有一个他觉得眼熟的人。

  真有趣。这才入境几天, 就让他遇到两次“死而复生”的戏码。

  “真稀奇。坂口先生, 你不准备帮忙的吗?”三岛由纪夫坐在高椅子上晃荡一双大长腿,猫眼在人群中看来看去, 好像对这个投毒事件很感兴趣。

  坂口安吾耷拉着眼皮, 不但不想管, 甚至拿过了咖喱饭餐盘,慢条斯理地准备享用晚饭了。

  “少多管闲事,异能特务科也就在横滨的事务多一点,其他地方,警署会认为你在越界。”坂口安吾动作迅速地把西川绫人看完的资料收好,还不忘叮嘱后辈,“所以你,在外边少惹事,公安里也有不好相处的角色。”

  对这个国家忠心耿耿、并且正义感十足的警察,对异能特务科这种凌驾于体制之上的机构当然不会太友好。

  说真的,像几天前那种和公安在外海针锋相对的场面坂口安吾再也不想经历了,想想就烦到胃痛。

  希望他们这次不会遇到激进派的警察吧,不要再给他增加工作量了。

  坂口安吾看了看左边的银毛熊孩子,又看了看右边的红发大杀器,吞下一口咖喱饭之后,深深觉得自己今天不该来这里。

  因为犯罪率连年上升,日本警察的出警速度一向很快,救护车几乎是和警署的车一起到的,救护车立刻把倒在地上的黑发青年带走了,赶来的警察也有序地封锁了现场,开始排查嫌疑人。

  不想再加班的坂口安吾把想看热闹的三岛由纪夫打发过去和警察交接核对身份,银发少年兴奋地跳下椅子,哒哒地跑了过去。

  呦,还挺会使唤人。

  西川绫人瞥了他一眼,手上把玩着玻璃酒杯,“说起来,我不是有个联络员吗?怎么要你亲自跑一趟?”

  坂口安吾咽下嘴里的咖喱饭,说道:“因为有个人出任务总是甩掉搭档单干,小实习生在申请调岗。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吧,危险的西川先生。”

  西川绫人挑了挑眉,“庆幸吧长官,我要是真有什么坏心思,你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像刚刚那个人一样吗?”坂口安吾抬眸,眼镜的金属边框在室内的灯光下闪着有些刺眼的光,衬得那双黑眸里隐藏的审视格外幽深。

  西川绫人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两人四目相对,都在试图扒开对方伪装的外衣,看看内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

  片刻后,西川绫人嗤笑出声。

  他语气玩味道:“说不定呢?”

  “不过那些人应该不会像你这样怀疑一个不相干的人。”西川绫人修长的手指在玻璃酒杯上轻轻敲击。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坂口安吾注意那边的警署的问话。

  这间居酒屋是典型的和风装修,木质房屋普遍隔音不是很好,格局上倒是比常规的居酒屋大了很多。



  西川绫人选的位置不但在最角落,而且只要回过头,一眼就能把整个室内看了个遍,连接前厅和包厢的走廊就在正对着前台的方向,顺带一提,卫生间也同样在这个方向,就在走廊尽头拐角处。

  因此,借着异能特务科身份,没被驱逐出店里的西川绫人只懒散地坐在前台的座位,就能把在旁边包厢警察问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是前厅了。

  在警察的问询下,西川绫人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投毒事件。

  中了毒被送进医院的黑发青年名叫直江庸介,26岁,是东京都立医院的医生,不但是有过几次留学经历的医学高材生,而且自从成为医生以来,就已经经手过近千场手术,从未失败过,唯一一次滑铁卢,好巧不巧,死在手术台上的刚好是高野组组长高野建。

  据直江庸介的同事,一个长相清秀、手臂受伤包着纱布也要来喝酒的蓝发青年说,直江庸介在经历过一次手术失败之后,整个人受此打击,和丢了魂一般,状态浑浑噩噩非常不好,根本不能继续胜任主治医生的工作。

  趁着还没引发事故,院长直接给直江庸介放了长假,希望对方能多出去走走,散散心,最好能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回医院上班。

  今天之前,直江庸介的同事们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过他了,索性再见到时,直江庸介的状态明显有所好转,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次居酒屋里的聚会,除了明天不当值的医生,还有些医科大学的研究生,是被一位兼任教授导师的医生带过来的,真正和直江庸介熟悉的,也没几个。

  除了问询时说了不少事情的蓝发青年,其他人和直江庸介几乎都是点头之交,在他们玩接龙游戏、直江庸介输了之后,让他去邀请西川绫人喝酒的也是这个蓝发青年。

  他觉得对方会陷在阴影里走不出来,就是因为性格太过腼腆,不愿意和他人相处,所以想用这种方法磨一磨直江庸介的性子,当然也有捉弄的意味在。

  可谁也没想到,只是一杯混合酒,就把直江庸介喝出了事。

  西川绫人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叫直江庸介的青年居然与高野组组长死而复生事件有关。

  坂口安吾给他看过的那份资料里,并没有直江庸介的照片,但坂口先生本人一定是知道直江庸介的长相的,怪不得对方当时听到直江庸介说见过他,反应会那么奇怪。

  事后会怀疑是他灭的口,怕不是觉得他本身就和死而复生的事件有关联,搞砸任务的事也另有隐情?

  这还真是人在居酒屋里坐着,锅从不知名的地方飞过来。

  据西川绫人观察,直江庸介的确没有说谎,可西川绫人又怎么知道直江庸介到底在哪里见过他,西川先生业务范围包含世界各地,光说他去过的国家,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每次来去匆匆,做完任务就走,擦肩而过的人多得宛如过江之鲫。

  真出现了一个记得他的脸的人,真是巧合中的巧合,巧合得让人觉得古怪。

  不过西川绫人可以对灯发誓,他绝对没有搞事,他对这种搅混水的事并不热衷,通常没有命令,他不会上赶着引导一出好戏。

  身材矮胖的棕风衣警察询问蓝发青年:“冒昧的问一句,直江医生是哪一科室的主治医生?他唯一失败的那场手术,死亡的患者是谁?”

  “啊,是神经外科。死亡的患者……应该是叫……高野建?”蓝发青年挠了挠头,犹豫道。

  这个名字一出,西川绫人和坂口安吾的视线都不自觉地锁定了那个蓝发青年。

  几个月前的事,不是自己的患者,和直江庸介也不是什么生死之交,只是因为社交能力强才和直江庸介勉强成了朋友,现在却到现在连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他记性倒是不错。

  恰在此时,和警察对接身份的三岛由纪夫溜溜达达回来了,坐到原本的座位上向身边的两位同事说道:“搞定了,但是为了调查案件必须封锁现场,所以暂时不能离开。”

  “那个带头的警部倒是很好说话,我居然见过他,没想到吧?他是东京警署有名的警部,姓目暮,据说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

  “啊,对了,坂口先生你看得还挺准的,刚刚医院那边传来消息,直江庸介中的是不知名的剧毒,虽然暂时救回来了,但随时有生命危险。”

  银发少年说完后觉得口干舌燥,和有些忧心忡忡的店员要了一杯果汁。

  那边目暮警官的问话还在继续。

  “直江先生最近有什么异常,或者和什么奇怪的人接触吗?”

  蓝发青年皱了皱眉,“我刚刚也说了,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不过我听说他好像信了什么宗-教?好像叫……盘星教?他有发短信问过我了不了解这个教派,还说过些是似而非的话。”

  与此同时,包厢里被问话的眯眯眼青年对警察说:“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直江先生,不过直江先生倒下之前,好像有说他和前台那位红发客人认识。”

  吃完晚饭正慢条斯理擦嘴的坂口安吾:“……哦吼。”

  好一个祸水东引,是为了尽快摆脱嫌疑吧?毕竟这位的身份可经不起调查。

  西川绫人一时无语,手上一使力差点捏碎手里的玻璃酒杯。

  这位眯眯眼先生,你一个FBI谁给你的勇气让你在日本境内这么嚣张?

  建议和之前的那位勤勤恳恳的公安卧底先生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