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三小时前, 费奥多尔在西川绫人离开东京之后,表现得堪称十分安分,每天除了待在别墅里就是漫无目的地外出遛弯。

  异能特务科派来的监视者几乎都要开始松懈了, 直到今天, 魔人抄近路走了条没走过的巷子,在巷口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氓堵住了。

  这几个地痞无赖比异能特务科的官员还要勇猛,对着这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男人开口就是一顿输出。

  看得旁观的几个监视者冷汗都快下来了。

  他们可都知道当初被坂口安吾长官带去拘捕魔人的同僚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失去了生命的。

  操纵着监视屏幕的小队员一脸牙酸地回头问自家队长:“队长, 这要怎么办, 要派人阻止吗?”

  被以队长尊称的银发少年已经在身后的躺椅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硬是被自己不成器也不熟识的队员晃醒了。

  银发少年打了个哈欠,只想继续窝着睡觉, 谁知道这位新队员得了上边的命令对他也没有一点恭敬的样子,张口就喊:“三岛队长——起来工作——”

  三岛由纪夫被这声河东狮吼震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忍不住怀疑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队员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异能,比如吼声能使人精神振奋这种。

  真不怪他这么想, 实在是异能特务科收拢的有奇怪异能的家伙太多了, 这些异能比较鸡肋的成员才是异能特务科的中流砥柱,虽然没办法执行什么机密任务,但做个监听任务搞点文书工作完全没问题。

  三岛由纪夫被又一声叫喊喊回了神, 他眨了眨眼睛,看在当初西川绫人带他发了一笔横财的份上,大发慈悲地看了一眼监控屏幕上被包围的魔人。

  少年摸了摸下巴, 问:“魔人没有生命危险吧?”

  看着监控器的队员愣了一下, 重重点头:“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三岛由纪夫一摊手,摆明了是不想管事, 看在小队员这么认真的份上, 仔仔细细地和他掰扯:“上边这次指派的任务是什么?监控魔人的举动, 有异常行为进行上报,并尽可能保护魔人的安全。现在的情况,需要我们动手吗?”

  三岛由纪夫一直觉得保护魔人的安全这话怎么说都像是在放屁,不说西川绫人把对方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魔人本人就是个极度危险的异能力者,即使在失忆状态下,实力也不容小觑。

  不过现在看,这个见鬼的任务倒是能让他心安理得地偷懒了。

  三岛由纪夫这番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怎么就那么怪呢。

  小队员被怼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虽然魔人处于失忆状态,但他拥有强大异能是个没有改变的事实,所以他们不应该关注魔人有没有生命危险,而是该关注那几个没什么脑子又不会看眼色的拦路虎啊!

  三岛由纪夫眉毛一挑,眼神冷漠又无情,带着异能者高高在上的、对生命的漠视:“异能特务科守则你是怎么背的,超出任务目标的事情不是坚决不允许做吗?”

  “这……是,我明白了。”小队员怏怏应声,坐回监控器前面去了。

  银发少年坐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的魔人,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呵。

  三岛由纪夫冷哼一声,他和西川绫人不但无冤无仇还算有点交情,但和魔人之间就有点仇怨了。

  他的搭档川端先生因为当初东京一役,陷入了长时间的虚弱期,由异能特务科保护起来了。

  失去固定搭档的三岛由纪夫,除了执行一些边缘任务,就是这种看起来重要实则不痛不痒的小任务了。

  当初在东京他抗拒并差点违背坂口安吾的命令,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以至于现在完全是半个闲人。

  在提拔他的种田长官暂时离任的情况下,坂口安吾对他有些忌惮,也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对他十分放任自流。

  而这一切,都和当初在骸塞雾区操盘的魔人脱不了干系。

  他越看屏幕上的魔人越觉得可恨,总觉得对方非常像武侦的那个绷带精,眉眼间就一股子精明,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他的搭档在离开前告诉他,魔人当初的三方操盘,绝对有更大的阴谋在,但以异能特务科的能力竟然都探查不出真相,他的搭档劝他一定要远离魔人,对方有些邪性,操心师都是这种恐怖的样子。

  三岛由纪夫往躺椅上一靠,准备看戏。

  他可是有怪怪听川端先生的话,不会掺和魔人的事。

  何况又有涩泽龙彦的仇在前,三岛由纪夫更不会管魔人的闲事了,最好对方真的动手,然后就等着被异能特务科和同时在盯梢的军警问责吧。

  而此时,小巷内,费奥多尔正在和五人对峙。

  “你,把钱包拿出来。”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刀疤脸,身高在身边一堆小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伟岸,几乎比两米外瘦弱的黑发青年高了一个头。

  这样优越的海拔似乎是这群人总在小巷里堵人抢劫的最大资本了,旁边的几个小弟一边恭维一边叽叽喳喳地叫嚣。

  “还愣着啊,没听我们老大说什么了吗?”

  “交钱啊,钱包,交出来。”

  “啧,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兜里有几个子儿。”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小白脸才有钱呢,睡一觉估计就要几万吧?”

  “哈哈哈还是你有见识。”

  几个混混一边说一边用令人作呕的视线打量面前的黑发青年。

  好吵。

  费奥多尔表情冷漠,猩红色的眸子僵硬地转了转,似乎是在判断声音的来源。

  除非是在谋划什么,否则其他时间的魔人都显得有点像待机状态的电子设备,这一点在西川绫人离开之后表现得格外明显。

  魔人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衣服,有点像制服,身上披着黑色斗篷,毛茸茸的白色毡帽也扣在黑发上,侧边贴着耳廓,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对面几个抢劫的倒是着急了。

  为首的刀疤脸上前几步,再度威胁道:“小白脸,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就不和你动手了,识相的赶紧把钱包交出来。”

  费奥多尔虽是北国血统,在身高上在日本境内已经算是望尘莫及,虽然被西川绫人这个怪胎在身高上碾压了,但遇到这么个需要他抬头才能看全乎的人也是第一次。

  不过魔人对屈尊降贵地去看一张让他作呕的脸没有一丝兴趣。

  他想着如果动手干掉这几个嗡嗡叫的蚊子,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于是向侧方迈步准备离开。

  他难得准备放过主动来挑衅的人,谁料这些人倒是不想放过自己。

  刀疤脸伸手欲要擒住黑发青年的肩膀,他对自己的力气一向自信,只要给这个黑发青年一拳,估计对方就要跪下来给他求饶了。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把钱包交……”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在那只手触碰到黑色斗篷的一楠封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脖颈处泛起些许凉意,看不到来源的鲜血迸溅出来,打湿黑发青年的斗篷,零星几滴溅到青年苍白的颊侧。

  刀疤脸疑惑地摸向自己脖颈处,鲜血从那道不知道如何出现的伤口处涌出,他绝望地用手拼命捂住,却怎么也降低不了流血的速度。

  “嗬……嗬…”

  扑通一声,刀疤脸双膝跪地,双目圆睁,绝望地看向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

  在招惹这个黑发青年之前,纵横整个街道的刀疤脸不会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失手,也是最后一次。

  身后传来几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黑发青年侧过脸,视线在躺了一地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又慢悠悠地落到了他身上。

  那双红眸好似鲜血铸就的深渊,在昏暗的巷子里,一点天光映的那双眸子十分诡谲,沉静,冷漠,又好似泛着一丝……嫌弃?

  刀疤脸捂着脖颈,弥留之际的短暂思考不足以让他想明白,这个黑发青年是何时动手、又是如何动手了,他只知道自己恐怕这辈子没办法想明白了。

  最后一声沉重的闷响,巷子里倒了一地的人,鲜血从身下涌出汇聚成一滩,浓郁的血腥味慢慢在鼻尖萦绕不散。

  费奥多尔视线下移,看了看被轻微弄脏的斗篷,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他很喜欢这件黑斗篷,穿上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西川绫人是绝对不会让他穿着脏衣服的,对方又对家务活很不擅长,也不会把他的衣物假手他人,所以脏了的全都一把火烧了,非常财大气粗,在买衣服上的审美又我行我素,是会让费奥多尔想要连衣柜一起扔了的程度。

  脏都脏了,既然已经注定要消失在西川绫人的火焰里,不如物尽其用。

  费奥多尔拎起干净的一角,轻轻擦拭粘在脸上的血液。

  他抬眼看了看巷口的摄像头,察觉到周围的监视者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正准备思考应该如何脱身,四周的景物突然在视野中扭曲变形,小巷潮湿长满青苔的墙壁在面前逐渐变化,先是变得虚幻,而后逐渐凝实,在费奥多尔面前变成了一道木质大门。

  像是一座古朴的日式宅邸,从门扉就有种扑面而来的陈旧感,有历史沉淀的韵味。

  一道空灵的女声似乎由远及近,又似乎就是在费奥多尔耳边响起。

  “阿拉,这位客人你每次来访的方式都很不同寻常呢。”

  作者有话说:

  过完年回来更新啦~大家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