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乔上轿离开赵府时, 还心猿意马着, 有心想再续前缘, 却又害怕和前世一样,她不想要一段没有回应的婚姻,太累了。

  江景乔想的入神, 轿子在王府门前落了轿时也没回过神来。

  “王爷, 到了。”兰珂在一旁提醒道。

  江景乔闻言沉默片刻,抬起手中用玉做扇骨的折扇拉开轿帘弯腰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眼星罗密布的天空, 沉吟片刻, 大步走进那九纵七横六十三枚门钉的红漆大门。

  一路走过挂着红灯笼的长廊, 穿过正殿,途径花园, 绕过一众院落, 走到后殿时后背已经出了汗。

  她的亲王府占地三十九亩之多, 八处花园总占地二十八亩, 她走的路线已经是最近的一条了。

  “兰珂, 今晚不用守夜了, 让青岩在门口等我, 少时我要出府一趟。”江景乔说罢推开侧殿的门,走了进去。

  关了门,江景乔从青花瓷的画桶里转动了一副假画,瞬间书架转动,江景乔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身铠甲和一把红缨枪, 还有几箱子金银,是当初她开府之时先帝给她的,同时也交给她一枚令牌,可号令‘不见踪影’的玄甲军。

  江景乔从墙角移开砖头,取出那枚黑色令牌——玄云令,仔细地摸了又摸,前世她从未主动联络过这支一万人的军队,她以为她可以掩饰的很好,不料还是被康王江景钰知道了,这一世,还是早点联系玄甲军的统领才好。

  江景乔将玄云令揣进怀里,走出暗室。

  出偏殿时,高青岩已经笔直地站在廊下。

  “走吧,去桃花园。”江景乔没有多言,直接往外走。

  高青岩看了眼黑了的天,一脸悲苦地跟着往外走,这黑天瞎火的,也不知道他们家王爷又要搞什么花样。

  江景乔没有走正门,从假山穿过,便转到往西门走。

  “王爷,轿子在正门那备好了。”高青岩见静王换了路,连忙上前道。

  江景乔手里掂着扇子道:“今天不坐轿子,带你去见个人。”

  主仆二人悄悄出了府,一路走小路到了桃花园。

  高青乔走在园子的小路上,越走越觉得黑夜下的桃花园有些瘆人:“王爷,这园里乌漆墨黑的,咱们还是不要再往里走了,您若有好歹,属下万死难以赎罪啊。”

  “怕什么?在京城里,咱们俩加一起,那就是无敌。”江景乔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她大步往里走着,挨个看桃树的形状。

  高青岩闻言想想也是,他家王爷若是正儿八经起来,他都不一定能打过,更别提其他人了,如此一想高青岩定了心,握紧腰间挂着的刀柄,主子要进他就提高警惕保护着就是。

  “青岩。”江景乔停了下来,指着月光下的一棵桃树道:“你看那棵树像不像一个侍女举着双手?”

  高青岩往前走了几步道:“王爷,从这里看是有点像。”

  江景乔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走上前:“应该就是这棵了,咱们就在这树下等着就是了。”

  高青岩一听疑惑了:“王爷,咱们今天来见谁啊,怎么,他还让王爷你等他?”

  “玄甲军的统领。”江景乔带高青岩来,便是要他做她和玄甲军统领的联络人,所以如实说了。

  高青岩闻言惊讶地站在一旁,大周朝的人都知道朝廷有一支神秘的玄甲军,可都从来没有见过,看来先帝是交给了他家王爷。

  两个人只候了片刻,便听得最近一处院门被关上的声音,少时又不见任何动静,江景乔正疑惑时,瞧见地上多了一个人影,心下大骇,头皮发麻,这玄甲军当真名不虚传,她竟然没有发觉有人站在她背后。

  江景乔定了定心,缓缓转身,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那盈盈一束的腰下挂着一枚玄甲军的玄月令,江景乔眸子闪过一丝惊讶。

  大周朝女将军是不少,可她曾听先帝说过这统领力大无穷,她一直以为是个无比粗壮的中年男子,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女滴。

  江景乔按捺住心里的讶染和一丝钦佩之情,取出玄云令。

  那黑衣女子见令没有半刻迟疑,跪了下去:“属下玄甲军统领月一,叩拜主子。”

  江景乔闻言笑道:“原来你叫月一啊,先帝说力大无穷,没想到你长得到是纤细如柳。”

  月一闻言默然不语。

  江景乔的笑声突然显得好尬,这女统领还真是话少的很。

  “起来吧。”江景乔清了清嗓子,“本王来此一是想见见你,二呢想找你借点人。”

  月一闻言清冷又坚毅的眸子动了一下:“主子要多少?”

  “你先把蒙面布摘下来。”江景乔背着手,“我和你坦诚相见,再谈事情。”

  月一闻言没有迟疑,将面布摘了下来。

  月光下,江景乔瞧见那张脸,瞬间目瞪口呆。

  “邵将军?你,你不是早就战死沙场了吗?你竟然还活着,你知不知道十九为你哭了好几夜呢?”

  月一闻言脑海里闪过那张天真浪漫的笑脸,抿了抿嘴道:“主子,属下叫月一,不是什么邵将军。”

  江景乔瞧着月一左耳后的一刀之前从未见过的疤痕,不知眼前这女将军到底经历过什么,但那一定很惨痛。

  “你没摘面布之前,本王还在想这纤细的女子有什么本事能做玄甲军的统领,如今见是你,本王甚是宽心。”

  月一闻言双眸不见色彩,双唇微启:“此地不宜久留,请主子示下需要多少人。”

  这是不愿和她叙旧啊。

  “一百人。”江景乔在脑海里做了规划,这一百人的去处早就有了。

  月一抬眸,缓缓开口:“二十人。”

  江景乔闻言瞪大眼睛:“二十人如何够?本王是要派他们潜入各大臣宅院的?”

  “十五人。”月一闻言面不改色道,“足矣。”

  江景乔没见过这么自大的人,玄甲军再厉害,那人头不够也分不过来啊。

  “你这十五人,本王一家安插一个人都分不过来。”

  月一闻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折子递给静王:“凡是亲王郡王府里都有玄甲军的人,这是名单,上面详细记在了代号、假名、在哪个府里当职、所当何职。”

  江景乔将名单拿在手里,浑身血液翻滚。

  “本王有一事请教,若是你们的人发现有一个亲王有叛乱之意,但是这个亲王又不择手段夺取了玄云令,到时候你们是助手为虐呢还是勤王平叛?”

  月一闻言眼神透着坚毅:“玄甲军旨在忠君报国,玄云令只有在先帝指定人手里才有作用,一旦有人犯上作乱,玄甲军自当勤王平叛。”

  江景乔闻言瞬间浑身轻松,康王这个人,也是枉做聪明了。

  “那本王府里,可有你们的人啊?”江景乔笑了。

  月一摇头:“没有。”

  江景乔背着手,感觉到微风拂面,甚是舒服:“那就拨十五个人给本王用用吧。”

  “明日下午,牙子行里,主子带钱去赎人吧。”月一说罢双手抱拳,脚踩树枝,腾空而起,须臾间不见踪迹。

  高青岩看着空中的方向感叹道:“王爷,这邵将军真是神人啊。”

  “以后邵将军三个字不要再提了,大周朝已经没有这个人了。”江景乔望着天边感叹着,今后有的只是为大周而活的月一,其实如果她是月一,她一定不会活的这么惨,那玄甲军还有三千女兵呢,怎么不能选一个钟意的快乐赛神仙。

  “咱们回吧。”江景乔收回目光,踏着石板路往回走,十九若是知道她心念的女将军还活着,怕是日后绝不会对孟云英动心吧。

  江景乔出桃花园时,外面的更夫敲响了三更鼓。

  往常早就在各自院落歇息的赵家众人,此刻却都齐聚在正堂。

  赵庸铁青着脸,坐在诸位上,下面站了一大片人。

  “都当我死了是吧?平日里不够你们闹的,非在我寿宴之上当着皇亲贵胄满朝文武,丢我这张老脸是吧?”赵庸说着,袖子一挥,茶盏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赵东绪见状上前一步弯腰道:“父亲息怒,都是儿子的不孝。”

  “你是不孝,看看你房里头,安德和丫鬟鬼混,紫莜被刘家退婚,你啊你啊,你没养个好子女,还有脸见祖宗吗?”

  赵东绪闻言跪了下去,磕头不语。

  赵庸眯了眯眼睛道:“你啊,文不及你二弟,武不及你三弟,对外不能为家族荣耀,对内管束不好妻子儿女,你啊你,你让我百年之后如何放心把赵家交到你手里?你今日当着我的面做一次主,今日之事你要怎样罚啊?”

  赵东绪闻言忙道:“安德禁足一月闭门思过,孙氏和紫莜遣去寺庙思过一年,紫莹和孙家解除婚事。”

  赵庸闻言看了眼赵清芷,这个孙女自落池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好像和静王之间也有什么瓜葛,若是现在一棍子把长房所有人都打死,那三房回来岂不是更危险?

  “也不用罚这么狠。”赵庸饶有深意地看着二房的人,“安德过几日还得参见恩科,虽说出了丑,但看他能不能高中了,若能得一官半职日子久了总有出头的时候。孙氏虽然没有教导好子女,但养不教父之过,你比她更有错,孙氏就留在你母亲身边侍奉吧。至于紫莜,便听你的,去寺庙好好反思已过。”

  赵紫莜闻言瘫在地上,指甲紧紧地扣着手心的肉,她眼神狠狠地剜了眼赵清芷。

  赵清芷没有畏惧,大胆地迎上那狠厉的目光,笑了笑。

  “祖父,孙女呢?”赵紫莹跪了下去。

  赵庸冷冷地瞥了眼赵紫莹:“你和孙家婚事早定了,就不要想着退婚了,我赵家堂堂国公府,哪能有三个女儿都被退婚啊?你若退婚了,那岂不是对外言明了你大姐和你表哥不清不楚?”

  赵紫莹闻言备受打击,希望彻底破灭了,赵紫莜的名声都坏透了,祖父为什么还是舍她保全赵紫莜?

  赵清芷抬头瞧了眼赵庸,这罚得不痛不痒的,还真是‘公正持家\‘。不过,再护着有什么用,该丢的人早就丢了,该传出去的事迹明天也该传遍全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