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凌菲的？
凌菲这样问她，其实温逸然自己也搞不太明白。
自从柯杰出车祸之后，长期以来，温逸然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不是没有人追她，而是因为她不敢。她害怕。她害怕爱上那个人之后，自己的爱人会像柯杰一样离自己而去，只剩下遗憾和孤独伴随着自己。
所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习惯了一个人独自面对各种各样的麻烦事，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的快乐和悲伤。虽然有时候萧忆寒会在温逸然的身边陪伴她，可是再好的朋友终究是和爱人不一样的。
直到，凌菲的出现。
凌菲就像是温逸然在迷雾森林中忽然遇见的光亮，突然的出现照亮了温逸然充满阴霾的心房。
还记得温逸然第一次见到凌菲的时候，她正好躲在大树下迷茫地看着四周毫不熟识的建筑物和路线。温逸然只觉得凌菲比较可爱，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她。那天学校来报道明明有这么多学生，可是偏偏凌菲和温逸然相遇了，之后又发生一系列的事情，只能说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可能从那时起，凌菲就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后面无数次的交集不过是命运安排的露水肥料，让种子慢慢地生长。
又是什么时候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生根发芽的呢？
是那次运动会，运动场上身姿矫健的凌菲在奔跑着，远远地看着自己自信又温柔的笑着，却突然她的身子猝不及防地倒下了下去，自己对她心急如焚的心疼和紧张；或者是得知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最亲近的亲人离开了自己，自己对她产生的心疼和惺惺相惜。还有可能，是无数个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瞬间。
经常浮现在温逸然脑海里的，是凌菲为了自己认真努力的样子。虽然她是因为自己而努力学习的，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凌菲真的很让人心疼。温逸然知道，她那么努力地靠近，都是有一天能得到自己的认可。
或许，自己就是被她的这一份努力和坚持所打动，于是，把她深深地印在心里。
所以，温逸然开始在意她的同时，又开始刻意地疏远她，都是为了在自己彻底沉溺其中之前，让自己永远断了去爱她的可能性。
每一次冷漠地推开凌菲，其实她的心都是揪着般疼痛，可是，为了凌菲，也为了自己，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有多爱凌菲，对自己就有多残忍。
却没想到，自己的固执差点让凌菲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她差点就悔恨终生。
还好，凌菲还活着，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让她有机会把那三个字说出口。
半晌，温逸然低头看了看凌菲，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某个瞬间吧。”
凌菲抬头看着她，凑近她一脸神秘地说道：“温老师，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温逸然点点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凌菲被温逸然温柔的动作撩的心满意足，像一只被顺了毛的萨摩耶在她怀里嘿嘿地笑着，然后告诉她道：“其实我早就告诉你了啊，一见杨过误终身。”
温逸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原来那天在超市门口，凌菲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时就是一个暗示，而自己当时压根就没忘这方面去想。
原来，是一见钟情啊……温逸然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带着点娇嗔：“原来你这个‘小郭襄’早就对我这个‘杨过’虎视眈眈了呀，嗯？”
凌菲把她刮自己鼻子的手握在手心，一脸正色地纠正道：“我可不是郭襄，你更不是杨过，郭襄和杨过最后没有在一起，可是咱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呀。”
说到这，不知道怎么了，温逸然忽然有些伤感。自己和凌菲如今是两情相悦，可是她和自己之间有这么多的障碍和阻隔，又真的都能妥善解决而最终厮守一生吗？
温逸然的脑中迅速闪过无数个想法，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轻轻地吻了吻凌菲光洁的额头，柔声道：“小菲，我有话要跟你说。”
虽然只是吻额头，凌菲还是被温逸然吻得心尖一颤，感受着她对自己的爱怜与温柔，凌菲的心底软成一片，弯了眉眼道：“好。”
温逸然放开了凌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对着凌菲。凌菲把枕头放在自己的腰后，椅靠着床头，等待着她的下文。
温逸然有些不自觉地微微握了五指，收敛起刚才说笑时的笑容，表情反而有些严肃。她叹了口气，把刚刚想到的决定说了出来：“小菲，首先你要明白，碍于咱们俩的身份，以后你腿好了能去学校了，你和我也只能做最普通的一对师生，不能有丝毫的越界。所以，这也是我想让你答应我的第一个事情，咱们的关系不能和任何人说，特别是你的父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自从凌菲出事以后，温逸然觉得自己在凌菲妈妈面前表现得太过在乎凌菲和主动，这对于一个老师来说是非常反常的做法。自己已经答应凌菲要和她在一起，但是要想真正在一起，凌菲父母那关是最难过的，而这些困难，只能等凌菲长大了自己和她一起共同面对才有可能对抗，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不能让她父母这么早就知道自己和凌菲的关系。而且，有了和凌菲的这层关系，温逸然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菲的父母，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觊觎着别人掌中珍宝的小偷，贪婪地期盼着别人能迟一点发现，再迟一点发现。
凌菲知道温逸然的意思。她们是师生，却违背了道德伦常相爱了，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是不齿的，是不道德的。凌菲知道，如果让自己的父母知道了，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温逸然这不仅是在保护她们俩，也是在保护凌菲的父母。于是她点点头：“我理解你的意思。放心，我会向别人保密的。”凌菲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以后他们还是要知道的，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你放心。”早在温逸然说出她的承诺之时，凌菲就打定了主意要和温逸然厮守一生的，父母那边是早晚都要知道的。
“我相信你。但不是现在。”温逸然提醒道。
凌菲点点头。末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那，祁媛媛可以知道吗？她……她早就发现我喜欢你了……”凌菲的声音到最后，吞吐着小声说着，生怕惹温逸然生气。
这倒是出乎温逸然的意料。以凌菲的性格，这种事情她应该不会告诉别人的，肯定是她喝醉了说漏嘴了……
果然如她所料，凌菲微微低下头一副认错的乖模样，为自己辩解道：“那次我喝醉了不小心喊了你的名字，所以她才知道的……”又连忙继续说道：“但是，她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个我可以保证。”
如果让凌菲不能和身边的朋友分享自己恋爱的甜蜜和喜悦，那对她也太残忍太苛刻了。温逸然无奈地看着她，终是点了点头。
看见了温逸然的点头，凌菲很是高兴，兴奋地握住她的手，用唇在上面印下轻柔的一吻，深情地说道：“然然，你怎么这么好啊……”
温逸然从来没有被除了父母以外的人叫过小名，此时听见凌菲喊自己的小名，心里又羞涩又燥热，耳根不由得红透了一片。她害羞极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凌菲的话，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凌菲看着她，目光忽地变得灼热起来，握住她的手也慢慢收紧。
温逸然不经意撞上她的目光，女孩如火焰一样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渴望。温逸然心知现在不是时候，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道：“小菲，我还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凌菲这才收敛起了那份炽热：“你说。”
“第二件事，小菲，你很优秀，将来考一个好点的大学，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受我的影响。”这第二件事温逸然是用老师的身份说的，因此也格外语重心长。
凌菲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没有想走的路，也没有想做的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年少时的爱恋往往是冲动且不考虑后果的，凌菲的这个年纪，一旦陷入爱情当中，多半皆是如此。温逸然明白，现在和她说清楚她也听不进去，索性不和她解释了。
温逸然接着继续说道：“第三件事，就是……”
温逸然像是忘词了般不说话了。凌菲内心里似乎是能感受到她要说什么，依然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一咬牙，叹了口气，说道：“凌菲。”她叫的很正式认真，眼神里，却带着凌菲看不懂的哀伤和难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请你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不要不告诉我就转头找了别人……”
“不会的！”温逸然话还没说完凌菲就急切地打断她，“这一天永远也不会来的！”
“凌菲！”温逸然按住凌菲激动的肩膀，安抚她，“你听我说！”
温逸然的柔荑抚上凌菲刚刚还是舒展开的此时却已是紧锁着的眉头，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那些褶皱都抚平一般。
凌菲立刻冷静下来了，怔怔地感受着眼前人轻柔的动作。
“温老师？”
温逸然没有说话，抚平凌菲的眉毛的同时自己的眉毛却越皱越紧。
凌菲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为什么温逸然的第三件事要说的这样难过心痛？她和她的前男友之间是不是还发生过自己不知道的事？
半晌，温逸然放下手，看着凌菲，无声地苦笑了一声。她幽深的眼眸里盛满了凌菲看不懂的心酸和哀痛：“凌菲，我曾经对你说过，你还小，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可能你现在是喜欢着我，可是以后呢？未来也许你会遇到很多比我优秀的人，到那时，我们又会如何？”
凌菲看着她说出这段酸楚的话，眼眶越来越红，语气里是带着哽咽的不可置信：“你不相信我？”
温逸然凄然一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安抚她道：“小菲，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世上的许多事不是当下就能决定一生都不再改变的。”
“我只需要你答应我，可以吗？”
凌菲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看着温逸然凄楚与悲凉的表情，胸中满是心疼和恼恨。她心疼温逸然一个人独自过了这么多年，心疼她遭遇如此人生变故却没有一个人可以陪在她身边替她承担分毫；她恼恨，恼恨自己怎么这么晚才遇见她，恼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长大，不能在全世界人的面前正大光明地保护她？
“好，我答应你。”凌菲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逸然受到凌菲的感染，也流泪了。看到她点头，温逸然却哭着哭着笑了出来，随后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了凌菲。
“对不起，”凌菲也紧紧地回抱着她，头枕在她的肩窝，哽咽道，“我来迟了，才害的你承受了这么多。你会不会怪我啊？”
温逸然本来被凌菲那样动情的话语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最后一个问句却把她逗笑了。温逸然看着怀抱里的女孩，诚挚地说道：“不会。只要你来了就好了。”温逸然闭上眼，把凌菲抱得更紧了。
温逸然知道自己有罪，不该放纵自己和凌菲在一起的，可是她做不到。她曾经克制过自己，可换来的，差点是几年前的旧事重演！她不知道自己能陪伴凌菲多久，凌菲又会喜欢自己多长时间就会厌烦了，这些，她都不在乎。只要当下她们是在一起的，只要当下她们是快乐和幸福的，这些“偷来的”时间所制造的甜蜜，温逸然太想拥有了。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陪伴在凌菲的身边，哪怕是饮鸩止渴。
她也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