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所有人都到了体育馆。

  今天是高三年级的毕业典礼,但是参加的年级却是高三和高二。

  校长特地通知高二的学生出席,是为了让他们给下个学期高三的学习增添动力。

  谢千寻坐在报告厅里, 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旁边小喇叭李诗茗叽叽喳喳说着话。

  “这次毕业典礼, 女神还是会上台演讲的吧?”

  “这是学姐最后一次演讲了啊。”周子妍也很感慨。“学姐应该马上就要出国了吧?”

  正说着话, 原本喧闹的报告厅忽然安静了一瞬。

  谢千寻抬头看向台上。

  江芜低半垂着眸, 手里拿着演讲稿,不紧不慢的走上了演讲台。

  今天江芜穿着雪白的校服, 扎的是马尾,因此比平时多了许多学生气。

  谢千寻很早就发现江芜很适合扎马尾。

  灯光下,女孩墨黑的长发轻轻晃动着, 漂亮的脸蛋透着几分清纯。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

  李诗茗立马举起手机,“我要把会长说的所有话录下来!”

  谢千寻无语的看着她:“有什么好录的嘛。”

  李诗茗:“寻寻,我可不像你。你毕业之后还有机会见会长,但我可能就没机会了, 所以才更要把女神美好的模样录下来啊。”

  谢千寻呵呵了一声, 刚想说什么。

  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何萧:【姐,对不起,游乐园那天我不应该取笑你的,你穿那条裙子真的好看!嘤嘤嘤,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姨妈和爷爷硬是要给我拍照, 我也没办法嘛。】

  谢千寻:“……”

  那天的事情,她确实是有些不高兴。

  但, 还不至于因为被妈妈和爷爷忽视而和何萧冷战。

  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

  谢千寻低头打字:【你很烦啊, 我没生气,就这样。】

  怨不得何萧担心。

  谢千寻小时候,确实经常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谢千寻是个挺在乎‘唯一’的人。她觉得妈妈是她一个人的妈妈, 爷爷也应该是她一个人的爷爷。说简单点,谢千寻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希望爸爸妈妈还有爷爷眼里全是自己。因此,每当看到他们对其它亲戚家的小孩好的时候,谢千寻心里总会很不是滋味。

  何萧很快回复了:【不可能啊姐,你真的不生气?可是你小时候——】

  谢千寻皱眉:【你再追究我真生气了啊「锤子」「锤子」】

  何萧果然再也没发消息过来了。

  “尊敬的领导,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台上的讲话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了。

  谢千寻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抬头看向那边的方向。

  依旧是懒洋洋的声线,通过麦克风在空旷的报告厅上空回荡着。

  也许是毕业前夕的兴奋,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我今天有幸站在这里,代表2019级的全体同学,抒发心中的感慨——”

  江芜话还没说完一句,不知道是谁高喊了声:“女神!”

  刹那间,舞台下就如同炸开了锅似的,集体开始起哄。

  “女神,我爱你!!!”

  “会长,毕业快乐!”

  “啊啊啊啊啊学姐!!!”

  刹那间,所有人都兴奋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天空上抛去。

  灯光下,雪白的纸张飞扬。

  好好的毕业典礼瞬间变成了音乐会。无奈现在已经放假了,又是高三年级毕业前最后一次来学校,老师们也笑笑不管。

  喧嚣声中。

  江芜抬了抬眸,在一片雪白的校服中,一眼就看见台下的谢千寻。

  谢千寻站在椅子上,也正抬着头看她。

  灯光下,少女墨黑的长发勾在耳后,唇角微扬,眉眼也弯起。

  右脸颊上有个很浅的梨涡。

  江芜的心微微动了动,语速不自觉也跟着慢了半拍。

  “黑板上的日历一刻不停的走着,离校已经从若隐若现的传说,变成了现实——”

  谢千寻笑着把手里的物理书朝天花板上抛去。

  江芜看到谢千寻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谢千寻弯着眉眼,看着她说:“你真好看。”

  跟个花痴似的。江芜被逗的笑出来,唇角也勾起些许弧度。

  震耳欲聋的喧闹声中,谢千寻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长大后她才发现——

  总有人能够在人海中一眼就看见自己。不用看别人,每次抬起头,江芜的目光便总能落在自己身上。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想到这里,谢千寻重新迎上江芜的目光,露出一个清澈的笑容来。

  那个 满眼都是你的人啊。

  *

  毕业典礼结束后,江芜和谢千寻依旧是来到酒店。

  谢千寻的情绪莫名有点低落。

  还有点小伤感。

  “吱嘎——”

  刚关上门,江芜就转身抱住了她。她仰着头,指尖轻轻抚摸过谢千寻的眉心和脸颊,嗓音有些哑:“好久不见,真的想死了。”

  谢千寻皱着眉,低头看她。

  江芜愣了愣。

  她迟来的意识到女孩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江芜于是踮起脚,轻轻在谢千寻的唇上啄了下。

  “宝贝。”江芜扶着谢千寻的肩膀,贴近耳畔小声哄道:“谁又惹你不高兴啦?”

  话音未落,谢千寻就伸手把她拽进了怀里。

  “……”

  谢千寻把脸深深埋进江芜肩头,委屈道:“我也想你。”

  她双手环着女孩的腰,有些闷闷的:“可是你下周要出国了。”

  沉默许久。

  江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伸手轻轻拍了拍谢千寻的背。

  两个人抱了很久。

  谢千寻终于松开了江芜,腿一软,整个人无力的倒在床上:

  “我一想到你马上要出国了,心情就不好。”

  看到谢千寻满脸委屈的样子,江芜眼中眸光稍软,在谢千寻旁边坐下,轻轻捏了捏女孩的肩膀:“但是你再等一年也可以过来了啊?”

  谢千寻的托福最新考试刚过100。

  已经到了可以申请圣康斯丁大学城其它几所名校的分数线。

  谢千寻缓缓伸手,抱住江芜的腰,语气中带了些哭腔:“但是我还是得和你分开一年。”

  寂静的房间中,谢千寻的声音尤为清晰。

  江芜低头看她。

  少女脸上平日的嚣张早已不见。

  她低垂着眼睑,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低落和委屈,眼眶也湿润了。

  脆弱的有点可怜。

  光是这副模样,就让江芜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塌陷掉一块。她死死攥了攥身下的床单,仿佛有股莫名的热火在胸中蔓延开来。平日夜晚思度的那些暧昧,又让人羞耻的想法鬼使神差般全部冒了出来。

  “……”

  江芜低头把谢千寻额角的碎发顺到耳后,缓缓俯身,吻了吻她白皙的颈脖。

  谢千寻抬头看着她。

  江芜伸手轻轻摩挲着女孩微凉的耳垂,轻声问道:“我出国,你放心我吗?”

  谢千寻沉默了会,很老实的摇摇头:“不放心。”

  “你这么好,我——”

  谢千寻说着,不由得想到蒋新涵的事,眉头皱的更深了。

  江芜是高等级的Omega,一个人在国外,会不会有人打她的主意?如果不小心被人标记了,自己远在千里,又要怎么救江芜呢?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江芜忽然翻身,整个人压在谢千寻的身上,声音低哑,“不放心我啊?”

  她低头轻轻咬着谢千寻的耳垂,一字一顿:“那就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的。”

  谢千寻的瞳孔微微放大。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女孩双臂环着她的腰,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很认真的对她说:“标记我。”

  谢千寻的手下意识攥了攥衣角,别开了头:“我们说好结婚后才标记的。”

  江芜抬眸,直勾勾盯着她看,“但是我现在就想要。”

  昏暗的光线下,女孩的手缓缓伸进谢千寻的裙摆。

  某种燥热涌上小腹,谢千寻全身猛的颤了颤,下意识朝后面缩了点,苦口婆心的劝:“你,你只要被我标记了,就只能和我绑在一起了,再也不能反悔。”

  江芜闷闷的嗯了声,微微低头,湿润的唇吻住谢千寻的腺体。

  谢千寻绷直了身体,死死咬着牙,“就算洗掉,对身体的伤害也会很大。”

  江芜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压得低低的:“所以呢。”

  谢千寻恶狠狠道:“所以,所以你就多考虑下!”

  江芜沉默了会,松开了她。

  “……”

  谢千寻愣了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强硬的态度是不是伤到了江芜,心里紧了紧,刚想说话。

  只见江芜从床上支起身体,把桌上的书包拿起来,从里面掏出一个漆黑的盒子,谢千寻看到那上面用龙飞凤舞的英文写着什么。江芜把盒子翻过来,倒出一颗雪白的药丸,仰头吃了下去。

  谢千寻不由得惊呆了,语速都慢了几分:“避孕药?”

  终生标记,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受孕,因此市面上生产了许多避孕药。若论避孕药的安全和效用,欧美生产的最佳。夏令营的时候,谢千寻曾在商店里见过这个牌子的避孕药。

  她忽然想到上次在M国的最后一天——

  江芜确实有在药店待很久。

  “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

  谢千寻喉咙滚了滚,声音开始变的涩重。

  清冽的雨水味Omega信息素不知何时开始在空气中缓慢溢散开来,逐渐充盈了整个房间。那种熟悉的味道带着些平时不多见的香甜。冲的谢千寻的大脑发昏,身上的躁动更加明显。

  江芜的长发有些凌乱,白皙的脸颊上此时已经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视线也很迷离。江芜低着头,死死扶着桌子,指尖泛白,呼吸也开始不规律了,她抬头看了谢千寻一眼,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难受和渴望。

  谢千寻人都傻了,站起来扶着她,浓烈的信息素冲的谢千寻声音都有些发哑:“江芜——”

  “你发情了?但是上周才刚做完临时标记——”

  话还没说完,江芜推了她一下,谢千寻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床上。

  “宝贝。”江芜掀开谢千寻的衣摆,滚烫的唇轻轻落在女孩的腹部。“你和我分开那么久,”

  谢千寻艰难的发声:“你——”

  江芜一路吻上去,所到之处都是晶莹剔透的水渍:“你怎么保护我啊?”

  谢千寻觉得自己快炸了。

  *

  江芜从来不知道做终生标记是什么感觉。

  生理课上说,终生标记会流很多血。

  还有人说特别痛。

  所有对于未知的恐惧,在谢千寻面前,似乎都淡化了。

  江芜真心想把自己的一切交给谢千寻。

  ……

  但是——

  当身强力壮的Alpha压过来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轻柔的触感落在后颈,江芜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栗。本能促使她想往前逃窜,身后的人牢牢的捉住了她,将她拽回自己怀里。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江芜这次崩溃的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厉害。微乎其微的低喘声弥漫在耳畔,江芜死死攥着床单,头左右摇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谢千寻的动作很轻。

  滚烫的手掌在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哄人似的。

  殷红的血缓缓滴落在床单上。到最后,江芜哭的连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情不自禁的拱起了背,整个人紧紧贴在身后的Alpha身上。

  “……”

  和老师说的不一样。

  终生标记一点都不疼。

  但就是,好像世界里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除了身后抱着她的Alpha。

  ……

  恍惚间,江芜听到谢千寻不停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谢千寻伸手徒劳的顺着江芜的紧锁的眉心,在不断的重复那句话:“没事的,姐姐,我在这里,你别怕。”

  “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江芜想说自己没事,但最后也只是无力的呜咽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

  谢千寻坐起来,像抱着婴儿般把江芜揽进怀里,低头细致的吻上她的唇,灯光下,女孩的唇角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水渍,那一丝不挂的身体如同凝脂般柔嫩,就像世上最精致的瓷娃娃,让人不忍心亵渎。

  谢千寻低头,轻轻帮女孩擦拭身体上的狼藉。

  *

  一周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江芜出国的时间。

  谢千寻也升入了高三。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很是喧闹。

  周子妍大惊小怪的看着谢千寻:“寻崽,你的胳膊怎么了?”

  灯光下,谢千寻白皙的手臂上那条猩红的伤痕触目惊心。

  四周还有好几道狰狞的肿痕。

  谢千寻的手僵了僵。

  她和江芜在酒店里待了一周。受终生标记的影响,这一周里,除了睡觉和吃饭的时间,她们基本上都在做。谢千寻看着江芜半死不活的,不忍心在女孩身上留下其它痕迹,但江芜却在她身上掐出了许多伤痕。

  谢千寻咬着笔,把袖子拉下去:“摔的,撞的。”

  她掀了掀眼皮,满脸戾气:“关你什么事?”

  周子妍急忙别开视线:“嗯嗯嗯,关我屁事。”

  这时候,王老师拿着入学测验的试卷走进了教室:“同学们,现在我先把试卷发了。”

  阎于舟怪叫一声,跳了起来:“不是吧,开学第一天就要评讲试卷???”

  班上瞬间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王老师把练习册拍在男生头上:“同学们,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们不讲课,试卷是让你们今晚带回家自行修改的。今天的语文课呢,我们现在来看看开学第一讲!”

  刹那间。

  班上响起一阵欢呼。

  开学第一讲是央视非常著名的一个节目,以‘少年强则国强’为愿景,每个学期开学都会有一期不同的主题,非常励志。主持人凭着出色的口才和幽默风趣在学生中颇受欢迎。

  这期的开学第一讲主题是‘向优秀青少年学习’。

  节目里,主持人刚开始还在自己说话,最后不知道介绍到什么,画面忽然一转:“下面呢,我们采访了各个省的优秀学子,大家听听他们对于平时的学习和生活有什么样的看法。”

  电视上的画面飞速转换着。

  主持人非常敬业,从M市一直采访到N市,最后来到了H市。

  谢千寻笔尖一顿。

  机场外,女孩穿着棒球衫,头顶戴着黑帽子,手里托着行李箱,背影挺拔清瘦。

  主持人走了过去,非常有礼貌:“江同学好,你就是H市唯一一个被保送圣康斯汀的女生啊,听说你这次高考成绩也非常优秀,还上了重本分数线呢。”

  江芜回头,那双凤眸清澈如水。

  “您好。”

  与此同时,视频后面早已经刷起了一大串弹幕。

  ”靠,会长好美!”

  “爱了爱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吗?”

  “不是啊,我没记错的话会长是Omega吧!?你看那个主持人怎么突然退后了???是被信息素冲到了吗?”

  屏幕上,主持人连续抛出了好几个问题,江芜谈吐有致,条理清晰,偶尔伸手顺顺被风吹的凌乱的黑发,一点都没有Omega面对镜头应有的羞怯之意。

  主持人问了江芜几个关于学习上和生活上的事,话题突然一转:“临别之前,有什么想对朋友或者家里人说的话吗?”

  江芜笑了笑,看了眼镜头。

  “啪嗒——”

  谢千寻手里的笔掉到了地上。

  江芜想了想,接过话筒认真道:“我想和家里的小朋友说一句,好好学习,认真听讲,不要打架。”

  主持人风趣道:“一直听说江同学稳重成熟,原来家里真的有小妹妹啊?”

  江芜看了眼头顶,散漫的笑了笑。

  “不是妹妹。”

  她柔声道:“是很像妹妹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害最后还是会长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