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您没事儿吧?”服务员小哥听到声音,急忙过来,再看到许宴欢的腿的时候,“您稍等,我去拿餐巾纸。”

  小哥赶忙去吧台拿来许多的餐巾纸和一个新的毛巾,把毛巾给了许宴欢,自己则是拿餐巾纸清理桌面和地面。

  许宴欢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裤子,内疚地说道:“对不起。”

  “没事儿的。”小哥笑着抬起头,“您要不去卫生间擦吧,用点水,不然沙拉的痕迹擦不掉,这里交给我收拾就行。”

  “谢谢你。”

  “不客气的。”

  许宴欢拿着毛巾到卫生间,沾了点水,使劲擦拭,但是沙拉的痕迹很顽固,许宴欢都已经感觉到水透过两层裤子,到达她腿上的肌肤,却仍然擦不干净。

  许宴欢放弃了,她将毛巾洗干净,放在一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散乱,很是狼狈。

  她今天怎么会这么倒霉?先是开水龙头溅了一身,又是将沙拉洒在身上。大年三十的,她就这么倒霉,新的一年,能好吗?

  从小到大,许宴欢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几曾何时遭到过这种倒霉的事情。

  许宴欢越想越觉得难过,眼眶也着湿润了。

  不行,她不能哭。许宴欢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好一会儿,她拽了两张抽纸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缓和了一下情绪,她才走出卫生间。

  外面的位置已经被服务员小哥收拾好了,小哥还贴心地帮她换了地方,“美女,你坐这个位置吧?那边我重新拖了一下,地上有水,别滑倒了。”

  “谢谢你。”许宴欢开口道,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哭腔。

  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对劲,小哥关切地问道:“美女,你没事儿吧?”

  许宴欢勉强笑了笑,“没事儿的。”

  “那你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要凉了。”

  “嗯。”

  许宴欢应了一声儿,就低下头开始吃汉堡,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或许是外面太冷了,大汉堡玩偶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就进到屋里。手里攥着厚厚的一摞传单,看来是没发出去。

  大汉堡一进屋就看到许宴欢低着头,脸色暗淡,气压极低。

  大汉堡里面的人很是疑惑,走到服务员小哥身边,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小哥立刻会意,怕许宴欢听到,便将大汉堡拉到后面,“小姑娘难过了。刚才沙拉盖子没盖好,全洒身上了。”

  “就这?”大汉堡里传出沉闷的声音。



  小哥说:“我觉得不只是这样,你看她那个样子,顶多十三四岁,这么大点的孩子,大年三十一个人出来吃饭,多半是和家里吵架离家出走的。”

  “十六。”

  “啊?”

  大汉堡说道:“她今年16岁了。”

  小哥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大汉堡说:“猜的。”

  “哦。”小哥叹了口气,“哎,这小姑娘应该是脾气不太好,不然怎么大过年的能和家里吵架。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脾气不好,可不好受的。”

  大汉堡看向许宴欢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脾气是不怎么好。”

  “你说什么?”小哥没听清,开口问道。

  大汉堡摇了摇笨重的脑袋,“没说什么。”

  小哥也看向许宴欢,“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劝劝她?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面,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总不是那么回事儿吧。”

  “不用。”大汉堡说道,“她不会想让别人劝她的。”

  小哥将目光转向大汉堡,“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有问题啊,你是不是认识她?不然怎么对她的事情那么了解?”

  大汉堡回答小哥,“我先进去喝口水,外面太冷了。”

  “哦,对,赶紧喝点热乎的,这衣服看起来厚重,但一点都不保温。”小哥说道,“这大过年的,你可别感冒了。”

  “嗯。”大汉堡又朝许宴欢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转身到厨房里面。

  许宴欢一口一口吃着汉堡,吃的噎着了,她就喝一口果汁。甜腻的味道在她嘴里漫开,但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甜意。

  正吃着东西,许宴欢忽然感觉后面有东西撞了自己一下,很轻,但是她还是吓了一跳。

  还没等到许宴欢转过头,那东西又撞了她一下。许宴欢回过头去,就发现原来是那个大汉堡。

  此时,大汉堡正用它那笨拙的大汉堡头一下一下地撞击许宴欢的后背。

  许宴欢迷惑不解,大汉堡突然伸出双手将她整个圈住。

  许宴欢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大汉堡里传出沉闷沙哑的声音,有些熟悉,又很陌生。声音很中性,分不出来是男还是女。但可以听得出来,应该是个年轻人。

  许宴欢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也没有在意。

  玩偶服看起来很厚,实际上就是薄薄的一层,窝在大汉堡怀里,许宴欢感觉到了一股温暖,那是来自人体的温度。

  这个怀抱是陌生的,却在这一刻让许宴欢觉得无比的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许宴欢放下了戒备,也放下了一直紧绷的心。

  那温暖让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心情的许宴欢,又红了眼眶。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擦干了,却又模糊了。

  下一刻,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的许宴欢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好像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好奇怪,我怎么哭了……”

  从小到大,许宴欢和父母一起过年的日子屈指可数。她今年16岁,大概能有两三次?许宴欢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日子,但现在看来,她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想哭就哭吧。”大汉堡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许宴欢迟疑了片刻,许久她抬起手回抱住大汉堡,在这个她不认识的人的怀里放肆大哭。

  许宴欢告诉自己没关系,就哭这一次,在这个陌生人面前,他不会嘲笑自己。因为过了今天,他们仍然是陌生人。

  大汉堡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抱着许宴欢,给她温暖,给她安全感。

  对于许宴欢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从小到大,她最亲近血缘最浓的人都没有给过她的东西,一个陌生人给了她。

  这一晚,汉堡店里只有许宴欢一个客人,她在汉堡店待了很久才离开。大汉堡全程陪着她。两个人也没有言语上的沟通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服务员小哥也一直在店里,他坐在吧台拿手机看春晚,时不时地还会发出笑声。每每传出他的笑声,许宴欢就知道现在应该是个小品节目。

  临走的时候,大汉堡特意出来送许宴欢,将她送出商业街。

  许宴欢往家的方向走着,没几步,她回过头来,发现大汉堡还伫立在那里。她冲大汉堡挥了挥手,让对方赶紧回去。大汉堡也冲她挥了挥手,脚下没有动。

  这应该是许宴欢最难忘的大年夜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许宴欢每天都会去汉堡店,及时宋婶他们初四就放假回来了,她也依然坚持去。

  到了大年初一下午,汉堡店里的人就多了起来,应该说整个商业街的人多了起来。

  商业街里吃喝玩乐都有,年轻人过年也不喜欢待在家里,就过来这边玩。初一上午来,人还没几个,下午就坐得满满当当。好在许宴欢来得早,不然连位置都没有。

  有了人气,大汉堡的工作就多了起来。它几乎一直在外面发传单,厚厚的一摞传单很快就发完。趁着回来拿新传单的功夫,才能喝上几口水。

  到了初五,商业街里的人明显少了一些。

  许宴欢来到汉堡店挑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这里是她这几天总结出来的经验。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店外面的很多景象,包括大汉堡发传单的地方。

  “妈妈,是大汉堡耶。”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走了过来,当孩子看到大汉堡,一脸兴奋地冲过来。

  大汉堡拿起一张传单想要给那孩子,但是小孩儿突然开始对捶打大汉堡,一边打,一边还乐呵呵道:“大汉堡,打汉堡,我要打倒这个汉堡怪!”

  “不要。”年轻母亲出言阻止,但没有实际行动。

  在屋里的许宴欢看到这一幕,怒了,她不顾手机没拿,就冲了出来,“喂,小孩儿你干嘛呢!怎么随便打人啊!”

  她语气严厉,小孩儿愣了一下,随即打的更凶了,“我就要打他,打到这个汉堡怪物!”

  “你再打下去,姐姐可要报警了!”许宴欢上前拉住小孩儿的手,“小朋友,打人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我要是真报警了,警察叔叔来了,把你抓走,你就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一听到警察叔叔,小孩子立刻停下手,转而跑向自己的妈妈,带着哭腔说道:“妈妈~”

  年轻妈妈也知道自己孩子做得不对,赶紧向许宴欢和大汉堡道歉,然后趁着事情没惹大,把孩子带走。

  “真是个熊孩子!”看着小孩儿和年轻母亲的背影,许宴欢叹了口气,然后转向大汉堡,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大汉堡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没事儿。”

  “你是不是傻呀,怎么就任由他打你啊。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别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子,直接怼回去,知不知道?我告诉你,现在的小孩儿都是熊孩子,家长不管,就得别人替他管!”

  大汉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大汉堡笨重的样子,许宴欢笑了笑,踮起脚摸了摸大头,“不管什么时候,都别让自己吃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