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又问:“居遥, 你说实话,你还记得我吗?”

  眼前的居遥到底有话有被掉包?

  “记得,你是伊曼。”

  “那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把我救出去的吗?”

  “克里斯托堡。”

  细节完全对得上, 伊曼打消了这不可思议的怀疑,可摆在她面前的事实更加难以置信。

  居遥不该是这样子的人,虽说相较过去行为举止都挑不出问题,甚至更好, 可她无法熟悉如今的居遥。

  温和, 却有距离。

  居遥不知道伊曼为何要如此询问, 她的记忆并未有任何错乱, 只是她奇怪, 她当初为何要将伊曼带走,甚至还在此前特地与伊曼讲了一大堆废话让伊曼降低防备重新振作,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好心的人。

  心血来潮?应该是没有伊曼就无法离开黑森林。

  居遥对血族天生敏感, 她能察觉到冷斯就在屋内监视她, 冷斯为何要隐藏起来,是想听见些什么?

  伊曼在心中归纳出居遥许多的“反常”, 临走前忍不住直言问道:“你怎么性格发生了变化?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以前?”居遥奇怪, “我一直都是这种性格。”

  “不对,你现在应该躺在床上娱乐,而不是坐在沙发上看专业文章。”

  居遥依旧不明所以,“偶尔放松的时候我会这么做的。”

  伊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房间。

  冷斯冷不丁地出现在伊曼身边,“你现在对居遥的行为有何评价。”

  伊曼按按太阳穴, “居遥看起来挺成熟有礼的,但我走的时候她也没有说再见,她对我大概更多的是客套。”

  居遥每次和谁见面都会笑眯眯地招手问好, 分别的话会说一声再见,和居遥相处久了,伊曼渐渐养成了习惯,每当玛吉出现的时候她也会和玛吉打个招呼。

  如今的居遥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保持社交距离。

  人怎么会一下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且居遥的记忆正常,不像是失去了记忆的人。

  ‘是思维模式和态度的改变。’冷斯心想。

  居遥对过去经历的事情留有一定的记忆,改变的是居遥对行为的判断与评价。希伦的能力莫非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希伦的用意为何,这样对希伦有何好处?

  “有人来了。”是那个叫作白谊安的人类。

  白谊安等了一晚上,罗乐都没有回来,她到外边问了好多人,没有人见过罗乐。

  她唯一能求助的只有居遥,居遥说话挺不靠谱的,但至少从结果来看,居遥往往能导致靠谱有用的结局。

  她心底总是惴惴不安,走在走廊上,仿佛随时会遭受到袭击。

  “请留步。”

  只有她一人的走廊忽然传来陌生的女声,白谊安吓得腿一缩,差点整个身子往后倒下。

  两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其中一人她见过,正是在居遥房间中高贵冷艳的银发美人,身旁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肤色苍白,看起来像是血族。

  “你们想要做什么……”白谊安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惨死的模样,两腿打颤,“我只是路过,路过,我对居遥没有任何想法呀。”

  她自动将此次围堵归于爱恨纠葛。

  “不是。”伊曼说道,“你是居遥的朋友吧,你认识居遥多久了?”

  “不熟,我们不熟。”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要针对你,是居遥性格突然大变,我希望你能帮忙看看居遥的变化奇不奇怪。”

  白谊安听到伊曼温柔大姐姐的语气,防备的墙壁渐渐坍塌,这可和贝林那死丫头的温柔大不相同,“好的,我可以去看看,居遥性格是挺奇怪的,偶尔变化一下也是正常,我认识她好多年了,她插科打诨最在行了,可能她是做了什么事情,又要糊弄些什么。”

  “她经常糊弄人吗?”

  “也不是经常,是擅长,很难搞懂她的心思,她能把话说得真真假假,把真话说得跟假的一样,假话又让人相信。”白谊安得意地说道,“我早就看穿了,她可瞒不了我。”

  当然,她也看不透居遥,反正居遥有问题就对了,结论对了,过程怎样都无所谓。

  白谊安瞥见冷斯淡漠的模样,立马收住自己嘚瑟的小表情,不行,这个银发美人一定会站在居遥这边。

  伊曼走后,居遥从客厅来到卧室,看了眼时钟,快接近十一点了。

  居遥刷了个牙,走出来时发现屋内多了三名客人。

  白谊安在两个血族的施压下主动开口:“居遥,晚上好,我路过,顺带来看看你。”

  居遥直觉不妙,内心保持警惕,面上不改神色,“请坐吧。”

  白谊安也意识到居遥和往日有些差异,但她说不出来。

  “额……”白谊安记得自己方才被强行接受的使命,可她对着居遥这张严肃认真的脸实在是想不到有用的问题,“……你看见罗乐了吗?”

  “没有。”

  简洁的回答让白谊安难以找到下文,这个居遥起码得多说一句“她怎么了吗”才行吧,好让她能接话。

  “罗乐她晚上出去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报警。”

  “……”

  白谊安往居遥那边看去,居遥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背靠沙发,手背上还沾着水珠。

  有种诡异的正经感,像是她童年时考砸了在外面拖到很晚才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神看向她。

  白谊安咽了一口唾沫,合着只有她一个人开口,其他两位压根就在旁边听对话。

  “你觉得这里的沙滩如何?你不是去玩过这里的沙子了吗?”

  “沙子?沙子挺多的,其他的,倒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白谊安可忘不了居遥的朋友圈,还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过几天吧,你父亲不是明天就要到了吗?”

  白谊安愣了愣,“对哦。”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不行,她得收拾行李赶紧走,免得被老爸抓走。

  “我有事,先走了。”

  留下一句后,白谊安撒腿跑开。

  居遥不明所以,转而看向冷斯,又看向伊曼。

  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到了居遥面前,居遥还坐在沙发,得仰头看向冷斯。

  冷斯目光晦暗复杂,似乎有话要说。

  居遥没问,同样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冷斯,似乎是只要冷斯不说话,她也不会主动说些、做些什么事情。

  ‘真是看不顺眼的小人类。’

  冷斯淡淡开口:“要不要猜猜我心底在想什么?”

  居遥错愕,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冷斯亲王问的问题是这个。

  这可和冷斯亲王的形象不相符合,像一只渴望别人看出内心的高傲猫咪。

  这么一想,冷斯一头银色柔顺及腰的长发,使居遥产生摸一摸顺一顺的念头。

  “你在心底说我坏话?”居遥试着答道。

  ‘不知道该不该夸这个小人类聪明。’

  居遥目光从冷斯的头发上移开,刹那间,她似乎捕捉到冷斯淡漠的唇角有扬起的痕迹。

  是不是她主动说些什么,这个看起来阴冷无比的冷斯亲王心情会好一些?

  不过居遥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言多必失,寡言保命,她才不是会随随便便开口没事挑衅对方精准踩雷的家伙。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冷斯问道。

  这是好心一问还是在调查行踪?居遥下意识地回道:“我要睡觉。”

  “这么早睡?”

  “已经十一点多了,都属于熬夜范畴。”

  冷斯的手搭在居遥的肩上,有了经验的居遥僵住身子,下一刻,冷斯弯下腰,半个身子倾来。

  居遥闻到一股清晰的冷冽淡香,是冷斯发丝间的味道。

  冷斯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居遥可以看清冷斯根根分明而浓密的睫毛,一双冰蓝的眼睛晶莹明亮,瞳仁映着她的模样。

  “一个人睡?”

  “一个人。”居遥挪开了视线。

  冷斯是怎么用如此冷淡的语气讲出暧昧的话?

  “不会害怕?”

  这是在恐吓?居遥回道:“不会。”

  “晚安。”

  “嗯?”突然到来的晚安问候令居遥反应不过来,话题跳跃得太快,冷斯站直身,回到方才两人对视的状态,似乎最后一句话才是冷斯的重点。

  为何冷斯要同她说晚安?

  “晚安。”

  冷斯走后,居遥一下子靠在沙发背上,不愧是传说中的冷斯亲王,她不过是和冷斯对话了几句,就足以令她提心吊胆,动用全身力气迎战,筋疲力尽。

  不过吓到仿佛要褪色的不是她,而是另一边的伊曼。

  伊曼那样子像是见了鬼,下巴都要吓掉。

  居遥回到房间,关灯,躺在床上,快要睡着时,大脑不知怎的播放出冷斯走之前的那声“晚安”。

  冷淡的音色,听起来很温柔。

  不知是不是错觉。

  ·

  在看到冷斯和伊曼后,白谊安意识到自己可能逃不过这一劫难。

  “你觉得现在的居遥有何古怪?”

  “她确实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我不是居遥’的气息,但是……”白谊安迟疑地开口,“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可能,may,这只是正常人的反应,居遥这样才是正常的。”

  只是平时太不正常才衬托出现在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