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号,周六,霜降,按照家里的规矩,晚辈要在月底的时候回长辈家吃饭,团圆。

  车夏云的爷爷,也就是车家老祖喜清净,一个人住在京城附近的小村镇,不插手俗物,自然也不希望小辈们经常来打搅他。

  所以往常到月底的时候,车夏云一般都是和马清钰一起去她家住两天。

  马清钰的父亲马明哲,为人有点古板,但很爱惜人才,喜欢书画,车夏云每次去都会带点笔墨纸砚这类的东西,所以马明哲看她倒也觉得讨喜。

  马清钰的母亲潘安琪,以前的车夏云是这么看她的,微胖,身材丰满,有点贪小便宜,但对小辈很和善;而现在换成这个车夏云之后,她从一个经验丰富的成年人视角来看,潘安琪就是个妥妥的恶毒绿茶婊。

  那这么一推断,潘安琪就很有问题了,虽然车夏云不务正业,还包养了很多omega,但她没有说对马清钰不好啊,她可是把自己全部身家都给马清钰去管了,这多信任啊。

  所以车夏云就想不通了,潘安琪为什么要找人杀自己呢?

  哎,富人家的生活真复杂。

  车夏云为了苟住自己的小命,也是绞尽脑汁去想办法,但就是很莫名其妙啊,找不到人家想杀自己的原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规避。

  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许姨给她收拾好行李,叫仆人放到车后备箱,嘱咐道,“少主,最近有一波寒潮,会降温,要记得加衣服哦,我给你准备了薄绒卫衣和长款风衣。”

  车夏云站在豪车边上,张司机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知道啦,只是去住一晚上。”

  马清钰不需要带行李,但跟她坐同一辆车,毕竟婚后回娘家,如果两人分车出行,会显得感情不好,没那么亲密。

  加长商务车的后座很宽敞,有小桌子,还有联网的显示屏可以看电视,很豪华。

  不过,车夏云只想睡觉,她昨晚上追到一部超级好看的番,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凌晨三点半,早上差点起不来。

  马清钰今天穿了米白色连衣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微卷的发尾垂在肩头,额角总有几根不服管教的头发调皮地上翘,给她文静的外表添了一丝活力。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夏云旁边,隔着厚厚防爆防窥玻璃也要往外看,即使高速闪过的风景已经没有多少观赏的意义。

  车夏云靠在舒服的椅背上,眯着眯着就睡了过去,脑袋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往马清钰那边倒去,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她立马睁开了眼睛。

  周围不是百米悬崖,也不是万丈深渊,而是近在咫尺的侧脸,微尖的下巴,完美的下颌线,微微上翘的唇角,还有讨喜的小琼鼻。

  车夏云下意识想到了这么几句话:美女姐姐,抱抱~贴贴~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马清钰确实是美女姐姐,但不是自己能抱的,更不能贴上去了。

  她从马清钰的肩头抬起脑袋,眨了眨亮晶晶的小鹿眼,又枕回靠背上,调整了好几次姿势,但都觉得不舒服。

  马清钰眼角的余光一直是看着她的,不留痕迹地往她身边挪了一下,“你可以靠着我睡。”

  车夏云嘴硬得很,“不用了,应该快到了。”

  但不久,她就又睡着了,身体诚实的很,小脑袋十分机智地选择了马清钰的肩窝,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舒舒服服地黏在马清钰身侧。

  车夏云醒来过一次,发现自己不仅靠着马清钰睡觉,还把手搭在了她的大腿上,她迷迷糊糊地挪开了手,可是一睡着,手又自动回去了。

  这些,马清钰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车夏云睡熟时,可可爱爱地咂吧嘴,额前坚强翘起的呆毛,嘴角偶尔滑落的一缕口水,她都没有放过。

  进了马家别墅的大铁门,张司机挺稳车子,“少主,夫人,到了。”

  马清钰低声应道,“嗯。”

  车夏云皱了下眉,眼睛都懒得睁开,整个人都处于困倦状态。

  主别墅门口,潘安琪领了几个仆人站在那,等着她们来。

  张司机跟她打了招呼,弯腰拉开车门,所有人都面带微笑地望向了车内,一眼便看到了——睡得正香的车夏云,以及她搭在马清钰身上不安分的手。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马清钰也脸颊微红,推了推车夏云,“该起来了。”

  张司机露出了一抹笑容,看向潘安琪,随口打着哈哈,“让您见笑了,少主昨晚劳累过度,太过困倦,才会在车上就睡着了。”

  潘安琪嘴上笑笑,很是大度,“哪里,年轻人贪睡点很正常。”

  实际上把车夏云骂了个遍,浑小子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本事没几个,皮囊到好看,身边莺莺燕燕围了一堆omega,若不是你家境殷实,我才不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你受委屈。

  车夏云幽幽转醒,扶着马清钰坐好,朦朦胧胧看到潘安琪,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下,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潘安琪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马清钰拉了她一下,低声提醒,“到我家了。”

  车夏云恍然大悟,提起放在身侧的小礼物,“哦哦,那我们进去吧。”

  说着,她下了车,看向潘安琪,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将礼物双手递上,“早上好,岳母,一点小礼物,不成心意。”

  潘安琪收拾好情绪,也跟着笑笑,连忙接过礼物,“夏云,你这孩子,难得来一次,还带什么礼物,把这里当作你家就好。”

  象征性客套了几句,一行人涌入了别墅。

  说是早上,其实已经十点多了,稍作准备就该吃午饭了,车夏云径直上了楼,潘安琪去厨房嘱咐菜式了,仆人领她去房间。

  马家别墅是欧式风格的,很宽敞亮堂,各处都擦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灰尘。

  进到屋子里,第一眼就看到了琳琅满足的超大书架,然后能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些油画,阳台和卧室连接处是一面落地窗,窗帘很厚实遮光,窗前有张小圆桌,一个懒人沙发和一个软凳。

  地面上铺着柔软的毛毯,床上用品都是暖橘色,天花板上也有星空的绘画,整体布置让人觉得很舒服。

  嗯,不错,车夏云暗自点了点头,就这房间的配置来说,潘安琪还算厚道。

  仆人走了后,她随手将行李箱放在床边,拉上窗帘,脱掉衣服裤子后就躺到了床上,捏起一个软乎乎的白包子抱枕,往被子里一滚,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啥也不管了,补个觉再说。

  马清钰和潘安琪在一楼客厅聊天,时间看着也十一点多了,早上五点多就出门钓鱼的马明哲也提了一只鲤鱼回来,鲤鱼刺多,不方便食用,他便招呼厨房取鱼肉做成丸子。

  马明哲拆开车夏云送给他的礼物,手里托了一块色泽均匀,品质绝佳,黑中透青的松烟墨,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夏云这孩子,怎么又带礼物过来。”

  潘安琪半责怪道,“她倒是拿捏住你的爱好了,心里也不知道又没有我这个岳母呢。”

  马明哲收好松烟墨,笑容不减,摸着下巴,“心意到了就好。”

  听到父亲夸车夏云,马清钰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但一直不见她下来,却也有些心急,“妈,我去楼上看一下。”

  潘安琪应了一声,“好,顺便叫夏云下来,准备吃饭了。”

  “嗯。”

  马清钰往楼上走去,突然脚步顿住,也不知道妈妈安排夏云住在自己房间还是客房。

  上回车夏云虽然明面上说和她住一起,实际晚上还是去了客房,有一个仆人早上看到她从客房出来后私下里告诉了潘安琪,然后就导致潘安琪不怎么喜欢车夏云。

  马清钰其实能理解车夏云,她们从小到大,都只是玩伴,没有更进一步过,感同身受去想,曾经的好朋友突然被长辈赐婚给你,你会在没有那种感情的情况下和她睡一起吗?

  答案是否定的,上回她趁车夏云醉酒后做出的举动,其实已经越界了,所以那晚后的好几天,马清钰都有些后悔,害怕她们之前的关系渐行渐远。

  想着想着,她已经下意识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轻推开门,屋内有些昏暗,东西没被动过,但床边有一个银白色的行李箱。

  马清钰顺着行李箱往床上看去,呼吸都静止了片刻——车夏云习惯裸睡,但她睡相又不好,经常踢被子,就导致这个画面让人想入非非。

  具体是怎么样的呢?

  就着门外投进去一点光线,马清钰能看到,车夏云的一头秀发披散在枕头上,顺着下颌线往下,入目便是微微起伏的锁骨,以及半掩在薄被下,起伏的胸口。

  她反手合上了房门,动作很轻。

  昏暗的房间里。

  原本放在床上的白包子抱枕,已经滚落在地毯上,马清钰弯腰捡起那只包子,视线又投向了安稳躺在床上熟睡的车夏云,白嫩嫩,可爱爱,似乎等待着她去冒犯。

  或许她的目光太过热烈,床上的一大只小孩缓缓睁开了眼睛,转了下脑袋,迷茫地看到了她,然后糊涂地盯着她,房间里太暗了,以至于车夏云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车夏云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马清钰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还没敲门,但当她再次确认没有眼花之后,略有些害怕地缩进被子里,刚醒的声音还有些哑,“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马清钰微垂下眼眸,掩去一些会吓到她的情绪,捏着手里的白包子抱枕,平静道,“这之前是我的房间,但现在是我们的。”

  车夏云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想了一会才理解,“你是说,我现在睡的是你的床?”

  马清钰轻轻点头,“嗯。”

  四舍五入,相当于我们一起睡了,不是我睡你,也不是你睡我。

  车夏云强装镇定,切了一声,淡淡道,“不就是睡一下你的床吗?用得着一直盯着我?”

  马清钰以同样平淡的语气回答她,“我只是刚刚到。”

  最多最多,也就是盯了你几分钟。

  车夏云用被子结结实实地裹好自己,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哦。”

  马清钰稍微靠近她,车夏云吓得一颤,小心脏狂条,脑袋里一片乱糟糟,她该不会,该不会……

  但马清钰只是将白包子抱枕放到床头,“我是来叫你起床的,该吃饭了。”

  “嗯,我知道了。”

  车夏云如释重负,目送着马清钰拉开门,走出去,又转身合上门,才敢松开捏着被子的手,掌心渗出了点点汗水。

  暗沉沉的房间里,她盯着天花板上的星空发呆,呢喃道,“好像,这张床睡起来也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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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缺氧:同床共枕是一大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