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穆小姐与金丝雀(GL)>第五十四章

  走出看台没几步,穆星余光一瞥,突然察觉到身旁的唐钰似乎在偷笑,她不由一阵郁闷,干脆道:“唐公子,收一收笑罢。我正伤感呢,你这样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闻言,唐钰反而更放肆了。他转头看着穆星,笑道:“穆公子,你知不知道,近来酒桌上传了一段关于你的小诗。”

  穆星最近很少与唐钰一派的人聚首,自然不清楚,便道:“是吗,唐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收敛了笑容,唐钰严肃道:“这首小诗是,‘洞里桃花初相见,新娘垂泪穆郎羞。莫谓穆郎空皮囊,还需驴肾补起来。’”还没念完,他就差点儿笑破功了。

  穆星:“…”

  驴肾是什么?曾恶补过中医知识,穆星当然知道驴肾就是驴鞭的别称。综合全文,这首打油诗分明是在说作为穆公子的她在某方面不行,所以白小姐才再不见她了!

  即便穆星时常在外面野,可还从未有过人如此直白地对着她说荤段子。何况这诗根本是在歪曲事实,恶意诽谤!她怎么可能不行!

  一时羞也不是,气也不是,她竟生生把脸都憋红了。

  保持着认真的表情,唐钰甚至拍了拍穆星的肩,沉痛道:“没关系,如果是我…不,没有这种可能。总之,也难怪你会伤感了。我认识一个这方面很有经验的医生,改日可以引荐给你。”一番话语十分贴心。

  “呵呵。”冷笑一声,穆星咬牙道:“竟有如此神医,真不知唐兄是因怎样的难言之隐,才会结识啊。”

  唐钰:“…咳。”

  说笑归说笑,唐钰还是关心了一下穆星的坎坷情路:“说回来,你与白小姐是怎么回事?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也不要客气。”

  关于白小姐的百般纠结自然不便于与唐钰说,穆星只道:“多谢了。不过是一时心意不能相通,还需假以时日罢了。我愿意等。”

  唐钰原想说,即便你愿意等,看此形情,只怕白小姐是等不了。

  但看穆星表情认真,不想刺激她,唐钰只说:“既如此,祝你早日如愿吧。”

  说罢,两人换了话题。闲聊几句后,唐钰又问起穆星来赌场的用意。知道唐钰和张德荣有关系,穆星也没瞒他,把工藤大喜的事说了。听说与工藤先生有关,唐钰不由也起了兴趣,两人便一同去看台另一边寻工藤大喜。

  小看台上,自穆星走后,白艳便一直坐立不安,孙少爷又一直在谈一些无聊的话题,让她实在难熬,疲于接话。

  她暗自苦涩地想,不得不承认,穆星当真是将她宠坏了。连这些曾经牢记于心的应付技巧,都不愿再回忆运用。

  终于等到上半比赛终了,不等她开口,孙少爷突然主动道:“这里有些闷,不如白小姐与我一起去外面逛一逛,透透气如何?”

  白艳自然答应。

  结束一半场比赛,看台上的人都成堆地往走廊上挤,或是解手,或是买小食饮料。熙熙攘攘间,孙少爷突然将一只胳膊搂到了白艳肩上。

  他凑到白艳耳边道:“小心挤。”

  沉重的力道压在身上,白艳心中别扭,却只能佯装自然地往前走。

  刚走到球场中心的出口,隔着一重又一重的人潮,穆星的身影猛然撞进了白艳的眼里。

  穆星正转头和一旁的唐钰说着什么,一时还未看到迎面走过来的白艳,白艳心里却无端端地发慌。

  她不想让穆星看到有人搂着她,更不想让穆星看不起她——哪怕她知道穆星绝不会看不起她。

  慌乱间,冲动裹挟了理智。孙少爷还在犹自说着话,手上突然一空,白艳已转身就往一旁躲开。

  不料旁边恰好走过一个卖冰汽水的小贩,一时躲闪不及,白艳猛地撞在了放冰汽水的兜篮上!

  “哗啦!”一阵玻璃瓶撞击破碎的声响接连在耳边炸开。五颜六色的汽水瞬间浸透了白艳身上薄薄的蕾丝旗袍和鞋袜,冰凉的寒意爬满全身,旗袍下的曲线也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来。

  小贩尖声吼道:“没长眼啊你!你这…这个小姐,你伤到没有?”

  “少爷!”孙少爷的跟班在玻璃瓶刚刚炸裂的瞬间就将他围了个严实,生生在白艳周围划出了一个界限,以便围观群众能够迅速地锁定热闹的来源。

  议论声七嘴八舌地包围上来,一地狼藉中,白艳愣在了当场。

  她想将湿透的身体遮拦起来,却发现自己遮无可遮。满地细碎的玻璃,毫不留情地照映出她的窘境。

  在羞愤几乎将她淹没之时,突然一件热腾腾的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一抬头,她对上了穆星散发着寒意的脸。那双漆黑的眼眸几乎将她吞噬。

  把一张钞票递到小贩手里,一个眼神都没有投给重重包围中的孙少爷,穆星冷着脸,一把拉住白艳的手,带着她径直走了。

  一只手拢着肩头的外套,白艳有些踉跄地跟着穆星的步伐,高跟鞋在地上砸出连绵的踢踏声。她正想开口让穆星慢一些,穆星却已放缓了步调,不再似方才匆忙。

  两人就这样前后走着,一言不发。

  一拐弯,穆星径直拉着白艳走进最近的一家饭店,开了一个套间。

  一路沉默地走进套间,等侍者退下后,穆星才道:“你处理一下。”说罢,她竟转身就走。

  白艳一时心急,伸手想去拉她,指尖却堪堪在穆星的衬衫上滑过,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痕迹。

  穆星头也不回地匆忙走了。

  房门阖住的声响被地毯吞噬,只余下一室寂静。

  低头看了看掌心,白艳抿住唇,拿下穆星的外套。外套上原本有着淡淡的清香,被橙花的香水纠缠住,顿时混沌暧昧起来。

  近乎贪婪地嗅了嗅,她将外套一丝不苟地叠好放在沙发上,这才起身走进浴室。

  慢慢擦干净身上黏腻的汽水余渍,白艳穿着浴袍回到房间,看着脱下的染脏的旗袍,一时有些发愁。

  她原本想打电话到堂子里让丫鬟送衣服过来,但又不想废口舌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让姆妈知道她出了这样的丑,还把客人丢在了球场…

  她正打算干脆直接穿上脏衣服,突然房间门响了响,穆星竟又满头大汗地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只纸袋。

  白艳连忙迎上去:“你这是怎么…”

  喘了喘,穆星将手上的纸袋递给她,道:“里面是新衣服,有外衫和里衣,还有…月经带。”

  顾不上害羞,白艳忙拿出没被弄脏的手帕,给穆星擦汗。穆星也没推辞,只是看着她。

  一边擦,白艳一边道:“你方才是去买这些了?”

  穆星点点头:“本来让女招待去买也行,主要是,我怕她买不到月经带。”

  月经带这种新奇东西,还只在一些特定的洋行有销售。就白艳知道的最近的洋行,也远在几条街之外。

  一想到穆星巴巴地跑去给她买这些东西,她就止不住鼻酸。

  汗还没擦完,穆星便催道:“你快先去把衣服换好,仔细着了凉,肚子痛。”

  说着,她便起身想出去,方便白艳换衣服。但她刚转过身,白艳突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

  双手环过身体,与另一双手紧握在一起。卷曲的头发调皮地探进衣领,激起一片颤栗。身体交叠,两颗心隔着胸腔激烈地碰撞在一起,那样远,又如此靠近。

  谁都没有说话,也不必说话。

  半响,穆星才拍了拍白艳的手,轻声道:“去换衣服吧,小心被冻到。”

  白艳点头,她放开手,交握的手从掌心离开,却又在指尖纠缠,但终于还是松开了。

  收拾妥当,白艳刚走出里间,便闻到一股甜蜜中略带辛辣的气味。

  “换好了?”穆星坐在沙发上等着,见她出来便道:“我给你点了杯姜茶,可以祛寒。”

  说着,她又细细地打量了白艳一会儿,露出一丝笑意:“这件旗袍是我之前就看好的,你穿上果然好看。”

  虽然只是细微的微笑,落在白艳眼里,顿时只觉心头萦绕的所有苦闷都瞬间消散,忍不住也露出了笑意。

  仿佛连姜茶也更加甜蜜起来。

  白艳喝着茶,穆星静静地看着。

  方才在球场已说过太多话,原本她打算现在少说一些,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紧迫。但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恢复了本性。

  “…不是我想多嘴,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方便,就不要为了客气喝什么汽水。你说一句,对自己也有好处,也不至于就惹恼谁了。”

  “还有,汽水有什么好喝的,冰了那么久,全是外国的什么添加剂,对身体多不好。不好喝就算了,还不懂得体贴人,最讨厌的是毛手毛脚的,看着都烦人…”

  说到最后。分明不是在说汽水,而是在抱怨人了。

  白艳低头喝着姜茶,忍不住地想笑。待穆星终于絮叨完了,她才软软地说:“你光知道汽水不好,难道就不知赌场更不好吗?好端端的…大小姐,来这样的地方,也不怕人担心。”

  穆星看着她,突然问:“谁担心,你担心吗?”

  娇嗔地看她一眼,白艳低声道:“你既知道,便少来这种地方罢。”

  沉默了一会儿,穆星转移了话题,她道:“这一个多月,我在准备改变药房的经营模式,我之前与你说过的,你还记不记得?现在我想把权力握到自己的手里。”

  “…我还打听到,之前张老板和我说的那个古板的日本人有个侄子。我想把侄子作为突破口,去接近那个日本人,如果能掌握到药方,也不用愁再进一步掌握市场了。”

  穆星絮絮地说,白艳也认真地听着,用耳,也用心。

  一字一句,没有任何一处提到一丝感情的事,却字字句句里都透露着情意。

  她听到穆星分明在说,她在努力,她在改变。

  她想起穆星曾说你等等我好不好,她原只把这句话当做放弃的结尾,没想到却是坚持的序言。

  一番商业计划说到最后,两人竟都红了眼。

  摸了摸鼻子,穆星咳了一声,道:“你快喝吧,喝完我送你回去。”

  白艳默默地喝着,只怕自己一点头,泪水便会坠进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