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穆小姐与金丝雀(GL)>第六十六章

  晨雾未散尽,河面上烟波浩渺,船桨打下,激起一片片浪花,粼粼地映着金光。

  穆星同白艳还很兴奋,在船舱里坐腻了,便靠到甲板上透气,聊着桐花镇。

  桐花镇与闻江相距不算远。

  它被闻江包含,夹在北方的刚烈和江南的温柔之间。烈的是老酒,柔的是小荷;握锄头的手筋骨遒劲刚似铁,捻绣针的指纤细灵动巧如蝶。

  仿佛连江风也是热情而轻缓的结合体。

  穆星说:“小时候那会儿,我最喜欢和姑母她们一起回来。那时候还不兴什么电影,城里虽然热闹,到底是玩腻了。我们便天天想着来桐花镇,可以钓虾子,捉鱼…”

  她细细地讲着怎么在河边上堵口挖坑,放水捉鱼。白艳从未听过这样的玩法,更从未有过如此玩的心思,自然听的十分有趣。

  穆星见白艳听得高兴,恨不能马上夸海口要带她抓住一江的鱼。可转念想到自己的腰伤未好,她又不禁叹口气:“可惜现在是不能带你这么去玩了。”否则不是来此处养伤,倒是来自残了。

  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而后,白艳笑道:“急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这次玩不了,还有下次。”

  穆星接着她的话说:“也是,就算下次不行,还有明年,后年…一直等到咱们都老了,皱巴着脸,再一起杵着拐杖到那河边去。你就坐在岸边帮我拿着拐,我晃悠悠地去刨土,一边刨还要一边喊,‘哎哟,我这老花镜上溅泥点儿了!’…”

  听她越说越没谱,白艳笑着拍了一下她比划的手,道:“说什么呢,只怕到那会儿,不等你晃到河边,你这老腰就不行了。”

  听白艳说到腰,穆星没由来地想到此前唐钰同她说的,那群人对她的腰的猜想。她一时不知脑子哪儿一抽,突然反手握住白艳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的腰到底行不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耳畔江风呼啸,鬓发纷飞,裹着穆星沉沉含笑的嗓音,转着旋儿地钻进耳窝里,激起一片痒痒。

  闻言,白艳还未有所反应,却见还凑在眼前的穆星自己一愣,一片绯红霎时从她的耳根迅速蔓延开,直爬到脸上,把鼻尖都羞得红成了樱桃果儿。

  眼睁睁看着穆星自顾自地红了脸,顾不上回应她的浑话,白艳先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噗…”

  见她居然笑起来,穆星的脸顿时更红了,她恼地要去捂白艳的嘴:“不准笑,不准笑!”

  白艳笑着要躲,穆星眼疾手快地揽住她,伸手便捂在她的红唇上。修长的手掌将白艳的脸遮了一半,只留下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眨巴眨巴。

  揽着白艳,穆星小孩儿似的得意道:“看你还笑话我!”眼睛一转,她反而生出一种越挫越勇的豪情来,正想再说一句“浑话”,却见白艳露出来的眼睛一弯,小狐狸似的狡黠。

  穆星顿时觉得不对劲,她正要开口,突然只觉掌心被轻轻舔了一下。

  那片柔软如灵蛇扫尾而过,转瞬即逝,只留下了点点湿润。

  不过轻轻一点,穆星却像被烫伤了一般,蹭的收回了手。她只觉自己心跳迅速飙升,若非腰伤未愈,只怕她当场就要蹦进河里了。

  看着穆星如此大反应,白艳嘴角噙着笑,正想说什么,突然甲板后面绕过来一个人,直向这边走过来,她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走过来的人是浮光,她低着头垂着眼蹭过来,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对穆星道:“小姐,刘大爷说,马上雾气更大了,你伤还未好,不能着凉,请你回船舱里歇着呢。”

  穆星支楞着手,不过脑地应付:“哦,好,知道了。”

  一直到被白艳和浮光扶回船舱里躺好,又盖上了小毯子,穆星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和浮光说话的白艳,她悄悄地握紧了方才被白艳舔了一下的手心。

  仿佛有火在烧。

  接近下午时,大船终于抵达桐花的码头。穆园早通知了老屋这边的守屋人,很快两头便交接上,两顶小轿将穆星与白艳抬回了大宅。

  桐花老屋这边原是穆家的根基所在,后来国门洞开,穆家祖辈顺应洪流踏向闻江,进京,开启了几代人的道途。

  只留下这栋老屋,与穆家祖祖辈辈的牌位驻留于此,等待着子孙们的归来。

  守屋的韩大爷比穆伯父还要年长几岁,原是穆家老祖那辈的家生男仆。如今谈人权讲文明,早不兴再买卖奴仆,韩大爷的子孙们都各有事务,韩大爷却还是留在老屋里,遵循着他们那一辈的使命。

  安排了人将穆星送进了上房,韩大爷又端了茶进来,颤巍巍地要给穆星磕头问好,吓得穆星连声说不必了。

  好不容易劝住韩大爷,穆星又请他坐着谈了一会儿子话。

  韩大爷道:“姑奶奶那边,我一早就着人去料理好了,姑娘要是想去祭拜,随时都可以去。”

  穆家的规矩,逝世的族人皆得藏在闻江,负雪夫人自然不例外。

  穆星原也打算带白艳去给姑妈看看,只是如今腰伤未好,光是坐这半日船便有些受不住,祠堂与墓地又远在青山那头,少不得歇几日再去。

  将打算与韩大爷说了,韩大爷答应着,便退下去带人收拾穆星带来的行李。

  穆星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白艳忙过去扶她。碰到白艳的手时,穆星只觉手心那一点湿润仿佛又烫到了她。

  直烫到心尖上去,惹出一阵悸动。

  一边翻身,穆星一边木木地想:不行,看来…这几天得多吃点莲子粥降降火了。

  在白艳看来,相比闻江,桐花老屋实在十分安静宜人。那些热闹繁华的东西她早已看腻,如今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何能不舒畅?

  但穆星却丝毫舒畅不起来。在桐花休息了几日,她不但没有心静,反倒莫名地烦躁起来。

  桐花这边还没有电影院之类时髦的消遣,不年不节的日子,白日里,穆星与白艳无非就是躺在院子的凉椅上看书闲聊。晚上不到九点,家家户户便都熄了灯,除了鸡鸣狗叫,便只剩蟋蟀喊的震天响。

  白天能与白艳说说话,穆星倒也不觉得无聊。到了晚上,这漫漫长夜便显得有些难捱了。

  桐花并不算热,但因近水,雨水丰沛,便显得有些潮湿。一连几日,穆星躺在青纱帐里,想着一墙之隔的白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倒躺出一身汗来,腻腻地窝在肩背上。再听着墙角的蛐蛐儿叫,更是心头一阵发躁。

  记忆里那样美好有趣的桐花仿佛与此时此地不是同一个地方,所有的趣事都失去了它的颜色。

  白艳自然也察觉到穆星的情绪,她只当穆星是伤口愈合不舒服,又不能出门去玩,心头不高兴。她便找了些轻松的话题想让穆星转移注意力,又跟韩大爷去集市上买了一些小玩意儿,来逗穆星开心。

  但饶是众人这般小心伺候着,穆星却总觉得不痛快,手里那一点湿润像一把火烧在她的心头,把平时的理智都烧的没了边际。

  她想干点什么,却自己也弄不明白,那点火究竟要在何处才能发泄出来。

  到了这日吃饭时,穆星终于受不了了。

  恹恹地将勺子放回莲心粥碗里,她像小孩儿似的撇开头,道:“我吃饱了。”

  因为穆星不好移动,白艳这几日都是跟她在房间里单独用饭。见状,白艳道:“你才刚吃了一点儿,怎么就饱了?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穆星摇摇头,有一眼没一眼地瞅着白艳。

  白艳察觉到,再想想穆星这一连几日的郁闷,她干脆也放下碗,将小桌子移到一旁,看着穆星道:“阿璇,你这几日究竟是身体不舒服呢,还是心里不舒服?”

  穆星缩在躺椅上,看着白艳没上妆的眼睛,手心又是一阵发热。

  “都怪你。”她突然道。

  白艳差点气笑:“怪我什么?你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一直在闹人。”

  穆星一本正经地说:“你说你,要是你长的丑一点,眼睛不这么大,头发不这么黑。可能我就会愿意好好地躺在凉椅上休息,静静地看看书,到晚上也能好好睡觉了。但是你偏不丑,偏要这么好看,那我只看着你就够了,一心也只想着看你。哪里还能好好休息,还需要看书?你连不描眉画眼也这样好看,分明是存心要让我不舒爽,你说,是不是怪你?”

  被穆星一阵抢白,再细细想一想她的话,白艳一时竟不知是该脸红害羞,还是该瞪眼睛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半响,白艳才终于先有了反应。

  她突然蹭地站起来,双手撑在躺椅两边的扶手上,一下凑到了穆星面前。倒把躺椅上的穆星吓得一抖,不自觉往后靠了靠,一脸惊恐地瞪着她。

  睫羽微阖,白艳由上俯视着穆星,目光一一描摹过她薄而淡色的唇,挺立的鼻梁,再到由狭长瞪圆的眼睛…

  白艳忍不住笑出了声:“阿璇,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么害怕吗?”

  明明像个小兔子一吓就炸毛,嘴上还偏不松口。

  真是…让人实在忍不住,想要尝一尝她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