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看样子是背叛了她曾经许下的誓言。”卡尔伽骑士长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目光犀利的看着远方。

  今天早上巡逻的骑士向她汇报,跟随弗泽亚女王多年的侍女偷偷跑出了雪城,消失在风雪中。

  但所有的侍女和仆人在进王宫前都要发誓不离王宫半步,同样作为他们忠诚的回报,他们将永远处在安全的后方。

  就连尊贵伟大的女王都要上战场拼命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在后方做做点心,清扫卫生就好。

  卡尔伽不明白,这样的生活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再说了战争时期谁有空去关照侍女和仆人,外面重伤的士兵一抓一大把,照看他们都照看不过来。

  唯一空闲的撒拉弗还真不巧惹上了那个小侍女。

  “背叛者可以诛杀,所以要我派人去追吗?”卡尔伽收起剑,向她的女王请示。

  翎秋闻言摇摇头:“不需要。”

  那孩子早有异心,在撒拉弗来之前她就已经蠢蠢欲动不想在王宫里停留了。

  “既然她爱慕风雪,不需要雪城的庇护,那就随她去。”

  战争时期将一些人保护的太好,就总会给他们一种世界还和平的错觉。

  在这种错觉中他们或许觉得自己不需要别人的保护,然后莽撞的冲破保护圈,最后用自己的血泪和生命付出代价。

  既然翎秋不想追究,卡尔伽也乐得清闲。

  这阵子她的女王陛下下达了一条又一条的指令,导致第每一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卡尔伽长舒一口气,说实话她的桌子上还有一摞没有看的文案。

  翎秋看着卡尔伽带来的信件,审视着雪原是否能脱离她的引领,自己稳定的向繁荣走去。

  将来自各个边城的信件一封又一封的看完,翎秋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从来都不贪图这个位置,所以早早的准备了后手。

  上一次战争中赫格加姆被重创失去踪迹,他创造出来的怪物们被消灭了大半。

  根据边城的来信可以看到希达丝组建的清理队剿灭了几十个怪物巢穴,希达丝的真实之眼也在战争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在她看来,如今怪物们的数量已经不足为惧。

  “希达丝越来越成熟了,卡尔伽你要和她好好配合。”翎秋点着信件,下定了决心抬眼道,“明天我会去冰渊一趟,三天内如果我没回来,这个位置就由希达丝来代替。”

  到时候,新一任的女王加冕需要这位正直的骑士长来处理。

  这个要求听在卡尔伽耳朵里就和让她放弃骑士长的名誉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一样,不合常理。

  她当然不同意,甚至第一次顶撞了她敬爱的女王:“您知道冰渊是什么地方吗?去那里的人不可能活着回来!”

  不是每一个人都叫希达丝,希达丝活下来的奇迹也不适用于每一个人。

  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不就是因为它太稀少了吗?

  弗泽亚女王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翎秋挥手打断了卡尔伽的劝阻,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骑士长,低声道:“冰渊下的神格必须落在我的手里,卡尔伽你应该明白神格的重要性。”

  卡尔伽听后张了张嘴,只干巴巴的说了声:“可是……”

  她知道,因为她是大祭司的孩子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冰渊下埋藏着什么。

  但同样她更清楚冰渊的恐怖。

  她的父亲灵魂徘徊在冰渊里久久不去,每当她做噩梦的时候都能看到她的父亲带领着众多亡魂在冰层中受难。

  神格的力量不停的压制着亡灵,让他们深受寒冷之苦。

  这并不是星蓝神最初的想法,最开始她把神格藏在冰渊里时,雪原上还荒无人烟,没有人迹。

  可等她再次回来时,她的力量已经压制着那些无辜的人备受折磨了。

  要怪也只能怪星蓝人设定了一个初始的伪神,伪神发现了冰渊下的秘密,窃取了一丝星蓝神核心数据的力量。

  但祂因为无法压制力量而扭曲,最终成了一个堕落的恶神而被信徒抹杀。

  但悖逆的行为在星蓝神的神格前展开,曾遭受过自己的子民背叛的星蓝神自然连着自己的神格也厌恶这种行为。

  毫无意识的神格理所当然的执行着神的权利,对悖逆者进行惩罚。

  但雪原的人骨头太硬了,宁愿被永困寒冰也不愿意向神俯首,所以一代又一代的雪原亡魂被困在冰渊下,不见天日。

  “为了神格和逝者,我必须去一趟。”

  翎秋的坚持令卡尔伽无力又无法阻拦,她早就知道一旦弗泽亚做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不,不对。唯一能改变她决定的那个人还下落不明,死生不知。

  卡尔伽头疼的低吟一声,她单膝跪下行着最高的骑士礼,对她的女王献上深沉的祝福和期盼:“请您平安回来。”

  但对于这个骑士礼,翎秋却摇头笑道:“比起骑士长,我更希望得到卡尔伽的祝福。”

  不是作为君臣,而是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一个拥抱一个祝福,这远比此刻的忠诚更令她开心。

  卡尔伽微微一怔,随即回神起身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她感受着好友的温暖,感叹道:“翎秋,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自从翎秋当上女王之后,她就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她承担起了女王的职责,肩负着雪原繁荣的重任。

  也正是看到了翎秋的辛苦和努力,卡尔伽也开始严于律己,将自己从一个跳脱的女孩变成了正直的骑士长。

  她对翎秋的情谊都化为力量握在手中,她以利刃分担着翎秋肩上的重任,与她同行。

  但现在,在此刻,她们都能稍微松懈一点。

  最起码能叫出对方最初的名字,亲切的拥抱对方,祝她好运。

  翎秋的离开没让希达丝感到意外,她的嘱托也没让希达丝感到恐慌和压力。

  自从得到真实之眼后,希达丝能“看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最初不堪重负的恐慌已经被弗泽亚女王扫去,在她最艰难的时刻是女王将她带在身边,开导她,教导她。

  她还记得自己一开始不喜欢上魔法史课,一次傻乎乎的问女王:“为什么老师不能和芙蕾在一起呢?他们明明那么要好,互相有意。”

  她的魔法史老师有一个契约的精灵芙蕾,他们之前真的非常相爱,但却迟迟没有立下契约。

  “芙蕾来自魔界的黑池里,那里出来的黑暗精灵只会在时间的洪流里孤独的逝去,连灰烬都无法留下。”

  希达丝记得弗泽亚女王是这么问她的:“你的老师温暖了芙蕾的心灵却无法解除黑暗精灵宿命上的诅咒,不结契对他们两个都好。”

  “黑暗精灵?!”希达丝惊讶的捂住唇。

  她难以自信的想着,芙蕾那么善良光明的精灵怎么会和魔界扯上关系?

  而且…而且她的真实之眼居然没有看出来?

  “所以下次上课你再走神我就打断你的腿。”女王的视线扫过希达丝的腿,让她心虚的缩了缩。

  希达丝到现在都觉得女王好凶哦,明明是卡尔伽这个不正经的骑士总是在她上课的窗外训练到满身是汗。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打在厚雪上发出暧昧的声音听的希达丝心里痒痒的。

  但随着跟在弗泽亚女王身边越来越久,希达丝才明白了为什么卡尔伽会被安排在她附近练习。

  “你想保护她,就必须强大起来。”

  还记得那时风雪平息,天边露出了一点点星光,一身墨色长袍的女王倚靠在窗边,黑色的长发顺服的落在肩膀上让她显得温柔且脆弱。

  失去了剑锋般的凛历和风雪般的冷硬,希达丝恍然其实她们的女王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雪原的束缚,她大概会穿着漂亮的衣裙带着美丽的花环在节日上起舞。

  就像每一个爱美的女孩儿一样,享受着温暖,安稳且愉悦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但现在,她只能选择握着手中的剑,坚定不移的为自己的国度抵挡一切争端。

  柔和了不少的女王微弯着眉眼,她的表情看起来是放松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刻都放松不下来。

  “希达丝,身处这个位置不禁要考虑如何带领自己的国度走向更好的未来,还要考虑如何让别人敬服自己。”

  抿着杯中微苦的莱蒂柯酒,翎秋大概有些醉了,她的面颊泛起红晕,唇边也弯起了甜意的弧度。

  “因为我们是女人,因为我们执掌大权,头戴王冠却是个女人。”

  所以她们要比男人们更努力更辛苦,翎秋时时刻刻不能松懈,因为她的背后有群狼环伺。

  “公爵,王子,骑士长……这些男人的眼睛盯着的不仅仅是战场和形势的变化,还有你的软肋。”

  “他们像闻到腥味就疯狂的豺狼在寻找着你松懈的时机,然后会扑上来给你致命一击。”

  黑袍的女人带着微醺的面容转向紧张不已的希达丝,透明的酒杯被她纤细雪白的手指握着举起,像是在邀请希达丝一起喝一杯,又或者在敬她。

  敬希达丝什么?是老王在敬未来的新王,这是希达丝现在才明白的事情。

  “所以,希达丝你要做到无人可替。”

  纵使雪原上的任何人都能死去,你必须活到最后。因为你的存在是必不可缺的,这样你才能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

  但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是那样的艰难。

  早有预感的希达丝接过了弗泽亚女王递来的重任,不是她责任心重,而是她想要保护卡尔伽。

  她终于发现弗泽亚女王的可怕程度,她很早之前把卡尔伽安排在她的附近,引诱着她越陷越深。

  但卡尔伽的正直刻板得罪了不少王公大臣,再加上她是位女骑士……呵~

  希达丝能想象到如果接任王位的是其他的什么人,卡尔伽的下场会有多惨。

  正直的骑士长容不下任何污垢,她只能和污垢同归于尽,而不能无视它的存在。

  所以为了卡尔伽,希达丝必须成为王,成为无人可替的雪原新王。

  真实之眼给了她底气,弗泽亚女王的教导和认可给了她自信。

  现在,她握着卡尔伽的手轻笑道:“正直的骑士长大人,未来,请多指教。”

  不论弗泽亚女王是否会再次回来,希达丝都清楚这个王位她不会再接受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无休止的责任和纷争。

  不仅仅是外战,还有内斗。

  更何况被弗泽亚女王放在心里的那位撒拉弗座天使可不是一个坐的住的人,她大概会喜欢自由的气息,带着她的女王游历世界。

  希达丝的适应度超出了卡尔伽的想象,她回握住希达丝的手,看着已经完全成熟的女人突然释然道:“好,多多指教。”

  这么看来,她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