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来时, 楚见星正在做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很小很小,老师还会问他们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他骄傲地说, 他要当天文学家,他要去观测浩瀚无垠的宇宙。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楚见星还在想, 自己的书包呢?今天早上是什么课啊?
他发着懵,环顾了一下四周。小房间里干净整洁, 露台的花已经换成了秋日的花种, 只有喇叭花还开的自由自在。楚见星缓缓意识到, 自己是在路深年家,嗯,是自己的小房间里。
他觉得有点好笑,都成年多久了,怎么还想着当小学生。大概太想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了吧。
不对。很不对。他记得昨天自己睡不着, 跑下楼去打游戏去了。然后呢?他全然想不起来了。
楚见星彻底清醒了。他连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没错过航班,问题还不大,所以洗漱的时候还来得及磨叽磨叽,思考一下自己是怎么从楼下瞬移到楼上的。
其实这事都不用他来思考。只一秒楚见星就想通了, 还能有谁,路深年呗。
被他抱上来的?
楚见星脑补了一下。他不好意思想路深年多么温柔、多么体贴、多么细致地小心翼翼抱他回来, 但如果非要想成扛麻袋式、拖行李式……呃……和路深年形象也不符吧?
楚见星吐掉嘴里的泡泡,用凉水给自己开始升温泛红的脸颊降降热度。
他下楼去餐厅吃早饭, 路深年已经准备好了, 见到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呼他来吃饭。两个人用餐时贯彻了“食不言”的优良传统, 去机场的路上都没太多的交谈。路深年的工作太多,路上也在一刻不停地看各种资料和文件。楚见星这边也没那么多空余时间,舒泽兰的消息一条一条来,跟他确认录制结束的大概时间,通知他路演加场的安排,让他结束录制后直接飞到那边去,不用回家了。
两个人从上飞机前到落地前,都在处理各自的工作,等终于告一段落时,已经到了灿星安排的休息室了。
灿星这边为他们安排的导演姓徐,是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孩,楚见星对她很熟悉。他在灿星的那档综艺里,跟拍导演就是小徐。他俩年纪相仿,小徐的性格也比较开朗,所以两人配合的很融洽。路深年没怎么录过综艺,但他也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看出来了楚见星和小徐的熟稔,互相介绍认识后就选择默默观察两人的交流。
“小徐,你怎么来这个组了?”既然彼此已经很熟了,楚见星也不客气,简单打完招呼,又给路深年做了介绍后,楚见星直接问小徐。
“你和路老师确定了加入后,这边就去那头协调,说因为咱俩熟悉,让我来或许更利于配合你们。”小徐瞄了路深年一眼,笑,“我们这边是真的超级重视你们,之前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答复,我们组内部开了好几次专门会,想了很多和你们沟通的方式。前两天终于签了合同,咱总导演和制片走路都仿佛梦游,太高兴了。”
“抱歉抱歉。”楚见星连忙道,“之前真的太忙了,在叶导组里,很难分心想其他的事。”
“明白。”叶以寒的名声在圈内过于响亮了,小徐立刻给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都是工作,大家都一样,相互体谅体谅得了。”
“先定妆还是先确认流程?”楚见星抛出自己酝酿了好久的问题。接了这档《走,奔赴山海与爱》后,他承认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飘。飘就飘在,他仔细一算,自己在综艺上还算路深年的“前辈”呢。毕竟路深年这些年参加的综艺屈指可数,楚见星倒是频频上综艺刷脸。这个问题,就很好地展示了他对录制综艺的熟悉度。
“定妆,因为前采和海报拍摄已经开始了,那边催了好几次。”小徐领着他们往化妆间方向走。
“这期有什么特别造型吗?”楚见星问。
小徐摇了摇头:“第一期暂时没安排,咱们对接的时候应该有聊到,咱们穿一些方便运动的私服就可以了,当然我们这边也有准备,就是可能没那么合身。这次咱们的录制,至少得过个夜了。有些素材是需要打乱顺序混剪,所以希望服饰上尽量不要接不上。”小徐解释着。
“明白。”楚见星又应了一声,回过头对路深年道:“这次还好,还能穿私服,造型自由度高。之前我在另一个节目的时候,就是和小徐的上一次合作,每期都有固定主题,经常要穿着很夸张的衣服录制一整天,还总在运动,啊,反正不是很舒服。不知道这个组后期有没有这种安排。不过如果有也没事,我有经验,到时候你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我保证很快就能给你处理好。”
他难得能在路深年面前拥有信息差,如果这时候楚见星有尾巴,大概早就骄傲地高高扬了起来。尾巴嘛没有,但那身姿,那挺拔,那走路的架势都摆了出来,也算是彰显了他此刻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得意的心情。
但其实楚见星自己心里全是发虚。他习惯了把路深年当成偶像,习惯了从路深年身上获取力量、学会技能、掌握本领,习惯了在路深年潜移默化的引导下慢慢成长,某一天他惊觉自己已经变得更加强大而优秀时,总会感慨从路深年那里获益良多。
他好像很难给予路深年什么,对路深年来说,楚见星应该只是个单纯的甚至有点傻的孩子,要他在前面永远做他的指引,他的灯塔,永远追随他的步伐,但可能永远也有着怎么也追不上的距离吧。
想想有点泄气。楚见星自觉没趣地收敛了起来。
只是尾巴还没彻底耷拉下去,就听路深年认真道:“好。那就都拜托你了。”
楚见星怀疑地上下打量了路深年两眼,见他神情着实认真,没有半分作假,他承认他真的信了。也真的很想相信吧,那种瞬间扬起的开心与得意做不得假。
综艺的定妆比拍戏要简单很多,像这种私服场景,也不过是简单补补妆,调整一下造型。摄制组对前采更加急迫,显然是想从他们这里获得更多素材。
楚见星这种不设防的性格,针对他的采访,舒泽兰前期的准备工作会进行的比较细致,采访对象及问题的筛选会很严格,也会提前跟楚见星通气,让他心里有些底。
这次综艺录制,舒泽兰也跟节目组核对过双方的意向,只是由于这次涉及到路深年,以及他们两人的关系,舒泽兰自己都没有太多的了解和把握。路上楚见星已经把舒泽兰发来的备忘录看过了,有些问题他心里有数,着重记了一下舒姐的提点,但有些问题,舒泽兰也只能给一些官样文字,楚见星自己都觉得这样回答肯定不行。
他想和路深年再商量一下,小徐却通知说,节目组希望先分别单采,再录制双人前采。这下时间上很紧迫,来不及让两人有更多交流,楚见星只能在等待时凑到路深年身边,拉了拉他的手,紧张道:“如果一会儿问到一些容易起节奏的问题怎么办?”
他是真的担心,不自觉用手指轻轻挠了挠路深年的手心。这是他下意识的举动,从小到大,楚见星紧张时,都会忍不住抠手心。只是这次,他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显得有多暧昧。
但路深年都懂。他反手握住楚见星的手,力道不轻不重,阻止了楚见星的动作,也驱散了他的紧张:“没关系,参加这个节目,不是为了让我们精神紧绷。我说了,一切按照你所想去做,自然而然便是最好的。其他的,不要管。”
“嗯。”楚见星瞬间就吃了定心丸。
导演通知他先去单采,路深年冲他点了点头,目送他进了拍摄棚。楚见星毕竟也经历过不少采访,即便之前有怎样纷乱难平的情绪,镜头对过来的时候,他立刻进入了状态。
第一个问题中规中矩:“为什么来参加我们节目呢?”
楚见星诚恳:“因为平时工作忙,不怎么能旅游。然后节目组说,会去草原,嗯……想去草原看星星。”
提问的导演笑着点点头,继续提问:“那么对节目有什么期待呢?”
楚见星眨了眨眼睛:“我能说没有期待吗?”
导演笑着摇头:“不行哦,我们要剪素材的。”即便是已婚人士了,楚见星在大家眼里,还是像往日里对待年纪小的年轻艺人一般,严苛的实话也说得柔和许多。
楚见星撇了撇嘴,故作无奈:“那好吧。期待嘛……嗯……看星星。”
导演笑着点点头:“也行。那下一个问题,对你来说,‘爱’是什么呢?”
楚见星歪着脑袋想了想。他安静了片刻,慢慢道:“爱……是生活。我的生活,每一天,每一时刻,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爱而拥有了不同的样子。有些时候它真的很好,有些时候又相当糟糕。但不管是好是坏,就像生活一样,就得这么过下去。”
“还蛮有哲理的。”导演点点头。
“因为你们问了个很有哲理的问题。”楚见星也严肃地点点头。
然后顿了顿,他问:“所以不好剪素材对不对,太假大空了!”
整个棚里想起了笑声。
导演把题板扣了起来,笑着道:“那咱们就随便聊聊好了。星星,我想很多人都很好奇,你现在对路老师,到底是怎么看的呢?”
“嗯……”楚见星想了想,“这个问题你们会问他吗?”
“会。”导演摊手,“但也许只会收到不好剪的答案。”
楚见星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会把我的回答告诉他吗?”
导演笑:“如果你的回答是很好的素材,那所有人都会看到,路老师当然也就知道了吧。”
楚见星用力点点头:“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商业互吹……”
棚里又满是笑声。
导演道:“那我们当然是希望听到一些不一样的答案,就是你们经纪人会打电话来冲我们发火吧。”
“不会。我舒姐脾气可好了。”楚见星手一挥。
导演笑:“所以星星,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楚见星想了想:“是偶像。”
导演一挑眉:“是商业互吹的答案?”
楚见星认真道:“也是真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