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几个人身上被玻璃碎片划了好长的口子, 已经送去医院了。”
因为这场意外,联排不得不暂停半个小时。
裴年坐在临时休息室内,一口一口喝着小橙给她泡的热茶。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受了点伤。”提到这个, 小橙再度望向裴年, “年年姐你真的没受伤吗?”
裴年挑了挑眉, “你这么问, 会让我误会你很希望我受伤的。”
小橙连忙摆手,“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小橙伸手比划了个大概距离,“那吊灯离年年姐你这么近!当时你脚下又全是玻璃渣子。”
那样的情况下, 居然没有伤到一丝一毫!
而且不仅是裴年, 连被她顺手扯走的那两个人,也是毫发无伤。
“纠结这个干什么?”林笙推门进来,“没受伤还不好吗?”
“况且裴年运气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完这句,林笙并没有到房间里坐下, 而是催促裴年,“现场处理得差不多了, 你过去再排一次, 可以回来做妆发了。”
裴年起身:“好。”
她一离开,林笙便迅速把门关上, 表情也没了刚才的从容镇定。
“今晚上台前都别让裴年碰手机, 舆论越闹越大了。”
……
直播开始前一个小时, 裴年妆发齐全, 她懒洋洋地瘫坐在椅子上,与另一头的小橙大眼瞪小眼。
“你们不让我吃东西就算了。”裴年指着被小橙紧紧抓在手里的手机,试图以理服人, “怎么能连手机都不让我玩?”
小橙板着脸,“快上台了, 年年姐你还是再练练吧。”
往常这一招总是对裴年特别有用,但今天她却不再上当了。
甚至还特别聪明地反问:“你为什么要转移话题?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橙:“没有,我只是……”
话没说完,裴年就已经扑了上来。
小橙下意识将手机护在怀里,任裴年如何骚扰都坚决不交出去。
裴年只好气喘吁吁地停下手,“不是,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今天到底怎么了?”
“这不是想染年年姐你专心一点吗?”小橙垂下眸,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直视裴年。
可怀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小橙觉得后背发麻,只好起身往门外走,“我去上个厕所。”
裴年:“诶等等!”
“咔哒——”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林笙皱着眉走进来,声音很沉,“怎么了?”
小橙往裴年的方向看了眼,乖巧地站到林笙身后,也不说要出去了。
裴年小心翼翼打量着林笙的脸色,身上再没了刚才抢夺手机的张狂,“我就是想拿个手机。”
林笙叹了口气,努力把声音放轻,“快到你上台了,先抓紧时间再顺两遍动作吧。”
裴年更觉得奇怪了。
林笙虽然严格,但也不是事事紧逼的性格,往常这种时候只会劝她放轻松,现在这样实在是……
“算了。”
裴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说:“那我出去透透气总行了吧?”
说完,她也不等林笙和小橙开口,自顾自推门走了。
走廊外,来来往往全是忙碌的工作人员。
期间遇到了几位艺人,裴年点头打招呼时,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越往外走,越能清晰地听到粉丝的尖叫声。
裴年本想找个带窗的地方往外看看,可在路过拐角时,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裴年肯定跟投资方睡了啊!不然她能上《穿越》?”
“空穴来风吧,我也没看到有照片或者视频流出来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不懂?要是真清清白白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尖锐的指甲深陷进掌心,晕出一片浓重的血色。
所有的迷惑和不解在这一刻全都消失。
难怪,林笙和小橙防她防得那么严。
难怪,一路走来总是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她。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变成了不择手段靠潜规则上位的人。
……
裴年垂着头往回走时,正好碰上了在外寻找她的林笙和小橙。
“你跑哪儿去了!”两人脸上都是难掩的焦急。
裴年扯了扯唇,“就随便逛了逛。”
林笙观察着她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裴年向来是喜怒形于色的性子,受了委屈抑或是遭受了不公都会第一时间向她们诉苦,现在看来,她似乎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下一秒,裴年噙着笑道:“有人在造谣我,是不是?”
林笙脸上的笑在一瞬间僵住。
小橙支支吾吾地,“年年姐你、你都知道啦?”
“是。”
裴年的状态比她们预想的好了太多,甚至连表情都与之前没有任何改变。
“你们是怕这些影响我情绪?”裴年顺势在沙发上坐下,“是有一点,但也没那么严重。”
林笙见状,只能将这一切和盘托出,“《穿越》名单公布之后,大量水军和营销号下场,造谣你傍大款靠潜规则上位。”
小橙愤愤道:“年年姐明明是好人有好报,凭什么要被这样造谣!”
“是啊,”裴年喃喃,“凭什么呢?”
她忽地笑了,“大约是因为,我抢了某些人的蛋糕吧。”
林笙:“你是说……”
剩下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外头就来了人在大力敲门,“马上到你了,快去候场!”
裴年:“好!”
后台处,粉丝们的尖叫声比刚才更加热烈。
裴年仰头看着,头顶白炽的灯光落下,照亮了她大半张脸。
眼下泪钻闪烁,像恍惚间流下的泪,也像从漆黑夜幕中落下的一颗星星。
很巧的是,在她之前表演的正好是杭思嘉与方宇和。
裴年看着舞台中央两个人的身影,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裴年了。
即便心里依然觉得委屈难过,可她不会再将脆弱随随便便就展示于人前。
她会将这些全部都转化为前进的动力,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知道——
“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吗?”
伴随着工作人员的催促与粉丝的尖叫声,裴年一步步踩上楼梯,脸上的笑容灿烂又耀眼。
“那我偏要跳给你看!”
-
偌大的舞台,灯光骤然按下,视线内是一片斑斓的灯海。
属于裴年的草绿色灯牌零零散散,夹杂在众多更亮眼的颜色中,很容易就被人忽视。
年糕们努力地高举起手臂,那分布在各个地方的许多抹绿色,摇摇晃晃地,却始终不曾倒下。
裴年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句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歌曲前奏响起。
灯光打下,裴年和伴舞共同走向舞台中央,脚步轻快,笑得活泼元气。
她扎着双马尾,发尾伴随着动作在空中轻轻摇晃,鼻尖挺巧,唇色红艳,玻璃似的闪着熠熠的光。
“你从来就不轻言失败。”
“对梦想的执着一直不曾更改。”
一直到上台的前一刻,裴年手心都在紧张得冒汗。
可当自己真的站在了观众面前,那种名为紧张的情绪却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歌声传递情感,笑容分享喜悦。
哪怕裴年是第一次走上舞台,哪怕她的唱跳实力与专业爱豆根本不能相比,但在这一刻,台下的所有观众都感受到了她的快乐。
她没有把这当成是工作,而是真真正正地在享受舞台。
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
她从来都不轻言失败。
后台处,小橙盯着手机,嘴里不断地喃喃着什么。
知道前方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她才抬起头,快速向前跑去。
距离拉近的瞬间,两道截然不同的声线重合在一起:
“年年姐,爆了!爆了!”
“我表现得怎么样?!”
“超级棒!”小橙看着比裴年还激动的样子,“年年姐你没听到吗?我在后台都觉得观众的声音快要把房顶掀翻了!”
“而且,”小橙顿了顿,“网上已经爆了!”
这下轮到裴年懵逼了。
她呐呐地张着嘴,语气迟疑,又有点压不住的期待,“爆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题实时回复破万,已经被顶上热搜前十了!”
裴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小橙却已经把屏幕递到了她眼前。
【呜呜呜宝贝是什么热血笨蛋啊!】
【明明是演员却全开麦唱跳,我真的哭死!老婆好敬业[大哭]】
【本来是冲着方宇和和杭思嘉来的,裴年真的有把我惊喜到!】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潜规则资源咖热度也这么高了?】
【我们内娱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完尼玛的蛋,睁大眼睛看看还有哪个新生代演员舞台能比裴年更有诚意?】
【刚去看了眼,某些人原来是杭思嘉粉丝啊…不是天天吹自己演技超好全能新人吗?那怎么连麦都不敢开刚刚嘴型都没对上呢?】
评论区的乌烟瘴气裴年早已经习惯,她敏锐地抓住了某些字眼,然后问小橙:
“杭思嘉嘴型没对上,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小橙眉飞色舞,“就是字面意思呗!”
“年年姐你刚才是忙着紧张了没注意到,她那嘴型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偏偏吧她粉丝又爱吹,什么声线独特,什么舞蹈第一。”
“这么厉害啊?”小橙显然是之前受了太多的气,此刻直接将嘲讽技能拉满,“那全开麦唱跳来一个呗。”
裴年“噗嗤”一声,“你还挺会阴阳怪气。”
“都站在这儿干嘛?”远处,林笙笑容满面地走过来,眉眼舒展着,完全不见刚才上台前的阴郁焦躁,“有个好消息,听不听?”
林笙的话犹如掺了一整碗蜂蜜的糖水,兜头朝裴年砸下来。
她红着脸,脚步轻飘飘的犹如踩在云端,“听,当然听。”
“李导知道吧?,拍《青春印记》的那个。”
裴年点点头,“我知道。”
《青春印记》是前两年大火的校园偶像剧,那会儿裴年还没出道,每天都在家里为少男少女的爱情哐哐撞大墙。
“他手上还有部校园剧,预计年后开拍,女主角人选还没定下来。”
裴年紧张地咳了两声,“所以……”
“所以你一表演完他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林笙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你是《盛夏》唯一的女主角!”
裴年眨了眨眼,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小橙手忙脚乱地,“年、年年姐你怎么了?突然就……”
裴年急急忙忙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没事,我这是喜极而泣。”
原来她的改变不是没有用,在那之前的所有的失意,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好运向她奔来。
“那男主呢?”
林笙:“据说是定了叶祁然。”
裴年惊讶道:“叶祁然?”他怎么会接校园剧?
叶祁然是科班出身,出道时因为在剧中实验了一个白切黑角色而出名,圈粉的同时,也因为角色的相似度而被冠上了“小谢连”的称号。
特别巧的是,在那之后叶祁然的每一个角色,都或多或少带了些谢连曾饰演过的角色的影子。
久而久之,“小谢连”这个称号居然变得比他本人还要出圈。
“据说是急着转型,不想被叫小谢连了。”
“他的私事我们管不着,但这部剧有他在,热度绝对不会低。”
“就是那段时间你大概会有点忙。”林笙皱了皱眉,“录完综艺就要马上赶去剧组……”
裴年自信地拍拍胸脯,“没关系的小笙姐,连轴转总比闲得在家抠脚好!”
“哟!”林笙闻言,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我们年年现在是真的长大了啊!居然都不想在家抠脚了?”
裴年:“你就别调侃我了小笙姐。”
短暂的娱乐时间过去,话题又重归严肃。
“虽然舞台的反响不错,但你的黑热搜还一直挂在前排,年糕们一直在努力反黑,可到底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小橙:“就不能联系一下蒋斐吗?让他帮年年姐说说话。”
林笙:“可以,但没必要。”
“就算那边肯发声,以网友的想象力,很可能脑补一出金主霸道护爱的戏码来,到时候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
裴年紧紧皱着眉,“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笙叹了口气,“倒也不完全是个死局。”
她怕影响到裴年的状态,也没详细说明白,简单安慰了几句,便把独立的空间留给裴年。
“待会儿零点你还得上台,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这两天裴年身心都紧绷着,纵然心里还牵挂着事情,可躺上沙发的瞬间还是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一直到零点前半个小时,林笙才来叫醒她。
等化妆师给她补完妆,也差不多到了再次上台的时候。
裴年站的地方并不显眼,她也不想费尽心思地往舞台中央挤,就这么站在角落,和台下的观众们打着招呼。
有位大约是没抢到好位置的站姐,原本正偏着头和人打电话,不经意间抬眼,却正好装进了裴年带着笑意的眼眸中。
站姐眼睛一亮,当即就扛起摄影机对着裴年咔咔一顿拍。
零点钟声响起,漫天的烟火下,伴随着主持人高亢的祝福声,裴年双手抵在唇边,哪怕知道台下的人可能听不到,她也用了自己最大的音量,想要将新年到来的快乐传递给她们:
“新年快乐!万事顺利!”
-
回酒店的路上,裴年异常兴奋。
不仅仅是因为这次舞台的成功,还有她终于压了杭思嘉一头的扬眉吐气。
跨年晚会原本就是国民度极高的舞台,除了各家粉丝外,还有许多只为感受氛围,消遣娱乐的路人。
杭思嘉这一次,说是将一手好牌打烂也不为过。
晚会结束后的一小时,她发了条不长不短的微博,大致意思就是自己发烧了身体不舒服,加上剧组拍摄任务重,这才造成了这次的舞台失误。
这番说辞,有人买账,当然也有人不买账。
【没有什么比嘉嘉的身体更重要的了】
【我挺失望的,真的】
【别把那些言论放在心上,嘉嘉你永远是最棒的!】
【一次舞台而已,嘉嘉是演员又不是爱豆,某些人不用那么上纲上线吧?】
【前面的被洗脑了?拿钱干活天经地义吧?别扯什么演员爱豆有壁,我看人家裴年就做得很好啊】
【裴年粉丝能不能别在这儿乱叫,有多远滚多远好吗!】
【事业粉来说一句,别再拿生病来当借口了,方宇和小号昨晚还更新了你们一起出去玩的视频,别把粉丝当傻子】
【……】
裴年用小号默默给夸了自己的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从她的角度,当然是希望杭思嘉越惨越好,但就像林笙曾经说的那样,就算当时被骂得惨,过段时间照样能立敬业人设。
她知道这次的事并不会影响杭思嘉太多,因此很快就退出了页面。
裴年刚想给方若发条消息报平安,下一秒,就听见身旁也在网上冲浪的小橙尖叫一声。
裴年被吓得浑身颤了颤,和驾驶座的林笙同时回头:
“你叫什么?”
小橙抖着手,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惊悚还是激动:
“谢、谢连发微博,替年年姐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