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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奕卿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对他好。
这个陌生的男人天天赖在他的病房里,拉着他的手神神叨叨的说一些他听不懂的事情。
他说这是他们共同的回忆,陆奕卿一丝都想不起来,他怀疑这个人是个骗子,可是哥哥说,他不是骗子。
可他虽然罗里吧嗦,但陆弈卿并不讨厌他,甚至开始习惯他的存在。
这个人会帮他削苹果,比哥哥削的好看,靳衡削苹果时认真又专注,他看着这个人觉得确实挺眼熟。
靳衡心里有事,今天削苹果削得心不在焉,不小心被刀片刮到了手,血很快流了出来,陆奕卿让
他快点去找医生包扎。
靳衡看了一眼伤口,有点深,幸好血没有把苹果弄脏,他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陆弈卿,然后才说:“我去去就回。”
陆奕卿坐在床上咬了一口苹果,病房又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人一头黄发,扔给他一份文件与他说:“有照片有文字消息,陆家灭了门,你却在这里装傻。”
“陆奕卿,你真是阴魂不散,我不过是和他回一次国,这样也能重新遇上,但是你和靳衡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你们之间隔了五条人命,如果还能在一起,但可真是惊天动地的爱情了!”
陆奕卿又咬了一口苹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莱炀被他无动于衷的反应气坏了,抓着那几张可怖的车祸照片往他眼前塞:“你他妈睁开眼看看,你亲哥哥和你亲妈,全死在这辆车上了,知道谁派人做的吗?是靳衡!他恨不得陆家人全都死光,你也不会例外,你他妈的还装什么傻!”
陆奕卿不咬苹果了,他看清了照片上的那个满脸是血的人是谁。
照片里的两个人,也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只是脸一直都很模糊,现在清晰了。
他记起来,这是他的哥哥,还有母亲。
零星的记忆一旦拾起,所有的一切便都涌回了脑海里。
他想起了一切。
他手上吃到一半的苹果,掉到了床底下,在光滑的地板上滚远了,滚到了病房门口,停在了靳衡脚下。
9
靳衡没有听到莱炀的话,他看到这个人站在陆奕卿面前就害怕,他上前一把拽住莱炀的手,想把他拉出病房,远离陆奕卿。
莱炀一把甩开了他:“你最好马上和他说清楚!一回来就跟他暧昧不清,你回国根本就是为了看他!”
“你闭嘴!”
“你别忘了是你杀了他的父母和兄长,你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靳衡做了那些事从未后悔过,那原本就是陆家欠他的命,但现在他却害怕极了,他害怕陆奕卿听到这些事,他怕到不敢回头看一眼病床上的人的表情。
还好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咳咳咳!”陆奕卿忽然扶着床沿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靳衡不再搭理莱炀,跑过去替Omega拍背,哪知他才刚刚碰到陆奕卿的手,就被人疏远的避开了。
直到又呛出一大口血。
咳嗽才消停了。
10
谢定澜赶回了病房,他才离开了一上午,医院就打电话与他说病人的病情恶化。
他赶回病房时,陆奕卿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角落里杵着靳衡。
“哥哥。”陆奕卿睁开眼,朝着谢定澜伸出了手。
谢定澜立马上前握住了。
“你去哪了?”他当着靳衡的面,靠在谢定澜的怀里,像只很乖的小兔子。
“我早上回家给你拿了换洗的衣服。”谢定澜一边说一边试他额头的温度。
“嗯。”陆奕卿说:“小帆是不是要念初中了?我之前的工资卡里还有3万块钱,你拿去给小朋友当学费吧。”
“...你哪来的钱啊..不对,你的工资卡?”谢定澜把他接回家后就没让他出去工作过,哪里还有什么工资卡啊,唯一的解释便是奕卿出事之前就有的卡,可是他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呢?
除非......
“奕卿,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一旁站着的靳衡听到这话,骤然紧张起来。
陆奕卿带着笑意瞟了角落里的靳衡一眼,然后悠悠的说:“我想起来了啊”他指了指床尾被人忽视的几张照片:“看到那些照片时我就都记起来了。”
“原来我父母和兄长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啊,两年了,我现在才知道。”
“定澜,是你帮他们料理的后事吧,能告诉我,我家人的墓地在哪吗?我想去看看。”
11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陆奕卿站在三个墓碑前,缓缓跪下来。
谢定澜执着伞站在不远处,陆奕卿说让他一个人静静,他就只能撑着伞远远的看着。
靳衡连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在车里待着。
在他看来,陆家三口死有余辜,陆奕卿可能会因此恨他,恨便恨了,他只想让这个人好好活下去,哪怕是靠着这股子恨意活下去也行。
陆奕卿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他浑身都被雨淋透了,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小小声的与父母亲还有哥哥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再等我几天,我很快就来与你们团聚。到时候,爸爸和妈妈记得要骂醒我啊,我这回不会还嘴了,哥,你说得没错,我是全天下最蠢的一个人。”
“还有那个早夭的宝宝,不知道它有没有去找你们啊”
“如果孩子迷路了,我会去把他找回来,到时候希望你们不要嫌弃他呀。”他笑着说:“晚了两年了,孩子都要不认识我了吧。”
12
从陵园出来,谢定澜就给他拿了外套,披在身上,靳衡从车上跳下来,连伞都没拿,举着手机兴奋的说:“我联系上国外的医生了,他说这个病是有希望治愈的,奕卿,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去,我,我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伤。你一定会没事的!”
谢定澜没打算搭理他,拉着陆奕卿要走,陆奕卿却没有移一步,只说:“我跟你回去。阿衡。”
谢定澜十分不解。陆奕卿拥抱了他,在他耳边说:“谢谢你,哥哥。这两年我过得很开心。”
“如果可以,真想一开始就认识定澜啊,那样我就不会走这些弯路了。”
那天的雨太大,谢定澜把伞都倾到了陆奕卿那边,他自己被豆大的雨点砸得懵了,以至于没有品出奕卿这是在与自己诀别。
13
陆奕卿被靳衡带回了家,只一进家门,目光便被桌上的一把手枪吸引了过去,靳衡意识到他在看什么时,慌张的把枪收进了抽屉里,解释着:“只是拿来防身用,我现在没有再做以前那份工作了。”
“你做什么工作与我何干呢?”陆奕卿打开了抽屉抽出那把枪把玩着。
靳衡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刺了一下,却不敢表现出来,他上手将枪接过来说:“你别玩这个,很危险。”
“哦。”
“我跟莱炀,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只把他当朋友的,一直都是,你别误会。”
“嗯,你开心就好了。”
“...奕卿。”
“还有事吗?”
靳衡被他的目光看得发寒。他能察觉到陆奕卿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
他想要找点事情来修补他们之间的裂缝。
靳衡说:“那个,我生日快到了,我记得你说过要给我补过的,虽然是很多年前了,不知道你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我伤了脑子,记性不太好。”陆奕卿主动搂住了靳衡的脖子说:“但我记得阿衡的生日,是三天后,对吗?”
他咬了一下靳衡的耳朵说:“我会给你一份大礼的。”
14
到了生日,靳衡自己去订了蛋糕,他在这一天去买了飞英国的票,他把自己的生日愿望倾注在这张机票上,他希望陆奕卿能治好病,能恢复健康,长命百岁。
回去的时候,家里没有任何改变,他以为陆奕卿会给他布置一些惊喜,是他想多了。
陆奕卿倒了两杯红酒,与靳衡碰了碰,然后说:“生日快乐。”
靳衡抿了口红酒,开始给点蜡烛,陆奕卿去关了灯。
吹蜡烛也要有氛围。
黑暗里,蜡烛才有燃烧的价值。
靳衡许了愿,陆奕卿透过烛火的光冷眼看着。
蜡烛吹灭了,没人去开灯。
“陆家不欠你了,对吗?”陆奕卿在黑暗里问。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朝前看,好吗?我许了愿,我愿奕卿长命百岁。”
“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吗?”
“现在信了”
“可是靳衡,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一点都不会灵了。”
黑暗里,突兀地响起了机械清脆利落的声音。
靳衡玩枪那么久,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枪上膛的声音?!
他冲过去开了客厅的灯。
才看清陆奕卿手里握着那把M16.
“你别碰这个东西,很危险。”
他上前要夺。
陆奕卿避开了,他用右手摸了摸枪口,他开过一次枪,不是没有经验。
他把枪口对准了靳衡。
一切都明了了。
靳衡知道,陆奕卿还是恨他的,他只是没想过奕卿会想杀了自己。
如果陆奕卿真的想开枪,他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让他打。
“陆家不欠你了,我就可以一身轻松的走了。”陆奕卿笑着说:“阿衡,我根本不想活,你替我许什么愿呢?长命百岁?你这是在咒我。”他后退了一步,把自己和靳衡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然后把枪口移开,冷冰冰的枪口抵在了自己温热的额头上,他看着飞奔过来企图阻止这一切的人笑:“我说过会给你一份大礼的,收好。”
枪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