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2章 抢人

  “呼!救命!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跑啊!躲啊!你不是挺能耐吗?继续啊!”

  呛水声、呼救声和嘲笑声混杂在一起,在这晔城的东北角传开,不远处的一墙之隔,顺义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商贩和游人络绎不绝,讨价声和惊呼声不绝如缕,可就是没有人注意到墙后的动静。

  贺添筹入京后就时常惴惴不安,原定明天离开也等不得了,匆匆卷了包袱,入了夜就悄悄走,慌不择路的,差点就跟永康大街的巡夜士兵打了个照面,拐到这连通外城城河的芙蓉渠才安下心来。

  幸好当兵时没少凫水,贺添筹脱了外衣喘口气,入水前还回头看了一把晔城,前半生的颠沛流离将在今夜了结,此生他再不会踏进着吃人的皇城半步!

  谁知头还没挨到水面,脚就被一股力量抓住,下一秒,贺添筹整个人都被倒提了起来!

  他惊恐万分,挥舞着双手挣扎,正要问是谁,就被倒提着扎入水中。

  “咕噜咕噜——”七窍未闭塞,冷水在脑中乱撞,贺添筹呛水张嘴,冷水霎时灌满喉管,他一声都发不出!

  “还跑吗?”恶狠狠的话隔了层水,贺添筹听不大清,水中,他的眼球已翻白,双手拨水的幅度越来越小,耳边的水声都渐渐小了......

  站得最远的人低着头:“人已经抓到,快些了结!”

  “严大人莫急!”话音未落,贺添筹已经被黑衣人扔上岸,像一滩烂泥似的团着,只进气不出气,肚子滚圆,想来是喝了不少水。

  “严大人可是头次见这种场面?”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油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浑身僵硬的同伴,一脚踹在贺添筹的肚子上,“为上头办事,不心狠手辣怎么行?”

  “咳!呕——”

  贺添筹伸着长舌吐水,稀里哗啦湿了一地,眼球暴突,额头青筋暴起,那严大人不愿意看,蹙紧了眉后退几步,被身后的另一个黑衣人推搡往前。

  踉跄几步,此“大人”正好停在贺添筹面前,正巧贺添筹把河水吐了个干净,意识逐渐清醒,知道自己命数已定,但还是怕死得不得了,不管不顾地抱住身前人的腿,嘴里大喊大叫起来。

  “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我家中已有妻儿,我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抱腿怎么够,贺添筹砰砰磕头:“各位大爷!吴某求求你们了,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从来没说过半点不该说的啊!”

  “当年我也就是个听使唤的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让我去我就去了!孟家老小也不是我杀啊——”

  贺添筹呵出最后两口气,倒地,已然气绝身亡,地上逐渐淌开一滩血,像河水似的,泛着磷光。

  血色蔓延,那严大人没地方落脚,后退一步,怔怔看着地上的血迹。

  此刻,挥剑的黑衣人已不复之前玩似的心态,冷冷睥睨面前的人:“严大人做事应该知道有些话听不得,该装聋的时候好好把耳朵捂上,否则......”

  “否则如何!”

  只见黑夜中三束白光一闪,三个黑衣人同时后退,再定睛一看,原地插入三把裁衣刀,是在布行一路跟过来的!

  “你们是谁!”

  没人答,只见为首的高挑男子横在贺添筹的尸体前,他也蒙着面,只露出双波澜不惊的眼,抬抬指头,让手下去验尸,不出所料,人已经没了,再抬眼看去,眼中的凌厉杀意再难藏住。

  这是前一刻还在梦华阁喝酒的语方知。

  “你们是什么人!”黑衣人大叫,只觉得这人宛若阎罗再世,背手在后,杀机已漏,那三把裁衣刀就是出自他手,遒劲有力,破风呼啸而来,再晚一步闪躲,死的就是他们了!

  对方只有两人,黑衣人却不敢再逗留,护着中间稍显瘦削的同伴就要离开。

  “慢着!”话音和右手同出,语方知飞出一片金叶子,对准中间那名黑衣人。

  金叶子薄如蝉翼,附上十成十的力道,削铁如泥,何况中间那名黑衣人显然不在状态,得手轻而易举。

  “大人!”两人惊呼,已经解救不及!

  中间那人被金叶子的力道带偏,“镪!”一声,面上黑布已经被钉入身后的土墙,再转脸过来,显出张苍白的脸,颊侧正滚出血珠。

  在两名黑衣人惊呼间,语方知已经带着手下如枯转身离开。

  “主子!属下即刻去查那三个人的身份!”

  “给你个提示。”语方知翻身跳入客栈厢房中,摘掉遮面用的黑布,对着窗外的半张脸深刻凉薄,嘴角勾而没有笑声。

  “中间的,是承昼九年的状元,现翰林院修撰。”

  “严辞镜。”

  眸子寒如冰窟,如枯看得后背起了阵阵凉意。

  窗外街上,更夫走一步颠三下,似乎是喝了不少,梆子敲得散漫,“咚咚”两声,已经是二更天了。

  厢房门外,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打着哈欠,嘴里嚼着小话,语方知听清后,身上摄人的压迫感渐渐消去。

  “少爷?”小清揉揉困顿的眼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门口守着,怎么没见人?”

  语方知解了外衣,把遮脸的黑布包在衣服里,兜头把小清罩进去:“本少爷要沐浴!热水呢?”

  小清挣扎出来,抱着衣服立在一边叹气:“摸不准您什么时候回来,水一直都备着,凉了马上换,这会还热着呢,您赶紧洗吧!”

  听见屏风后一阵水声,小清知道自家少爷舒坦了,缩着脖子嘀咕:“少爷,您今晚又去哪儿混了?没有小清看着你,出事了也没个人帮衬,万一像上次似的,又跟哪家公子因为抢座儿打起来,没我在您身边拉架,又把人打残了怎么办?当然了咱们也不是赔不起。”

  “还有上回啊!您嫌说书的大爷声音老,愣是敲掉了人家两根门牙,这可怎么使得?”

  屏风后飞出一叠金叶子,直拍上小清的脸蛋。

  “哎呦!”

  “怎么这么啰嗦!“语方知烦了,凶道,“行啊!下回逛花楼捎上你!让那些好姐姐好妹妹都来伺候你!”

  小清揉揉脸,把金叶子放好,转身出去了。

  没了小厮碎言碎语,房内安静下来,语方知阖目,含了口气,缓缓沉入水中。

  水温合适,但他的眉宇一点不见舒展。

  今夜晚了一步,没能救下贺添筹,孟家的事断了线索,他不得痛快。

  那个严辞镜,见过两面的状元郎,也别想痛快了。

  作者有话说: